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青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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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蓬莱，苏青才意识到凡间已是隆冬。
远海都的海面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站在晓山青上朝下看，还能隐隐看见海底那些蜃的影子。蜃怕冷，天气过冷就会停止活动，缩在壳里，等天气暖和些了才会重新钻出来。
短时间内，海上应该不会有蜃景再出现了。
以前御剑的时候，他最喜欢朝高的地方走，恨不得飞到天穹最高处，将四方辽阔的无尽流云都踩在脚底下才好。但苏重碧御剑不是这样，晓山青在他的御使下不快也不慢，离海仅有数尺不到，简直能用稳当来形容。
稳当并不是什么用来形容剑修的好词，或者说不应该用来被形容他这样的剑修。
剑修有许多种，剑也有许多种。中正温和如三月春的剑或者如默默流水的剑，这些苏青不是没有见过，没有比试过，但他本能觉得这种不适合苏重碧。
他可是苏重碧啊。
当世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那个剑修大能，怎么能这么小心翼翼呢？
“你为什么御剑这么低，这么慢？”苏青忍不住扭头去问，至少他觉得这是慢了，“到青州不是很快吗？你这样至少也要花一个多时辰。”
“慢了吗？”苏重碧反问他。
苏青点了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因为你是苏重碧，如果载我的是其它剑修，我肯定不会说什么的，但是你不一样。”
苏重碧微微低下头。他垂着眼，苏青看不太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见青年几乎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可是苏青不懂苏重碧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他说的都是实话。
“我又有什么不一样？”在他以为要这样一路沉默到青州的时候，苏重碧开口了，“我不也是剑修，为何就不能想怎么御剑就怎么御剑？”
“你是苏重碧啊。”苏青想当然答道，“而且既然可以，为什么要这样御剑？”
御剑嘛，就是要脚下踏着山河日月，袖内快哉风满才叫舒服爽快的呀。
“你若是想，可以自己那样。”苏重碧回答他，意外没有把气氛弄到剑拔弩张，“但是我怎么样是我的事情，要是嫌慢，你自己御剑回来便是。”
“你得给我找柄剑，我得有剑才能自己回蓬莱。”苏青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评价他道，“你难得讲句还算有道理公正的话，不过我怎么说也是我的事情，你总不能连抱怨都不让我抱怨吧？”
得寸进尺。苏重碧突然有点累，也不太想同他计较，略带敷衍地点了点头，道：“有合适的便给你。”
两人于是无话。但苏青还是在想关于苏重碧的事情，他不时扭头回看一眼青年，然后又转回去，如此反复，总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点什么。
他出口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疑问，但苏重碧的答复与态度却相当微妙，说不定其中就牵扯到了他隐而不言的未来之事。
只是青年瞧着有些出神，虽然还是那副表情没怎么办，苏青却从他身上看到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茫然与脆弱。
事实是苏重碧就站在他身后，只要稍微朝后伸手就能抓的着。可是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拉住他他就得跟山涧的野樱一样，风一吹花瓣就不晓得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太不正常了！
看在他这样的份上，苏青决定至少这段时间不惹事，先好好相处一段时间，等对方重新正常了再说。
奇怪，难道是真的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苏青左右想不通，越发觉得剑上煎熬，好像有什么东西烫着他的脚一样催促他赶快下去。
“要不下次换我御剑，你来乘吧？”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些什么来拯救一下气氛，“换着来也可以，没必要强求的。”
苏重碧没有应他，但已经隐约能看到一条白色的玉带横在前方，距海岸应该不远了。
苏青松了口气。老实说，他从来没觉得和苏重碧相处有今天这么累过，也不知道对方是突然搭错了哪根筋。
上岸收剑。
苏青就是从这里上船的，自然知道要从哪里进城，便主动选择带路。
放眼望去天地皆白，看来是青州一带方下过雪。
苏青踩着一地白玉，听着随脚步响起来的咯吱声，心情突然又变好了。
管苏重碧怎么样呢，青州下雪了，蓬莱四季如春，他又不太出门走动不说，便是每次出门显得匆匆。峰峦覆雪，天上一轮明月满照的景色或许见过许多，但真正这样随意行走在雪里踏来踩去还是头一次。
两者肯定不同的。
他开始觉得不御剑也没什么大坏处了。
“等会进城的时候，还要让你帮我变个样貌。”苏青突然想起来，使劲拍了下脑袋，那股兴奋也淡下去不少，“那个时候我是偷跑出来的，城里也有不少人看着我眼熟，你要是不帮忙，我指不定刚进城就要被逮回家继承家业。”
“要不是我进去的时候真正的苏青已经咽气，我就让你帮忙借尸还魂了，那户人家也不太容易。”
苏重碧还是没搭理他。
......他不要面子的啊？
苏重碧不给面子，苏青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少年闷闷不说话，只自己用真气尝试修改五官的位置。
他自己能做的也就是让他看起来不像苏青一些，但熟人还是可以认出来。
他身上还有要事呢。
上来一问，一开口，可不就全露馅了吗。
苏重碧好冷酷无情的一个人！
“不必特地变换样貌，我陪你去苏家一趟便可。”就在没有任何指望的时候，他听见青年又开口了，“这样妥当些，解决完九州之事后，你想回去也可以回去。”
凡人一生不过百年，那户人家知道家中独子死了，定是要伤心的，既然占了这名少年的壳子，苏重碧便觉得苏青有责任去处理后续。
苏青抬头，看见青年神色淡淡，“哪怕日后你不愿对他们报答生养之恩，也要回去让他们见上一面，以免忧心挂念。”
“心有所思，寝食难安便容易染上病气，久之成疾。”有道理到简直不像是苏重碧说出来的话。
“要是他们舍不得留人怎么办？”苏青问他，心中也有担忧。
留人其实是小事，想办法说服或者再溜走就好了，怕就是他以后有个意外之类的，让别人白白期待许多年。
苏重碧的回答令人意外，他看了一眼苏青，认真道：“那便留下。”
苏青回以呵呵一笑，又不太想搭理他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觉得青年先前的话有理，这少年的事情确实应该早点解决掉了，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要给那户人家一个交代。
凡人一辈子太短，若是真的能早些解决九州大阵的事情，再赢苏重碧一局，他并不介意用原本苏青的过半生，直到他家中亲人离世的。
补偿和报答都是很自然的事情，没有什么说不出口，干起来自然也不会羞耻。
“我要是不告诉你苏家在哪你也没办法。”少年冲他做了个鬼脸，“而且你留下我，我跑了，帐还是算在你头上，你倒不如想想要怎么说服他们。”
“记得说点好听的啊。”
到底是定力不够。对上少年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苏重碧莫名想到过去一些事情。
他那时确实是这样的，喜怒基本都写在脸上，就是有时候绷着脸，眼睛也骗不了人。
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的。
而且，真的要他改吗？
“这个不用你劳心。”他下意识抿了抿唇，“你管好自己便可。”
果然还是哪里不对。
苏青停下脚步，随手从路边上抓了团雪。
此处已临近城外，偶尔会有马车或是行人经过，雪地上是杂乱的脚步，马蹄与车辙印。手上这团随手抓的雪有些脏，苏青想了想，将它丢到一旁，又抓了团干净些的起来。
雪冷，冻的他手心一片冰凉。
“苏重碧，你今天很有问题，要不要我给你稍微冷静一下？”少年举起手臂，瞧着跃跃欲试。
苏重碧相当确定，只要自己表情哪怕稍微放松那么一下，这团雪就会直接朝他脸上直接砸过来，又快又狠那种。这反而让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苏青了。
他感觉仿佛已经这样对峙了许久，实际上却只过去了数息。
“苏青，你欠揍？”最终他只是挑了挑眉，将一腔不知如何出口的话语尽数吞了下去，“前一日还没被教训够？”
“那一局是平局，我也伤到你了！”苏青下意识辩驳，大声道，“我这边还有你半截袖子！”
少年又打量了他好几眼，确定他确实不是只口头说一说而已才安下心。
果然，还是这样的苏重碧感觉正常一点。
“我看错了。”他干脆丢掉了雪球，捂着手一连呵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你听正常的，嗯。”
苏重碧没搭理他，而是径直向前，留下一句满是寒意的皮痒。
要进城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青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