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云散》糯米团工作室

26、光与暗

　　“池成，这孩子蛮可爱的。”萧乐的声音。
　　“你在啊？”林冬吓了一跳，“刚怎么不见你？”
　　“在旁边看。”萧乐笑得有些腼腆，“池成不认识我，万一帮倒忙就不好了。”
　　“大哥，这些人你一个都不认识吧……”
　　“啊，被揭穿了~”萧乐嘿嘿笑，“下一个打算找谁？”
　　“呃。”林冬摸摸鼻子，几分尴尬。
　　萧乐笑了笑，“你去吧。”
　　林冬闭上眼，静静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她心神有些浮动，因为一度以为这个人已经死去。
　　原则上对大家都是同等的关心，但依然忍不住想，还能救他，真是太好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一片黑暗。
　　失败了？林冬霎时间有点错乱，可仔细一瞧，不是异空间那种虚无，只是现实的暗色而已。
　　手边还能触摸到东西，这就是进入了某人思维的证据。
　　这是哪里？
　　林冬这样想的时候，听到角落里的啜泣声。
　　跌跌撞撞，碰倒了不少房间里的东西，终于靠近。手边的触感，是一个骨架瘦小的男孩。
　　“……骆之然？”林冬不确定地问。
　　男孩惊恐地往后躲，发出了一声沙哑而不成声的尖叫，声音甚至破音得有金属声。
　　林冬一颤。这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摸到了男孩脖子处，一道十来公分的伤疤。
　　忽然，男孩子抓住了她的手，骨架喀人却很有力，猛地咬了上去。
　　“啊。”林冬只是轻轻地哀叫了声。

　　比起在意疼痛她更想看见，可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况只能允许她凭触觉去了解。
　　这个瘦小的惊慌的骆之然。

　　任他咬着，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男孩的背脊，又顺着肩膀滑下手臂，全是凹凸不平又冰冷的肌肤。这一道道凹凸，都是用皮带鞭过的伤口吧。一道叠着一道。
　　林冬一边数，一边落泪。
　　她真想问骆之然，如果你经历过这样的事，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还能笑成那副蠢样？
　　——仿佛夜里所有的星光都落入你的眼中。

　　一走神，男孩从她的束缚中挣扎出来，听声音，是跑到了房间另一个角落。
　　必须把他带走。沉湎于过去是不会有未来的。
　　林冬缓慢而小心地，又一次摸到小男孩面前。
　　“骆之然，不要被蛊惑，这些都过去了。”
　　小男孩发出了呢喃一般的声响。
　　……虽看不见他的态度，这总比完全没有回应来得好。
　　林冬深吸一口气，又说：“黑暗已经被你远远抛弃了。你要想起，你已经在怎样的夏日里，认识了上夜橘，认识了池成，认识了社长……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你要想起，夏日室外蝉鸣和暴雨的声音。
　　“你要想起……”林冬顿了一顿，笑，“你不是说，不过四级，誓不为人吗？再不醒来，四级的时间就过了哦！你当真决定当小狗？”

　　轻笑声。
　　然后是……

　　“冬哥，我听你的还不成吗？”
　　月光从窗口照进来，男孩渐渐拔高，成了骆之然的模样。
　　他如同初见时那样有些腼腆的笑着。
　　“我要生气了哦，你为什么不让我想起你？”
　　“哎？？？”
　　林冬还未反应过来，骆之然就变成了一团光，落在她的掌心。
　　第二个布偶。

　　社长，会在哪里呢？
　　林冬不知外界所过的时间，暗暗担心起橘子，多少有些焦虑。
　　这样想的时候，四周的黑暗忽然仿似有了生命，水一样流过来，扑到林冬怀里。然后是渗透过去，眼看就要把林冬变成黑暗的一部分。
　　会被吞噬么？
　　林冬很惊讶，又有些奇怪。
　　惊讶于事情的突然，奇怪于，即使想着这么可怕的事，自己也依然恬淡。仿佛比时光更久远的以前就经历过，而且绝对不会被伤害什么。
　　就像是一种强者的自信。
　　手中的两个布偶渐渐烫手。奇异的温度透过手心战栗了林冬。
　　仿佛被唤醒似的，林冬的耳目一下子清明起来，仿佛可以听见温暖的水流从心脏奔流到四肢，潺潺的声音，然后四肢有了触感和力气。
　　驾轻就熟地，林冬拽出渗入自己身体的邪灵，又抓住一角黑暗，如同拽起一块轻柔的布。
　　她对着那个灵低语几句，一眨眼，就变了风景。

　　云朵烧亮了天空。那阳光的映射，如同秋冬的燎原大火。与之相反的是山腰的宅子，白屋黑瓦，逼人的死寂。
　　脚下的草地，倒是真实得紧，一脚踩下去，还有草被折断水分渗出的声音。说到底意识空间是主人意志的模拟，这样看来，这里的主人在这情景应是有十来年，甚至大半辈子的居住生活，才能将一草一木，模拟至这种地步。
　　他的家？林冬这样想。可是怎么这样没有人气？
　　“林冬。”社长从宅子正门的台阶上走下来，一身休闲的小开装扮，“你来了。”
　　“嗯。”林冬应了声，却有些违和而不自在。
　　“居然被抓到这里来，真是让人惊奇。”社长说，“一直出不去，就等着你了。”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林冬嘴角抽搐，虽说没有像池成和骆之然那样神志混乱是好事，可眼前这人太过冷静，反让她担心是陷阱。
　　“怎么？不走？”社长面露不耐。
　　“不是……”林冬很为难，“池成和骆之然，都是解了心结之后……”变成布偶。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要变……不过既然两个都这样，第三个也该如此才出得去吧？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过是个突然被卷入诡异事件中的无知少女……
　　社长双手交叉在胸前，略略想了会。
　　“我的心结不可能解。”
　　“啊？”
　　“它不是过去的阴影，也不是肤浅的自寻烦恼，而是命运。”
　　“……”林冬无语了。

　　正在林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萧乐忽然从她身后走出来，“好久不见。”
　　“是你。”社长又看林冬，“你在这里，那么她是小可了？”
　　萧乐笑开来，“我记得我还欠你一场比试。”
　　“那个只有我们两家的老不死感兴趣。什么少当家友谊切磋，乱七八糟。”
　　“还不屈服？当家训练都熬过来了，何必。”
　　“我对继承□□没有兴趣，而且，我不喜欢有人安排我的人生。”社长在萧乐面前仿佛变了个模样，不是那么笑面虎，而是真实地喜怒哀乐着。他看看林冬，有点唠叨：“难怪你身边怪事连连，原来你是惹祸精萧乐的女人。”
　　萧乐上前，笑笑，把社长交叉在胸前的手掰开：“不要总是防御那么重的样子。家族的事也是。”
　　“你当然不用，你都超脱了。”社长有点鄙夷的语气，却蓦然抿了唇。
　　萧乐并不在意，“反抗不了，就试着接受，身份可以给你力量。”
　　“那又如何，那种卑微的力量。”
　　突然林冬听到社长的声音，明明眼前的人没有张嘴，这个声音还是传入了林冬耳中。
　　——“连我唯一的朋友都救不了。”
　　而眼前，社长依然和萧乐在继续着，“……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云云。
　　原来是这样么？林冬差点哑然失笑。
　　在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万能社长”的耀眼光芒背后，笑面虎的腹黑背后……
　　这个人的弱点和阴影，其实是这么温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