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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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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粮官见唐知闲愣在原地,不禁好奇,唤了两声,唐知闲都没有回过神来,便大着胆子去看,却见那纸上写着一串香烛、符纸、供品的东西,看得人摸不着头脑,回头看唐知闲,见他一直皱着眉,便试探着道:“这位王爷,挺胡闹啊……”
“不……”唐知闲生生挤出一个字来,“他给了我们一个绝好的想法。”
粮官愕然:“什么?”
“徐阳以皇上逆天道为由而反,我们便以天道降之,而这其中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求雨。他们说天不下雨是因为皇上逆天,如果现在求雨得雨,那么便破了那流言,证明皇上乃真龙天子,天命所归了。”
粮官听得连连点头,转念一想,又问:“只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天下雨不下雨,不是人所能控制的,王爷真能求到雨,自然是好,但万一求不到,那岂不是越发助长了流言之势么?”
唐知闲沉吟:“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粮官见他似乎又要想得入神,连忙道:“唐大人何必费心再想,尽管先把东西都准备好,看王爷如何神机妙算吧。”
唐知闲恍惚抬头,看到远处庭月照正靠在车厢门上一脸幸福地吃着早饭,心中不自觉地涌起一抹温柔,他笑了:“就他那样的公子哥儿,能有什么神机妙算的?别把事情搞砸就不错了。”
粮官自也听过关于他与庭月照的流言,这时听他说得自然,心中更是深信,只连声应:“是,是。”
东西张罗回来,庭月照却没有一丝动静,只靠在车上懒洋洋地指点着唐知闲去摆弄。
那叫莲心的女娃养了两日,脸蛋儿都涨起来了,笑嘻嘻地围在两人之间跑来跑去看热闹。
唐知闲本还认认真真地去摆弄,折腾了大半日,发现庭月照不过是让他用那些东西摆弄出各色形态,看着那人唇边渐深的笑意,唐少卿知道自己被耍了。
“王爷,究竟这些东西要来干什么?”
庭月照摇着小扇子,答得理所当然:“求雨啊。”
虽然早已猜到个大概,可如今听庭月照说出来,唐知闲还是忍不住觉得错愕。
犹豫再三,他才试探着问:“不知王爷准备怎么求呢?”
庭月照扇子一合,卖关子:“少安毋躁,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啊,就安份地摆弄这些东西吧。”
额上青筋难以自控地跳了两下,唐知闲道:“旱灾已久,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啊。”
庭月照煞有介事地沉思了一阵,才漾起一抹极灿烂的笑,伸出指头来,往唐知闲勾了勾。
唐知闲心中冒起一阵不安,却到底还是挪了过去,庭月照又勾了勾指头,示意他再靠近一点,唐知闲无法,只得又凑了过去。
“我跟你说啊,”庭月照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四下寒凉,那言语间呼出的暖气便越觉得分明了,喷在脸上,叫人直痒到心底,唐知闲心神微晃,听着庭月照悠悠说下去,“实在是我也不知道何时才是时候啊。”
“庭月照!”唐知闲怒了,一抽身便喝,四下的人纷纷诧然地望过来,在一旁本看得津津有味的莲心也被他吓得呆住了。
庭月照啧啧摇头,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还没说完呢。”
唐知闲沉着脸:“人命关天,这些事也能拿来胡闹的吗!”
庭月照目光一晃,笑容不改,又朝唐知闲勾了勾指头:“那你要不要听下去?”
唐知闲看着他,见他笑得一脸无辜的,虽然明知这人喜欢戏弄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地信了,挪了几步靠过去,庭月照久久没发一声,就在他正要抬头时,突然吹了一口气。
唐知闲整个跳了起来,便要转身离去,却被庭月照死死揪着衣袖,他扯了两下,怒急:“你放手!”
“别生气别生气。”庭月照笑吟吟地道,一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司天监段大人的千金段莹香,她在天文历法上的造诣,可是连她爹都比不上的哦。”
唐知闲浑身一阵,猛地直起身来看庭月照,庭月照却只是眯着眼回他一个浅笑,好象刚才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早看出那随行伺候庭月照的丫头莹香不是等闲之辈,但因为听阿无说她是东陵誉自宫中挑选出来的,也没有往旁想去,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东陵誉亲自挑选伺候的人,还需要他们另选一人去打下手了。那是因为那本就不是伺候人的丫头,而是伪装成丫头的小姐。
知道唐知闲已平复下来,庭月照才悠悠开口:“所以,你就少安毋躁,听她安排吧。本王呢,就继续拿着葫芦卖药,晃点别人。”
虽知他做的是正事,可看着庭月照一副要看戏的模样,唐知闲还是忍不住心头生闷,他本就看不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对“欢喜王爷”更是从来不屑,就算后来知道了庭月照便是东陵欢喜,心知他并不是真如外头所说的不堪,可到底还是存了一丝不满。如今一路上来看到他的种种行径,也并不比流言差去多少,他对庭月照虽有爱慕,但每每见他摆出王爷的架子来,还是忍不住皱眉。
庭月照却似看不到,只把小扇子开了又合,唤他:“翡翠,去把那个香炉往左挪一点!”
如此又拖延了三日,众人已对这欢喜王爷玩的把戏不再有任何期待了,庭月照才突然传令说要祭天求雨,还非要在徐阳城门外一里处求,顿时把车队上下弄了个人仰马翻。
要知道这可是当今天子最重视的王爷,在离徐阳如此近的地方求雨,万一城众跑出来攻击,伤着了,他们就得做好提头回京的准备了。
庭月照却全然不顾,只一个劲地催促,大半日摆好了祭祀之物,当着徐阳民众的面颇象样地求起雨来。
城内一直有人斥责他藐视苍天,逆反天道,没想到求了半日,到天全黑尽了,居然便真的下起了零星的雨来,城内城外一片哗然。
唐知闲守在祭台下,见庭月照走下来便走过去扶他,庭月照没有挣扎,靠着唐知闲,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疲倦,平日的轻浮敛尽,他显得特别地沉默,半垂着眼,模样叫人怜惜。
“翡翠,你去领人进城,不必管有罪无辜,只要与这事关联的,全抓起来。还有,马上设点发粮,一户一小袋便可,不必多。”
唐知闲点点头,只照旧扶着他,一路到了马车上。
庭月照连滚带爬地上了车,才长出口气,露出个极淡的微笑,对唐知闲道:“可累死本王了。”
唐知闲的心一下子便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