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第十章(上)
安宁平和的日子在皇城坚实的石板上流逝如飞,多少来来去去的脚步曾在此停留,却又匆匆而走。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七月晌午,如此明媚的阳光和温暖的空气不会让人疑心会有任何灾难,朱放一如往常在三德殿里参阅着书稿,身旁是正在为他削苹果的阿宝。
所以当有一群士兵突然闯入,将刀剑架在朱放脖子上的时候,朱放是真的没有预料到,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有人造反!
阿宝吓得将苹果掉在地上,被削了果皮的苹果咕噜咕噜滚到一双黑鞋下。身着官服,面容姣好的尉迟涵踢开苹果,出现在众士兵之前,漂亮眼睛快速扫了下屋内人。
见到尉迟涵,朱放自动否决了自己刚才的猜想。
“侍中大人,这是做什么?”朱放问。
尉迟涵抬起了眼睑,似乎不怎么情愿看朱放,很快就转开眼,用读文件似的呆板声音道:“侍讲方闻竺,yin乱后宫,罪当立斩。且念有功,暂押天牢。”
朱放看尉迟涵这样子就知道有问题,再一听,瞧这都给他按的什么罪,于是道:“臣冤枉,臣要见皇上。”
“皇上说他很忙,没空见侍讲。”尉迟涵神情一黯,不再与朱放多言,直接命令士兵道,“带走。”
今天若来的是旁人,朱放未必会真信,来的是尉迟涵这种拓跋义直属亲信部下,就由不得他不信了。当一个男人说他很忙,代表什么意思?说明他手头有很多事要处理,他做得很大,将要获得大利润;说明他不想见要见他的人,很多时候是分手的暗示。朱放突然有点不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这是不应该发生的,难道他这么快就失宠了?居然没有一点前兆。
朱放接着又盘算了下yin乱后宫这条罪名可导致的后果。追溯魏前的历史,与朱放最接近的案例就要数西汉韩嫣的那桩yin乱案。汉武帝刘彻少年时期有一个貌美的伴读,名为韩嫣。那时的刘彻没有一点点会当上皇帝的预兆,少有人来巴结拍马,因而他的少年时期还是比较朴实和单纯的,只有美丽的韩嫣日日陪伴在他身边。这陪阿陪阿的就培养出了感情,少年韩嫣用青涩真诚换得了未来皇帝的爱情。韩嫣也没想过刘彻会是一匹黑马,但当刘彻登基做了皇帝,他确实一步登天了。韩嫣当时官职高至上大夫,汉武帝为了能和他的小嫣嫣继续相亲相爱,特设他自由进出后宫的权利。韩嫣就像个暴发户一样到处张显着自己傲慢,终于得罪了最高领导的老妈。他做了什么事?其他人打的小报告不说,直接得罪太后的就有一件。皇太后在没有入宫前,曾经结过婚,生过一个女儿,韩嫣把她民间的女儿送进宫与太后团聚。韩嫣其实是想拍皇太后马屁,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脚上。他的智商和其情人汉武帝相比实不在一个档次,试想,以这种方式讨好太后,是在帮太后吗?这是丑闻!皇族的丑闻!皇太后表面高兴地将民间女儿封为公主,心底早不知把韩嫣骂了多少遍,韩嫣还无知地以为自己办了件送温暖的大好事。
汉武帝能当上皇帝,是两个女人联盟的结果,一个是汉武帝的母亲,另一个是汉武帝皇后陈阿娇的母亲长公主。两个女人编了个“金屋藏娇”的感人故事,将刘彻送上皇位后,更准备延续这个故事。她们最大的愿望是汉武帝能和皇后陈阿娇生个皇子,巩固两人的同盟关系,可多年下来的结果,别说皇子,连个豆子都生不出。外界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刘彻,咱们的皇上是不是不行啊?(陈阿娇以恶势力的独占皇帝,致使皇帝几乎不临幸皇后以外的女人,因而皇后肚子没动静的后果直接导致众人怀疑刘彻有不育的可能)而在这种非常时期,皇帝还在和韩嫣你浓我浓的大搞同性恋,可把皇太后气坏了!好啊,韩嫣你个小贱人!你害完我又来害我儿子!新仇旧账今个儿咱们一起算!
冯梦龙的《情外史》载:“嫣侍,出入永巷不禁,以奸闻。皇太后怒,使使赐嫣死。上为谢,终不得。嫣遂死。”按冯老的意思,韩嫣是自己作孽,利用自由进出后宫的特权,与刘彻的妃子们通奸,被皇太后得知,以yin乱后宫罪将其此死。但某并不这么认为,看后文“上为谢,终不得”。汉武帝在得知韩嫣被赐死后,立即向皇太后求情。试问,一个男人会为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求情吗?一个男人会为一个背叛自己感情又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情人求情吗?普通男人都不可能,更别说,这个男人还是如此有智慧的汉武帝。所以,可以推论,韩嫣是被冤枉的。但由于当时的汉武帝还没有真正的实权,因此他的求情并未起到实质的作用,反让皇太后更加恼怒,拒绝改刑。最终韩嫣还是死了。
韩嫣死了,朱放也会死吗?
分析完韩嫣的个案,朱放捉摸自己和他还是有本质区别的。韩嫣虽没有与妃子通奸,但是他的yin乱后宫罪仍然成立,毕竟与皇帝乱搞也是yin乱,韩嫣冤,但不算太冤。可朱放没有,他是彻彻底底被冤枉的!
扣押朱放是尉迟涵的工作,朱放并没有让他难做,一时的失望令他不再挣扎。不挣扎不代表逆来顺受,朱放垂下眼暗自思索,再抬眼时已是双目炯炯,他道:“吾劳烦侍中向皇上带句话。”
是句什么话?这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在朱放身上。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老子进后宫以来,既没有yin乱人,也没被人yin乱,一直是清清白白一条好汉!
哪怕朱放的话实在可笑,在场的人却一个也没敢抽一下嘴角,他们被朱放的气势震住了。有的人,他拥有的霸气不是张扬在外,而是内敛于心,关键时刻释放出来都是呈放射状的,朱放就是这样的人。
他双眼极锐气得注视尉迟涵,又将声放大盖过全场:“谁都不用押我。”朱放大步流星,毫无眷恋地跟着看押的兵队走出三德殿。
尉迟涵走在他身后,一路上,时而会推送几把,直到将朱放押进牢房,一共在朱放背上推了九下,构成个很艺术的“贺”字。
朱放一坐到牢床上,心中便开始整理今天发生的事。他对事件的整理基本如下:
主干:因为贺楼英向皇帝打小报告,告他yin乱后宫(告他和妃子通jian,不可能告他和皇帝通jian,除非脑子进水),所以他被关进天牢,面临死亡的威胁。
首先,朱放要赞扬一下贺楼英,起码他动过脑筋,这小报告不是随便打的,是经过考虑后的最佳方案。因为就这个罪名,最有说服力。朱放拥有作案时间、作案地点、作案动机,基本作案条件全都具备,不□□都有点对不起拓跋义为他创设的有利条件。
其次,朱放要鄙视一下贺楼英,打小报告这种不入流的做法,应直接列为下品。要说,朱放和贺楼英无怨无仇,贺楼英费那么大工夫整他是不是劳师动众了点?虽然贺楼英与朱放确实没有什么怨仇,可是人家贺楼英说了,谁让你方闻竺是拓跋炎的心腹手下,最近拓跋炎到处追查不该查的东西,折了我方不少大将。凡事要讲求等价交换,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采取下报复行动了?不是我要害你,怪只怪你党派没有选好,队伍没有站对。其实我这么做也是冒风险的嘛,我也怕你在皇帝那儿吹枕边风不是。
再次,朱放要怨恨一下拓跋义。怎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真是高估了你。你调查过了吗,你深究过了吗,你到底还信任我吗?你怎么就不为我说句话呢!算了,男人大多在关键时刻不可靠,特别这个男人还是个皇帝的时候,更不能指望他曾经对你燃起的那点热情。皇帝的誓言在政治面前比一张卫生纸还容易破,更别说他还没对朱放发过誓言。
对拓跋义,朱放已经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他深信,解释是桩多余的事,对于理解你的人来说,解释是多余的,对不不理解你的人,解释更是多余的。
朱放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自己到底还有多少个明天?罢了,过一天是一天。
朱放是什么人,他是个从小经受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见过血腥杀戮的沙场,任何恶劣的环境他都经历过,小小牢房虽然硬件设施差点,但对他来说并不是最坏的住所。七月炎热,连张纸都不糊的门,倒是够通风的,朱放想着想着,有些累了,直接倒头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