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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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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李蓁蓁只觉得头份外重。她揉了隐隐发疼的太阳穴,终究还是没能起来。
璇玑玲珑见状,不敢再耽搁,忙请了随行太医,前来看诊。
太医姓钱,出身名医世家,虽为女子,医术却不输男子。魏后爱才,招她入宫,机缘巧合,倒与那时的玉阳公主李蓁蓁投了缘。
此番她随送嫁队伍入燕,也是听闻燕国有一位刘姓高人,能医死人活白骨,她便想来寻访一二。
因是女医,也不用避嫌,李蓁蓁连寝衣都未换,只半躺着,由钱湘兰把了脉。
诊过左手,又换右手,瞧了回面色,钱湘兰都不用问了,只笑道:“这一阵子舟车劳顿的辛苦,可一下子全都压下来了。”
不消她说,李蓁蓁自己大约也猜得到是如此。
“我不想吃药,你就让我躺一躺,歇一歇,也就好了。”她自作主张地开了方子。
钱湘兰笑,收起了号脉枕:“你这病呀,原也用不着吃药,食疗就好。不过这头疼的老毛病,还是没得解。等下我给你推拿一回,虽不能根治,到底也能缓解一二。”说罢便要去净手。
玲珑才引了钱湘兰去,便听得外头小石头急急的声音:“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话音未落,沈政已入门来。
璇玑想也没想,便挡在了李蓁蓁身前:“太子殿下,”她行礼,“娘娘尚未更衣。”
沈政眯起了眼,这倒是个忠心护主的丫头。
李蓁蓁自认已清楚沈政的脾气,只道:“无妨。”她拉了薄被在身前,“你去给殿下倒茶来。”
这寝殿内宫女何其多,哪里还用得着叫她璇玑姑娘这个大宫女亲去倒茶?她如是腹诽,不情愿地让开了身。
“太子殿下,”李蓁蓁依旧靠在了软枕上,未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抬眼望了沈政,微微一笑,“殿下这一大早便过来,可真是折煞我了。”
沈政亦笑:“还有闲心思说风凉话,看来病得还不是很重。”
李蓁蓁眼皮一跳,才欲与他争论,便见钱湘兰与玲珑回来了,二人齐齐向沈政行礼。
知道面前这女医的来历,沈政也不多问,只听她说了回李蓁蓁的状况。又听闻她要与李蓁蓁推拿,他沉思半晌,道:“孤竟不知,太子妃原来还有头疼的毛病。”
钱湘兰笑:“娘娘这是打小的老毛病了,若是过度疲累,或是吹了风,着了凉,都会如此。臣为娘娘做肩颈推拿,能让娘娘稍稍减轻些疼痛,也能好些歇息。”
沈政哑然,他心中明白,定是昨日吹了山间凉风,也都怪他。
垂了眼,他看卧于榻上的李蓁蓁,向钱湘兰道:“如此,你便为娘娘推拿吧。”
他虽是这样说,自己却不离去,只举步往前,行至床边,俯身望了李蓁蓁,未施粉黛的一张脸,干干净净,饶是病中,也别有一番动人姿态。
“那你便好生休息,不急着回宫。”他说着,伸了手,替她将鬓边一缕丝发,绕去了耳后。
如此亲昵,倒叫一旁的钱湘兰,不由得撇开了眼去。
李蓁蓁不为所动,她敏锐听出了他的意思:“你要回去了?”她眼睛微睁。
沈政看她小猫似的,不由得笑:“怎么,舍不得?”
钱湘兰及一众宫人,此刻都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才好。
李蓁蓁瞬间便同他拉远了距离:“我只是觉得,你若是一人回去,少不得宫里又要起风言风语。到时候……”
“这你不用担心,”沈政柔声道,“魏太子留燕时候不多,你兄妹二人再多相处几日,也无人敢说什么。只是……”
他牵起李蓁蓁置于身前的手:“太子妃若是病好了,还是早些回东宫来吧。”
言辞殷切,闻者心动。
恭送了燕太子沈政离开后,钱湘兰一壁挽起袖子,一壁窃笑:“娘娘,脸红了呢。”
李蓁蓁干脆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闷声闷气:“你可闭嘴吧。”
推拿肩颈一番,又用了些清淡饮食,钱湘兰拿了自己调配的安息香,交给璇玑,放入小金炉中燃了,好让李蓁蓁再度入眠。
一觉无梦。
李蓁蓁再次朦胧起来,听闻她兄长在进山狩猎前,曾来看望过自己,也不理会,只打了呵欠,起床洗漱。
彼时日头已落西山,李蓁蓁睡意全无,依旧吃了碗清淡小粥,随手捡了把竹骨小折扇,出了殿门,沿着回廊,一径散步。
这回换了璇玑玲珑二人,一人提了只琉璃宫灯,紧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行宫人员少,夜幕一落,也只几处宫殿,稀稀疏疏地点起了灯火。李蓁蓁这一路走来,也不敢往那暗处去,只寻了灯火明亮处,晃悠悠走着。
才过了一架蔷薇,正要拐去甬道上,冷不防地,从另一头也拐进个人来,差点没撞上。
“公主殿下?”
李蓁蓁堪堪站稳,便听闻面前的人道。
“哦不对,”这人又笑,“该是太子妃娘娘了。”他再次作揖。
李蓁蓁总算是认出了来人:“司马钰?”她又惊又喜,“果然是你。”
“娘娘。”面前的青衫男子直起了身子,笑意明朗,“昨日便该去向娘娘请安的,只是不巧娘娘病了,两位太子殿下都不许闲杂人等前去叨扰,是以至今都未能见过娘娘。”
这个人,几年不见,说话越发地含沙射影了。
“闲杂人等?”李蓁蓁笑,“你司马钰如何会是闲杂人等呢?”折扇合起,一拍手,“你且等着,待我去向太子哥哥讨个说法。”
“娘娘。”司马钰笑着,忙不迭挡去了她跟前,“都是臣一时疏忽,说错了话,何必拿这点小事去惊扰太子殿下?”他再次拱手,“只看娘娘平安无事,臣也就安心了。”
“安心?”李蓁蓁秀眉轻挑,“你安的哪门子的心?”
“这……”司马钰一时应对不上。
李蓁蓁这才笑了,她一扇子敲在了司马钰的肩上:“我还不晓得你,只是舍不得你的那些志怪本子吧。”
司马钰见她旧事重提,只腼腆地笑。
李蓁蓁收了扇子,哼道:“你在燕国时,借我的那些话本子,我可有哪一本没准时奉还?”
后头响起玲珑轻微的咳嗽声。
李蓁蓁当即改口:“掉池子里的那本不算。”
司马钰憋了笑,顺着她的话道:“自然,自然。”
李蓁蓁自觉没意思,干脆转了身,径直往李蒙住处去。
司马钰原也是要往魏太子处去的,这时候,自然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头。
司马钰,燕国大学士司马云之子,司马云曾任燕国使者,前往魏国出使交好,这司马钰便随了父亲,入魏三年。
三年间,他交友四方,无论是魏国的王公子弟,抑或白衣书生,他都能与之把酒,从未摆过贵公子的架子。因此在魏国都城的名声,极受好评。
也就是在那三年里,李蓁蓁与他相识。司马钰虽年长她几岁,却从未因此而说教于她;更未因为她是公主,而阿谀奉承。
于李蓁蓁而言,司马钰,怕是她自钱湘兰后,交往的第二个好友。
此次燕国行宫重逢,不消说,李蓁蓁心中,还是高兴的。她在此处,总算也还有个故人。
一路无语,至李蒙宫中。未进门,便听得里头兵器交接之声,泠泠作响。
李蓁蓁立于宫门口,只听后头司马钰上前来笑道:“怕不是君武。”
“君武是谁?”李蓁蓁好奇,将先前一丝尴尬,彻底抛却。
司马钰笑:“大将军府公子,左君武。”
李蓁蓁当即恍然,还在魏国时,她便曾听司马钰提起过,那位左公子的名号,端的响亮。
“往日听你如何吹嘘你那位少年朋友的厉害,今日,我可就要见分晓了。”她扬了下巴,道。
司马钰一伸手:“娘娘请。”
偌大场地中,四周宫灯高悬,明亮如白昼,照了当中地面。李蒙身着窄袖劲装,手提一柄雪亮宝剑,正与一人交手。
李蓁蓁仔细瞧了,只见那人身量不比李蒙高挑,却更胜灵活。许是只是练着玩,他显然并未使出十成的功力,招招点到即止。
这便有点没劲了。李蓁蓁在一旁的桌边坐下,扇子点了石桌面,看宫女奉上凉茶来。
“慢着!”那边本该还在比试的两人,却因了李蒙这一声,双双停了下来。
“不能喝。”却是对着李蓁蓁说的。
李蓁蓁看了才端起的茶盅,一挑眉:“九哥可是越发地小气了,连杯茶,也舍不得了?”
李蒙将剑扔与了一旁的侍卫,接了宫女奉上的毛巾,擦了额上汗珠,一壁过来,一壁笑:“为你好,反倒还落了声不是。”他按下李蓁蓁手中茶盅,又向宫女道,“去换杯温的来。”
宫女应声去了,李蒙方又转向了李蓁蓁,手指一点她脑袋:“才病着,又喝凉的,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许是还当着外人,李蓁蓁讪讪:“我已经好了。”
李蒙不言语,自去擦汗。
那边司马钰与左君武低声一二,便见左君武放下长剑,过来与李蓁蓁行礼:“臣左君武,参见太子妃娘娘。”
李蓁蓁知道,司马钰与左君武,皆在御前当差,是燕帝心爱的年轻臣子,于是执扇的手轻抬:“左大人免礼。”
一旁司马钰轻笑一声。
李蓁蓁斜眼看他:“你笑什么?”
司马钰知她心性,也直言:“我是笑,娘娘怎的不这样称呼我?我与‘左大人’,”他故意咬重这三个字,“可领着同样的差事呢。”
李蓁蓁笑,一双秀美的凤眼,冷冷瞧了他,朱唇轻启:“司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