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坑一》衡昭六

31、Scene 21

　　“痛痛痛！！！！”

　　日上三竿之时，自元兮兮房间的方向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吼。龇牙咧嘴地瞅着弟弟为自己可怜的脚掌上药，见他有故意磨蹭之嫌——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

　　毫不客气地抢过棉花棒，顺便一脚将胞弟踹到一边凉快。元隐灏则是无谓地耸了耸肩，盘腿坐在凶恶玩偶军团的包围圈，意味深长地打量起胞姐。

　　不知该为姐姐恢复精神庆幸，还是为烨曦小弟悲哀。至少与朗茗哲「重修旧好」，最不爽的人 ，还是那位未来姐夫吧……

　　想到昨日亲眼目睹的那幕场景，他不禁暗自一叹。

　　说来他这个媒人确实失职。因为太过专注生母往昔的未婚夫，并未顾及到自家姐姐，以至于尾随妃叙来到庭院之时，不禁大跌眼镜。虽不知个中来龙去脉，但自己所眼见的那幕正是「Jupiter」的文字助理兄弟光明正大地吃自家老姐的豆腐。不过——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抓过那位身边戴着拳击套的泰迪熊兄弟，以掩饰自己的窃笑。

　　虽不是有心隐瞒实情，但当未来姐夫私下询问之时，他并未将那唯美的一幕和盘托出，免得景家小弟妒夫病发作，更何况……

　　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斯文的朗兄弟总算是露出了他的真实一面。纵使先前已然料到优等生的表象之下绝对藏着什么，但没想到内里竟然是头不安分的野兽——不过亦因为昨晚那幕，他可以对那个少年暂时放下戒心，至少朗茗哲对姐姐的执着并非出自虚情假意就够了……

　　思及此，元隐灏的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撮合胞姐和景烨曦是他长久以来的心愿，毕竟自己正是后者执着等待的见证人。只是昨晚在窥见隐藏在朗茗哲不羁表象背后的忧郁，他决意不再对胞姐的情感多加置喙，只望感情都过于强烈的两个少年不会让姐姐感到窒息才好……

　　“老姐……”

　　联想到昨晚纪念酒会上的另一幕，慵懒地托着下巴望向胞姐——

　　“昨晚在你和茗哲Love Love的时候，烨曦小弟却因为你，得罪了妃家大小姐喔！”

　　“什……什么Love Love……别诽谤我和茗哲的关系……”

　　元兮兮讪讪地撇了撇嘴角，思及回到舞会现场之后的情形，放下手中的棉花棒，无奈一叹。

　　“让那家伙错过First Dance，我好象也有责任。不过向那位妃大小姐道歉也无济于事吧？”

　　因为之前与朗茗哲的对峙，景烨曦错过了对妃萱许下的First Dance。当他姗姗来迟，那位矜持的大小姐已然不见了人影，直到酒会结束，她方才带着微微红肿的眼睛出现在众人面前。

　　“说起来，那位大小姐的眼神有够恐怖的。”

　　离去之际，那位大小姐刻意避开景烨曦，向她投来意味不明的怨毒眼神，摆明了是正式向她下战帖。想到这里，元兮兮不禁无奈地摊了摊手。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我宁愿赤脚走回家。”

　　“是啊。如果那位大小姐没有看到烨曦小弟吃醋的样子，不至于会那么生气。”

　　见胞弟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元兮兮按住额角。

　　诚如他所言，未婚夫不仅放她鸽子，更当众为其他女人争风吃醋，名门闺秀的自尊全然被践踏，难怪妃大小姐会如此忿恨……

　　忆起昨晚曲终人散之前上演的一幕，只差没有当场仰天长吼。

　　当朗茗哲罔顾她的抗议，大摇大摆地抱着她径直回到舞会大厅，毫无悬念地引来一阵骚动。至于那位乱吃飞醋的大少爷好象嫌她的脸丢得不够彻底似的，从大厅的彼端疾步径直走到情敌的面前——

　　瞪眼、

　　抢人、

　　扛走。

　　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拖泥带水，并且甚为成功地引来未婚妻吃人的眼神——当然，对象只有她一人而已……

　　“喂，隐灏，去借副黄金铠甲给我，我对生气的大小姐向来没辙！”

　　从胞弟手中抢过拳击泰迪，带着一张苦瓜脸仰面向后躺在床上。

　　倘若索性来场单挑也就罢了，只可惜以往在私立女校摸爬滚打的经验来说，大小姐生气也优雅。轻者拐弯抹角地谴词造句极尽挖苦之能，重者背地里玩阴耍诈无所不有——

　　以妃大小姐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似乎应该向自家这位腹黑弟弟讨教几招明哲保身之道，免得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姐，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对妃萱心软，也不用对她有负罪感。抢了别人未婚夫的人不是你——关于这点，你务必记在心上。”

　　洞悉胞姐矛盾的心理，元隐灏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随即噤声不语。

　　景烨曦的真命天女从来都不是妃萱——关于这点，除胞姐之外，元、景两家的人全都心知肚明。虽对那个女孩不甚了解，但对于夺走本应属于胞姐位置的她，他并不打算怜香惜玉，更何况……

　　脑海中勾勒出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渐渐冷凝了眼神。

　　明知出席昨日的纪念酒会，将同母亲昔日的未婚夫狭路相逢，他还是冒着被傻瓜父亲手刃的风险，让胞姐曝露在那个男人面前——

　　果不其然，在触及胞姐那张肖似母亲的脸庞，尽管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但隐藏在平静眼神背后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可见，他并未忘记曾经背叛自己的未婚妻——而这点正是他所需要的……

　　思及此，悄然收起犀利的眼神，微微弯了弯唇角。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动机不纯——抓住妃叙对母亲的念念不忘，从而牵制这个铁腕政客不至利用权势伤害已然威胁到自家女儿地位的胞姐。只是经过昨日的会面，往后更不可懈怠对妃叙的堤防——至少，那个男人看胞姐的眼神已然超越长辈应有的自重，一个曾经为了背叛自己的未婚妻做出那等疯狂行径的男人，难保不会移情到和母亲肖似的女儿身上……

　　神色凝重的元隐灏暗自握紧了双拳。当两姐弟兀自出神之时，蓦然间，自楼梯的方向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脚步声。

　　“My honey！！My lovely Hessie！！赶快出来迎接亲爱的爸爸！”

　　呀咧呀咧！还真会挑时候啊！

　　听闻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唤，打断被思绪的元隐灏歪着一边的嘴角，转首望向从床上弹跳起来的胞姐。毫无悬念的，那张漂亮脸蛋霎时化作扭曲状，紧握起的拳头则是对着房门的方向蠢蠢欲动……

　　老爹，不是儿子我不帮您，谁让您老人家偏偏挑在这种节骨眼上归老巢！

　　望着已然切换成人形兵器模式的姐姐，他不禁向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双手合十，为倒霉的父亲默哀——

　　已然可以预知无视爱女禁足令的老爹会有怎样凄凉的下场。现在，他这个儿子唯一可以聊表孝心的，就是趁老姐大开杀戒之前赶紧开溜，顺便提前烧些纸钱给这位将被女儿大义灭亲的白痴老爹……

　　“喂，浑小子，见到爸爸怎么不打招呼？又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吧？！”

　　真是伤心啊，老爹！好歹我也是你的亲骨肉，不必如此重女轻男吧……

　　方才还是肉麻到极点的娇宠呼唤，在瞅到他这个「臭小子」之后语气骤变。听闻这反差强烈的低吼声，元隐灏不禁无奈一叹。

　　罢了，早已习惯傻瓜老爹的性别歧视——反正他不过是买一送一的「双胞胎弟弟」而已，就让那位宝贝女儿好生「孝敬」您老人家吧……

　　闯入自己的房间之前，不忘以最快的速度瞥了一眼许久未见的父亲。只是——

　　喂，老爹，您该不会误闯入非洲原始丛林了吧？！以您这副尊容，究竟是怎样混上飞机的？竟然没被机场的警卫视作恐怖分子，真是万幸……

　　见父亲一身落魄像，元隐灏不禁抽搐着眼角干笑了数声。

　　只是一年光景，就让堂堂一介美男子沦落为胡子邋遢的怪叔叔——不知以往那些在他身边胡搅蛮缠的女星看到元大导演此刻的尊容，会做何感想……

　　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趁父亲还未采取行动之前，当面赏了这位怪叔叔一记响亮的闭门羹。

　　“浑小子，敢甩你老子的门，给我滚出来！！”

　　被儿子自动无视的元弘砚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只是当务之急并非是教训不肖子——因为一年未见可爱的女儿，他万分激动地深吸了一口气，换上灿烂到几乎过分的阳光笑脸，大剌剌地推开女儿的房门。

　　“宝贝女儿，爸爸我——”

　　还未待他向女儿张开热情的拥抱，一大团可疑的黑影已然袭向他的门面。

　　“太天真了，兮兮！”

　　之前已然身经百战的大导演镇定自若地弯起眼角，眼明手快地稳稳抓住拳击泰迪的脑袋——

　　“一年不见，我的女儿更漂亮了！来，过来让爸爸抱抱！！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种变态的说话方式？”

　　话音乍落，一记生猛的上勾拳迅雷不及掩耳地抵达他的下颚。望着抚着下巴一脸委屈像的父亲，元兮兮十指交握，威胁似地活动起指关节。

　　“老爹，我好象有说过两年内不准出现在这里吧？才40出头的家伙，记性怎么就变得那么差了？要不要我来替你洗洗脑？”

　　“宝贝女儿竟然这样对我，爸爸真是伤心……”

　　全然颠覆世人眼中风度翩翩的形象，这位叱咤电影界的大导演从口袋中拿出一方脏兮兮的手帕，以不输实力演员的演技，硬是逼出两滴有鳄鱼泪之嫌的眼泪。

　　“这一年来，爸爸成天在外风餐露宿，还要担心可爱女儿有没有被野男人拐走。终日寝食难安不说，在非洲采风的时候，还险些被食人部落骗去烤了吃——看，还受了那么重的伤。爸爸可是逃了整整三天三夜才逃出那片原始森林，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可爱女儿却对我那么冷淡，早知如此，就让那些土著人吃掉算了……”

　　“这样吗？没关系，现在你就去买张飞机票，回去让他们啃人肉骨头！”

　　见父亲卷起袖管献宝似地秀起手臂上的伤痕，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就算误闯原始部落，老兄你没倒过来把那群土著兄弟骗个团团转已属万幸！拜托编个可信度更高一些的故事吧！还有——

　　伸出手去，故意在父亲的手臂上重重一掐——

　　“只不过擦破点皮，还有脸说是重伤！”

　　只可惜还未待她送这位白痴老爹一顿好打，身后蓦然传来一阵拖曳的脚步声。父女俩闻声同时回过头去，就望见那位在元家骗吃骗喝的大少爷以前所未有的震撼形象颓废登场……

　　这家伙，吃错药了吧……

　　一脚踢开已呈石化状态的父亲，元兮兮饶有兴趣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略带狂野的慵懒？

　　还是天然呆式的可爱？

　　总而言之，如果哪位猥亵大婶创办《Play Girl》之类的母狼圣经，此时此刻的景大少爷绝对可以问鼎封面人物……

　　望着不自觉散发起雄性荷尔蒙的大少爷，她眨了眨眼，继而侧过头去暧昧一笑。

　　说来这位大少爷当真是承蒙上天错爱，不仅承袭母亲姣好的容貌，一副纤合有度的完美身材足以堪比职业模特。更何况——

　　眯起一眼，瞥向那片春光无限的胸膛。

　　或许是还未完全清醒的缘故，此刻景烨曦并未发现没有完全扣好的睡衣已然半滑于左肩，露出足以引人浮想联翩的结实胸膛。佐以那睡眼惺忪的朦胧美感——

　　之前，她怎就没有发现这小子拥有足以登顶牛郎俱乐部头牌的潜质？！

　　思及此，她忍俊不已地挑了挑眉。见身边的傻瓜老爹脸色愈发阴沉，悄然收起玩味的笑容，好心提醒道——

　　“身材秀够了，就赶紧把衣服拉好！”

　　景烨曦缓缓眨了眨眼，半晌过后，方才慢慢悠悠地拉起滑落的睡衣。用毫无焦距的眼眸怔怔凝视元兮兮身边的男子。

　　这位怪大叔究竟是谁……

　　自方才起，他混沌不清的脑海已然思量起这个严峻的问题。

　　昨晚背着高跟鞋被告失踪的元兮兮徒步走回元家，加之先前劳心劳力的应酬，极度疲惫的他一反早起的作息习惯，直至日上三竿方被门外巨大的动静给唤醒。在途经元兮兮的房间之时，蓦然发现屋内多出一位装扮诡异的陌生大叔。出于本能，原想将这位碍眼的怪大叔从自己的女人身边拖走，只是见大姐头已然摆出一副大动干戈的架势，不忍拂其雅兴，故而——

　　“抱歉打扰了，你们请继续。”

　　慵懒地挑了挑眉，向两人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继而拂着凌乱的头发，缓缓跺回房间补眠。被撂下的父女俩则是满脸莫名地望着他的背影干瞪眼。

　　继续什么？！是父亲丢脸地哀求女儿大发慈悲收留自己，还是女儿大逆不道地将老爹揍个半死？！最重要的是——

　　“这小子到底是谁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