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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共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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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深在十二岁那年结识了燕别云。
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停在他的面前,近乎比他矮了一个头。
她的大眼睛毫不遮掩地打量着自己的脸,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从眼睛滑到鼻子,又到自己脖子上那道很深的伤痕。
常深想,从小生在荣华里的幼小女孩怎么可能见过这种可怖的创伤,定是一时间要被吓得不轻的。
这小姐最好别哭,否则他还要处理这些烦人的麻烦事。
可他却错了。
女孩的眼神里充满了难过和痛心,摆开父亲的手轻轻抚上了那道丑陋的伤疤。
“很疼吧。”
明明不是自己受伤,话语里却带了几分泣音。
这女孩真奇怪。
这是燕别云与他的初见,但常深第一次见到她并不是在国公府中。
他曾在路边见到丞相府的小姐带着丫头为乞丐送去温热的面食,在回家的路上被心急如焚的父亲呵斥的模样。
她很特别。他第一次见,便莫名地有这种感觉。但这份与众不同的纯真和善良,源于她与生俱来的殷实家境。
常深竟有些羡慕。
他原也曾是家族的公子,能用碧玉做的冠绾上发丝,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姓氏已经让他十分知足。他还有仁慈的父亲和儒雅的母亲,一切都是祥和安逸的。
如果那一天没有到来的话。
常深清楚地记得,母亲挥手把他叫来,话语依旧温柔,指尖却微微颤抖。
“深儿,过来。”
他觉得母亲这一刻的眼神里有许多东西,但那时读不出什么来,只是单纯感到有些许疑惑。
他也不会知道,当自己带着包袱踏出家门的一瞬起,这一切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此,他这辈子最懂的的道理,就是这世间没有所谓公平,你越想去端正那杆倾斜的天平,就越会被现实鞭挞的体无全肤。
他想为挽回原本应有的一切。至少,要还已经离开人世的父母一个清白。
但以他一人之力太过微薄,一个小小孩童又能做什么呢?于是带着这颗仇恨的种子,他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另一人的刀。
用少年的面孔和过人的实力,常深轻松混入了国公府中,这正和他意——因为影子是不需要名字的。
可那名叫燕别云的姑娘却三番五次地问他的姓名,他没觉得烦躁,只觉得有些可笑和无理取闹,也从未应答过。
影卫总是在暗处时刻保护着小姐的安危。
少女已经十三岁,在西边的桃园里独自漫步。常深便轻巧地跃上最近的树上,静静地蹲下。
恰逢春雨,花瓣随着雨滴旋转而下,燕别云虽撑着一把别致的纸伞,裙摆的起伏间却难免沾上些雨水。
随着她的前行,溅起的水花像是朵朵盛开的幼莲,这般人雨和谐的景象,任谁都会被深深吸引。
燕别云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头顶的花,奈何她身形娇小,伸直了手臂也没能够到那完全绽放的粉瓣。
于是她不禁掂起脚尖,但就是这个动作,使她失去了平衡,眼看便要滑倒。
又一次,她见到了那个人。
黑衣,面容俊朗,脖子上有一道显目的伤疤。
纸伞早就被丢到了几尺外的地上,她就在他宽厚的怀抱里愣住,任凭雨水轻轻洒在一张清秀的脸上。
他也看着她,仿佛时间在刹那静止。
常深并不明白,明明是大家闺秀,燕别云为什么总是这么冒失。
却不失可爱。
“常....常深?”
这一次,她看到了他怀中不经意滑出来的玉佩,光泽透亮,那上面刻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