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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秋月在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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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傅越似是无可奈何,经过那贼人时,又暗暗踹了他一脚,背对着陆辛说道,“亲王很想你,他还为你大病一场。如今你回来了,他的病也该好全了。”
陆辛神色怔愣,又夹杂了几分心疼,“是陆辛不好……”
傅越无所谓道,“你没必要对着我道歉。我们先把这些人抓了,然后,你随我去见亲王,一切就都好说了。”
说罢,他便要去看差役的动向。结果刚出茶馆,便看到差役押着青衣小生归来。
“看来不必再找了。”
二人在讯问之下,交代了刺杀的动机。
原来他们果然是柳家余党,回到此地,一为联系线人继续事业,二为向傅越报仇。因此提前确定了两种方案,一旦有人被发现就要供出假消息,延后交易时间,由此引傅越上钩。
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行刺之人竟被本应成鬼魂的陆将军抓个正着。
该说是老天都要帮傅越吗,连他的死对头都能及时出手相救!
行刺者在狱中对着陆辛大放厥词:
“你就不该救他,他惯来会抢别人的东西、别人的位置,柳家是怎么失势的你没看见么?你失踪的日子,他是如何睡着你的屋子、霸占你的情人、夺走你的权势,在王府、在益州作威作福,你不知道么?你今日救了他,迟早也要为他所害!”
陆辛默然听了半天,陡然问道,“你真的……睡了我的屋子?”
卧榻之处,还是比较隐私的。如果不是客满为患,陆辛还是希望能够空出来。
就算自己真的罹难,也能给殿下当个念想。
傅越闻言,脸瞬间一黑,“怎么可能?肯定是坊间瞎传的。我一直住的是客房、客房。”
只不过因为住了太久,那间客房已经变成了傅越专属。
但不管怎么说,他不至于去占别人的屋子,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吧!
陆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要是让他去跟长凌抢屋子,就算只是搬回一些东西,也是有些不自在的。
傅越腹诽:你作甚么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像殿下真的会把你屋子搬空挪给别人用似的。
既已将犯人押送牢里,审讯之事便不急,傅越打算先将陆辛带回王府。
都说近乡情更怯,如今这句话也适用于陆辛。
毕竟已经分别这么久,他的失联又害得苏琅如此伤心。陆辛一时有些不敢面对。
成福看到陆辛的瞬间就已经惊掉眼球,脚步都不稳地朝院内走去,大喊道,“殿下、殿下,回来啦——”
“谁回来了?”
苏琅素衣加身,背手迈过门槛,眉目懒倦,气色却是不错。
他心觉不能再困在房中院里,准备出门转一圈,查探民情,顺便问问消息。
甫一出堂门,便看到陆辛呆呆立在不远处的石径上。
苏琅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
成福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看到亲王如一阵风似的飞过,张臂紧紧搂住了陆辛,像是要把他嵌入怀里。
“阿年,你是真的么……”
陆辛低低嗯了一声,紧张僵硬的身子渐渐软化。他伸出手,浅浅地回抱住苏琅。
“陆辛在。”
傅越无声地别过眼睛。
成福虽不忍打扰他们,但此处毕竟离大门太近,有碍观瞻,便咳了一声,“殿下,带陆将军回屋内叙话吧。”
苏琅抱不够,不肯撒手。
两个人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陆辛等了一会儿,轻言道,“殿下……”
苏琅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手指却顺着对方的衣袖下滑,捏住对方的手,把整个人都黏了上去。
“回去吧。”
陆辛沿路解释自己死而复生的由来,感觉苏琅握住自己的手愈发地紧。可他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好像看到自己回来已经是万幸,竟连一句苛责自己自作主张的话都没有。
陆辛心怀歉疚。
淯水断桥虽在意料之外,若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这样选择。
哪怕辜负殿下的心意,他也要保全殿下。
傅长凌和成叔不知何时已消失踪迹。
看着苏琅温和的侧脸,陆辛心里莫名浮起几丝紧张。
他正欲开口,苏琅却默然转身,神色肃然。
“阿年,有句话,我必须跟你说。”
陆辛内心一凛。
殿下终于要坦白,他和长凌的关系了吗?
虽然自己早有预料,可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心惊肉跳。
只要那句话一出口,殿下就不再是陆辛一人的殿下。
甚至……
不再属于陆辛了。
陆辛绷紧的面容让苏琅坚决的内心多了几分忐忑。
苏琅捏紧藏在身侧的手心,心想:无论如何,我也要告诉他。
他不想再为那些未说出口的事抱憾。
他早已决定,倘若阿年死而复生,自己便是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也要成全这个执念。
“殿下要说什么……不必顾忌陆辛。”
陆辛的声音含了几分暗淡的凄苦,好像早已通过亲王的反应预料到一切的结局。
纵然要解除“情人”的身份,他也不悔。
“阿年,我……”
苏琅执起陆辛的手,“我心悦你。”
陆辛苦笑,果然,殿下心悦长凌、凌、凌……?
等等,谁?
陆辛茫然张目,神情一片空白。
“你不必急着拒绝我。”苏琅微微垂目,“我早就想好了,哪怕你不接受也没关系,你喜欢女人,我也理解。只是这些话不吐不快,阿年……我一直以来,不单纯只是利用你做我的假情人。”
“我对你,别有居心,只是从来不敢宣之于口。我害怕一旦说出口,你就会与我疏远……可是与失去你比起来,就连被你厌恶,也没那么可怕了。”
“我心悦你。自束发以来,无一刻不在想你,后来……也不曾有过别人。”
那些美人,都是刺激陆辛的假象,可那时他还不明白,嫉妒的苦涩足以盖过蜜果的甜美。
一念之差,竟将两人越推越远。
陆辛神色惶然,似乎才听明白他的话,却又为他言语中的内容,而陷入巨大的震惊当中。
原来从那时起,殿下的心中就有了陆辛。
不是孩提的伙伴,不是忠诚的伴读。
而是放在心头的人。
可是年幼的世子何曾懂得情爱?他锦衣玉食、金枝玉叶,向来应有尽有、无所缺憾。
他的生命不需要一个卑下之人来救赎。
又为何会把一段情谊长久地留存?
陆辛不明白。
“我从来以为,只有我痴恋殿下。”
只有我会在殿下的房门外长久忍耐,奢想那些触不可及的温情与缱绻;
只有我会在指尖相触的一瞬,惶恐而又黯然地收回心思,故意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有我会远远地站在殿下身后,静望着他言笑晏晏、四处交游的背影。
陆辛是苏琅身边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本不该获得苏琅的爱。
苏琅想反驳他的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话语的深意,竟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
陆辛的眼角有几分湿润。
“我……我亦爱慕着殿下。”
那种爱慕,仿佛跨越了山河的险阻,终于化作了沉默的磐石。
他只是爱,却从不敢倾诉。
好像说出口了,就成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是现在,连殿下都犯了这样的错。
他便无法再忍耐。
苏琅的眼中是莫大的惊喜。
他倾身握住陆辛的双手,声音发颤,“阿年,你、你……你说的是真的么?”
“我本想把心思永远藏在心里,只要能看着殿下就好……”陆辛被这样坚定地注目着,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情感,“不曾想竟蒙受殿下深爱。殿下若问陆辛真假,陆辛只能说,绝无半分虚假。陆辛对殿下,亦不是单纯的主仆之情,而是……男女之情。说是胆大包天也罢,惊世骇俗也罢,陆辛从始至终都爱着殿下,心里不曾装过别人。”
“原来、原来是这样……”
苏琅紧紧地抱住陆辛,甚至无须再多言语。
什么纠结的过往、未解的情由,统统都被抛弃脑后。
澎湃的感情令他难以自禁。
他想要陆辛。
想要弥补这十多年来亏空的亲昵与爱呓。
想要彼此之间再也无间。
他们的体热通过交颈的缠绵传达。苏琅偏过头,牙齿贴着对方的侧颈,用力地咬了上去,似乎借此发泄十数年的不满;但那力道很快伴随耳边的闷哼消了下去,只剩下细密温柔的舔舐。
“殿下……”
陆辛双颊染上绯色,纵然也有几分动情,这种事还是头一遭,难免有几分局促。
“请容我先准备……”
他、他该是在下面那个吧。
虽然在军中听过许多荤段子,但是到底没有经验,他是不是要先去请教……
苏琅顿了顿,倏地笑出了声。他稍稍离开了陆辛的身子,只余淡淡的喘息声在耳边萦绕。
他伸手挽了挽碎发,抑住身体的轻颤。
“是该吩咐王全儿。阿年,我……”
苏琅没有说太多,恍惚地迈过门槛,留下淡淡远去的背影。
陆辛莫名被簇着洗完身体,送到了亲王的榻上。烟香袅袅,纱帷垂垂,给房间添了几分幽意。
他有几分时光倒流的错乱感。
好像回到了十几岁的那个晚上。
世子第一次召幸美人。
陆辛守在门外,心中锁藏着万千霜雪。
如今却是暖炉香篆,鸳鸯锦绣。
陆辛轻轻撩开亵衣,余光瞥见帐外一帘静影。
亲王白衣如雪,乌发流散,如宣纸染墨,唯有朱颜被水汽蒸得晕红,才让他似画里走出来一般,并不太过遥远。
殿下又何须去爱美人?
最明艳的姿色也未必入得了他的眼。
对镜自顾已足以欣赏。
陆辛却连美色的资本都没有,他身上承载的是岁月的伤痕,或也可说是忠诚的功勋。
但那是没有美感的。
他永远也不可能用柔软的身躯、妩媚的容颜、娇羞的情话,来留住殿下的爱。
他不知道该献上什么,便只好予取予求。
苏琅不要他的什么,只是把屁股坐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情形,在苏琅的臆想里也出现过许多次。
从他不知道为什么好上龙阳的那一天起,每个寂寞的梦里,陆辛都在这里。
理所当然到,好像本该如此。
陆辛怔了怔。
虽然从清洁时已有预料,但这样的走向还是十分冲击。
亲王的薄衣不知何时已经敞开,没入肩头的锁骨线像是海燕舒张的翼,凹陷的阴影更衬肌肤的皎白。
殿下……难道在下面么?
他犹有几分难以相信。
那这么多年,他心怀卑微与忐忑,脑补的情景,究竟算什么?
他对着那些柔美的小倌,又在嫉妒些什么?
殿下根本就不可能和他们……
他脑中的惊疑感尚未褪去,苏琅便已抓住他的那里,动作起来。
“咿呃——”
陆辛惊然喘出声来,难为情地扶住对方的胳膊,“殿下,慢、慢些……”
“我等不了了。”
苏琅恶狠狠道。
没想到准备工序那么复杂,真是急死人了。
必须赶紧生米煮成熟饭,免得阿年后悔!
这一遭两人俱是生手,可谓毫无章法。陆辛不敢忤逆亲王,只能颤着肩靠在床头忍耐承受,苏琅更是凭感觉行事,酝酿得差不多了,便一鼓作气,塞了进去。
陆辛被夹得生疼,仰面溢出几滴泪,恰恰把颈部暴露在对方视野内。苏琅正抽着气,偶一低头见到此景,更是肆无忌惮,一把搂住陆辛的肩,对着喉结啃了上去。
陆辛“呃啊”了一声,撑住身子,忍耐片刻,微微向上送了送。亲王柔软的发丝垂在他的肩上,轻拂之际带来绵绵的痒意,陆辛抑制不住,伸手按上了苏琅的背。
离我再近一点吧。
要我死都可以。
亲王的身体颤抖了许久,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泛红的皮肤溢出几丝薄汗。
他眼里的痛苦渐渐消散,流出潋滟的春意,好似岷山上冰雪消融。
“阿年,我、我从此都只有你……”
他这么说时,好像做了什么深刻的决定。
让陆辛迷离的神志逐渐回醒。
陆辛缓缓收起动情的容颜,轻柔地抚起苏琅的脸庞,温声问道,“殿下,要放弃长凌吗?”
苏琅刚刚坐下,腹部绷紧了一瞬,听到他的话时,渐渐舒放开来。
他知道这件事迟早要有个了断。
阿年和长凌,都是他名义上的情人。若三人都还是自由之身,外界的蜚短流长便无法造成实质的伤害。
可是他既然与阿年心意相通,就不能再让阿年认为,自己还有移情别恋的可能。
阿年从来都认定我爱慕长凌。
而事到如今,我也无法违心地说,自己未尝动心。
倘若阿年不爱我,也就罢了。
我因风流名声,已与阿年错过这么些年,又怎能为一己之私情,再让他担惊受怕、惴惴不安。
“你不必担心……”苏琅咬咬牙,将脸颊低低贴在陆辛的肩头,“我虽是……有些多情,却不会轻易背弃人心。我既爱着你,便尽我所能,呵护这份情意,定不让你再为别人拈酸吃醋。”
陆辛看他艰难吐字的样子,微微叹气。
他该怎么向殿下坦白呢?
回到王府之前,他还以为殿下已经和长凌在一起,如今蒙受殿下的告白,便知道二人之间并无深入的瓜葛。
然而殿下的心意并非作假。其对长凌的珍重何尝减于陆辛?
今日陆辛在,殿下才得以陈情。顾虑对陆辛的承诺,殿下才不愿再与他人有纠葛。
倘若陆辛不在,长凌与殿下日久天长,又岂能不打动殿下?
偏偏我来得不巧,让长凌的一番辛苦,作了嫁衣。也让殿下,不得已而做出抉择。
陆辛深觉愧对长凌,亦不忍独占苏琅的钟爱,使三个人都陷入痛苦。
他其实并不是那么看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只要殿下心里有我……
“蒙殿下恩眷,已是奢极。”
陆辛柔软地抱住苏琅,亲密地贴了贴他的面颊。
“陆辛却不忍令殿下失心中所爱,也不忍长凌黯然神伤。”
“阿年……”
苏琅的眼里露出震撼和不解,“你在说什么?”
“若殿下觉得陆辛胡说八道,便只当做耳旁风吧。”陆辛撩开苏琅耳畔垂下的一缕发,“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爱人无故推给别人,陆辛也是如此。可是长凌与其他人都不同,他是殿下的知心之人、生死之交,是连陆辛都信得过、愿意托付使命的人。”
“如果长凌不曾走入殿下的圈子,也就罢了。可他既然已驻足于此,殿下又如何能避得开他,到头来只是平白伤人心,使他与殿下愈发疏远。殿下既是一府之主,此等无妄之灾,怎能轻易施加予人?”
“阿年……我只是不愿让你难过。”
“殿下难道不喜欢傅长凌?”
陆辛不肯退让,苏琅亦无言以对。
“殿下若心里有他,肯不肯迈出那一步,对陆辛来说,都是一样的。与其是别人,我倒宁愿是长凌……”
苏琅阖了阖目。
“好罢。”他松口道,“此事明日见了长凌,再说吧。不过,你情愿我去向长凌表心,长凌可未必愿意接受。”
陆辛笑了笑,伸手环住苏琅的腰。
苏琅狠狠拉上帷幔,“今夜必须先让我做个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