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君云深处》佑伽

5、（五）沉星

　　常深愈发地拿他的大小姐没有办法。
　　三天前，燕归云故意向高阁外探出脑袋，被藏在暗处的常深一把拉回；而今天，她竟爬到了树枝上，倚在粗壮的一畔吹起手中的竹笛。
　　如此月下，笛声清脆婉转，悠扬的曲调透过一堵堵墙，仿佛生了自由的翅膀。
　　一曲毕，她收起竹笛，晃了晃垂下的两条双腿。
　　女孩一脸灿烂，忽然扬声道：“我知道你在这，我数到三，你接住我！”
　　“一！”诺大的花园里看不见半个人影。
　　“二！”微风轻轻卷来，只能隐隐听到风拂过叶面的细微响动。
　　“三！”语调微扬，下沉的袖口兜起鼓动的风色，她毫无畏惧，竟就这般向后仰了去。
　　发簪脱离了束缚，秀发铺散开来，随衣摆向上翻起，像破碎的蝴蝶般坠落。
　　不远处，一个不易察觉的人影应声而动，踏着层层月光，稳稳当当地由她降落在温暖的臂弯里。
　　她瞧着他，眼波流转。
　　他也看着她，目光定定。
　　“小姐，您不应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常深垂眸，“也不应如此信任我。”
　　他的性命都不由得自己，更无法保护她的性命。
　　“但你还是来了。”燕归云笃定他会现身，而她赌对了。
　　听到“你”字的那刹那，低垂的睫毛猛颤了一下，继而开口。
　　“今日恰巧我值夜，保护您是我的本职，但若有一天我不在您身旁，会有别人护您周全。”

　　他这番话是在对着她讲，却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被放下的一刹，燕归云鬼使神差地拽住了常深的一寸衣袖，而他也便顿在了原地。
　　“别走。”她的声音弱了下来，倒是有些祈求的味道，“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就一会儿。”生怕被拒绝，她接着补充道。
　　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小姐，此刻却万分小心翼翼，只因对面的人不是别人。
　　是自己喜欢的人。
　　于是她便与常深一同坐在柔软的草地里，数着天上闪烁的繁星，就从一端数到另一个尽头，直到自己昏昏沉沉地合上眼。
　　少年无言，只闻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把她几欲下沉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他又何尝不想一直陪着她。
　　他是影子，只能容身于夜月深处，而纵然星幕璀璨，灼日终将东升。
　　日复一日，这是任何星辰无法逃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