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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龙戬后续(下) ...
1.
彼此久别重逢,自有数不尽的话想说,可惜时运不佳,正巧在妖市发生变故。是以两人不及感怀风月,便匆匆赶赴海滨与素还真等人会和,并了解引起地震的原因。
一顿混乱奔波,待高情商人群极富眼色的拖走低情商倦橘猫后,常年分别的三人总算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可惜某人一如既往的不着调,中途丢下一句‘一身讨人厌的味道,我去洗个澡’就拍拍屁股溜之大吉,丢下龙戬和赮面面相觑,只能无奈的唤人准备好酒菜,坐在小亭里等某人整装洗漱。
繁花锦簇,习习柔风。温暖烛火照亮层层花影,疏疏帘幕透进淡淡月影,朦胧清淡地在二人身上披上一层白纱。龙戬站在栏杆处,抬眼仰望星河。远处不知从何处传来悠扬的玉管声,听曲调,似是《梅花落》,曲音动听得连落花都动情为之摇落,撒了来人一身。
天光皎洁,雾树披薄。风花夹道若繁雪,烂如锦绣,缤纷交错。
遥慎心换上过去衣着,熟悉服饰勾勒出久违的闲适风姿,迎风缓缓走来。
画面宛若现实与梦境交融交织,月色与花影来者身上流动,高挑气凛,鲜衣华服,胜云霞迩日,发间流苏随着步伐发出细碎轻响,却衬眉眼艳胜新月,瞻眺生动。
“在这里发什么呆?”龙戬堵在入口处,她不得已在台阶上停住步伐,见龙戬弯过身来。
妖市常年黑夜,比起阳光鼎盛时的光华灿烂,夜色更为这花园增添一层静谧美感。月与烛火相互辉映,让立在阶梯高处的人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的朦胧。
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遥慎心不经意抬首与他视线相对,却见他眼中神色温柔得快要融化。
龙戬拂去她肩头的落花,笑道:“在等你来。”
遥慎心:嗯,久违的黏人感又出现了。
越过龙戬特意让出的空位,她拍掉袖间残余的花瓣,有些无奈,“坐着等不也一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视线扫一圈小亭内,酒菜兼备,三人的座位,被赮毕钵罗死死占住一个,看着是绝对不会起身的坚决。
也是,龙戬站在外面,以眼前人自小跟屁虫性格,应不会坐着不动才是。
根本是故意的。
赮毕钵罗:就是故意。
虽说对龙戬而言,他们之间确实是久别重逢。可对遥慎心来说,不过南柯一梦,而一梦醒来,过去一切云烟皆散,仿佛又和当初没什么不同。
……不,只是错觉罢了。
纵使自己对分别的时间没有太大实感,但如今一切,又清晰昭明地告知她,眼前早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说不上到底是她更可悲,还是龙戬更不幸。
后悔吗?
或许是的,后悔当初未及准备更多就猝然长逝,独留身边的人为她伤怀。若是她能调查得更深入,更早察觉战栗公的存在;如果她能留下一两个帮手在龙戬身边,为他逐步打算筹谋。如果……
再怎么后悔,时光也不会倒流。逝去的已然逝去,留下的伤痕却需要活着的人共同面对。
脑海里胡思乱想,面上惯性没有泄漏分毫,从容坐在位置上,给落座在她旁边的人倒一杯茶。
“吾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吾还可以等待你出现。”龙戬笑了起来,看着推到面前的茶杯,侧头笑道:“却又会害怕,这又是一场梦。”
“喂喂喂,够了,臭小子还在这里呢。”撩人也看场合,她可没什么兴趣在别人面前感怀太多,“怎么没有准备酒。”
大半夜三个人聚在这里喝茶,今晚是不想睡了?
彻夜长谈?
不要了吧,熬夜对心脏不好。
遥慎心想着,低头喝一口茶。
赮毕钵罗目的达成,在遥慎心威胁的目光下站起身,平静向龙戬道别:“天色已晚,赮儿不打扰师父与崇座相聚,就此告别。”
喂!
遥慎心脸霎时黑下来,她想起身呵斥这个从小到大都没讨人喜欢过的臭小子,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打算听她啰嗦,说完立马转身化光,跑得比谁都快。
啧,武功好了不起吗?
遥慎心气得笑出声来,“从小到大都这么没眼色。”
她不就拖他出来当一下挡箭牌,至于溜得那么快?
龙戬更没意料到赮毕钵罗会有此举动,但也能体会到对方的苦心。他同样好笑,摇摇头,为他解释:“虽是比幼时沉稳许多,可吾知晓,他一样很想念你。”
“这就是他表达想念的方式?”遥慎心高高挑起眉尾,豁然道:“丢下许久没有考验他功课的长辈溜之大吉,这想念可真叫人伤心。”
龙戬唇角弯起,眼眸却垂落下来。尽管久别重逢是如此令人心悦,可欢欣中却是总缠绕着一抹失而复得的不安,好似明明人已在眼前,他却始终无法握紧,怕再次失去。
晚风拂过亭角的纱帘,朦胧交错中,龙戬克制情绪,忽然轻声问:“慎心不想与吾相处吗?”
壶中茶水咕噜噜地冒着泡,遥慎心闻着逸散的茶香,叹了一口气:“怎会。”
月色缥缈,天边星河若倒倾的湖水般蔓延到视线的尽头,美丽得像一幅画卷。
她收回视线,认真瞧着眼前人,觉得自己对他着实有些铁石心肠,明知晓他心底怀抱着怎样的情感,又从来用各种道理和借口逃避,到最后仍旧是让他伤得体无完肤。
“只是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可一时之间,竟无从说起。”
话音落在茶香里,惊起细微的涟漪。龙戬凝视着她被月光柔化的侧脸,心中一直隐隐作痛的地方忽然被抚平了。
好像支离破碎的镜面在历经千百个日夜的煎熬后,终于等到了能将它细心拼凑完整的那双手。
她素来是能言善辩的,此刻也陷入沉默,好似不知怎么面对多年后相见,遍体鳞伤的龙戬,更不忍心再去伤害他,“果然还是该准备酒。”
最后,遥慎心笑着开口。
龙戬的声音放轻了,夹杂着微末笑意:“赮儿不能饮酒,吾自是没准备。”
说起这个臭小子,遥慎心想起了什么,莫约道:“在狗东西那处卧底的时候确实收到消息,臭小子当真去作和尚了?”
龙戬忽视遥慎心粗鄙的言语,无奈点点头。
他并不清楚赮说的菩提机缘是什么,可从以往推测来看,应当是霞留下来的东西。
毕竟一胞双胎,血脉牵连,冥冥中一切都有注定。
遥慎心咂舌。
她以往就说过这家伙读书不精,以后肯定当个暴力超度别人的和尚,没想到会一语成谶。
“就让他多读书。”遥慎心恨铁不成钢的说。现下好了,她在妖市一世英名,居然教出来一个当和尚的学生。
龙戬听遥慎心言语里藏不住的嫌弃,忍不住给赮正名:“霞儿读书一直很好。”
最后一样当了和尚,还是高僧。
遥慎心无语哽噎,抬起视线上上下下扫视龙戬:“你们家的血脉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后代一个个都跑去当和尚。夭寿,她现在认真看龙戬,不知怎的都要在他身上看见同样属于和尚才有的慈悲为怀光环。
迎着她越来越诡异的眼神,龙戬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有些莞尔。他语气熟稔,话语中却没有太多不悦,反而亲密:“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还是没改。”
他觉得这样的遥慎心很好。
过往在深海下游离的日子,如今想来恍如隔世。除却偶尔独处时浮起碎片几许,大多记忆已经随着相逢淡去。
当年血战结束,本以为与异识罪者的大战终息,他们三人的理想盛世定会到来。但未曾想过在看似平静的妖市下竟隐着苞藏祸心,在妖市中挑拨离间的战栗公,不过数年,便落得亲朋死绝,被迫亡海献刑,受冤身死。
道坎坷而未遇,志郁抑而不申。最是崎岖不堪、凋零剩一身的经历,现尔回首,才发现自己始终还记得当初那一句‘矢心忠义清如水,世道叹难直似弦’。
只是与之相伴的,还有那日长夜散退,天光放明。晨曦洒下遍地的碎金,照着院里黄花满枝,灿若锦绣,密如屏嶂。日影流转,层层叠叠的花影亦随之变幻,她就静静的躺在自己怀中,眉目舒展,最后一句话都不及说完,便瞬息零落。
他呆呆的坐在院中许久,直到千乘骑过来,想要带走她时,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然泪血满面。
眼前一阵虚影晃过,他从记忆中抽离,看到朝思暮想的人挑着眉尾,满是调侃:“在发什么呆?”
龙戬一时有些分不清了,他下意识握住不及收回的手,紧紧捏在掌心,“慎心。”
他的力道很大,指节手背崩出凌厉的线条,仿佛稍一松手,眼前人就会如朝露般消散。
她愣了一下,迟钝地觉得他握得太紧,甚至有些禁锢的疼痛感,混着他掌心的潮湿,无奈化作一声妥协的长音:“你这是茶不醉人人自醉?”
龙戬如梦初醒,缚紧的力道稍松,却没放开:“吾想起以往与你分别的时候。”
猜到了。
只是遥慎心作为始作俑者,本就没多少立场开他玩笑,便试着无所谓一笑,宽慰道:“都过去了。”
龙戬听着这句话不由百感交集,又酸又涩,更是庆幸。心中千言万语涌上,最终凝成同一句话,笑着道:“是啊,终得云开见月明。”
时愈千百年,漫长分别,似让他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遥慎心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抓在掌心,换另一只手撑住下颌,对他笑笑。熟悉的容貌与过去重合,她示意地看着摆在两人眼前的茶杯,语调轻浮戏谑,“佳肴皆备,何必谈那些伤感的话题。”
千帆过尽,当迎来日。
她依旧是笑,沙哑的声音低沉下来便别有韵味:“但将痛饮酬风月,莫放怅然入管弦。”
夜风突然变得温柔,卷着木香花瓣落进茶杯,花影沉浮,在月下晃出粼粼波光,有种无拘无束的自在。
龙戬看着那片在杯中打转的木香,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一行三人靠在廊下赏月。当初在谈论什么,早已记不清楚,回忆中唯独剩下她背光的身影,长长的衣袖顺着栏杆滑落地面,懒散又洒脱,淡淡回应:[茶道如人,沉时坦然,浮时淡然]。
她总是如此,看得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能放下。生死如此,情感亦如此。
龙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帘微微颤动,温润气度中带着不容回避的倾诉,低低回应:“此曲有意无人传,百种相思寄满楼。”
月色粘稠,长影垂斜。
流泻在清霜下的浅淡阴影,在视线交错瞬息沉寂消逝,虚幻得若幻梦空花,如露如电,一转瞬而即灭。
遥慎心心里长长叹一口气。
她要完善上面说的那句话。他何止是变得容易多愁善感,还变得比以往百倍难缠。
“主上。”她微微侧头,看上去依旧游刃有余,眼睛笑意弯弯地眯了起来,直言不讳道:“你是故意的吧?”
从前就发现了,明明有着善察到见微知著的智慧,又有着善解人意的个性,通透如他,怎么会不知晓她心中顾忌是什么?可他偏偏要揭开她故作洒脱的假象,掀去她以玩笑粉饰的太平,执拗地、一遍遍地,用最温柔的方式逼她正视——总被她当做天真与纯粹,却也独属于他一人的、笨拙而炽热的真心。
她将这份真心当做无价之宝,束以高阁,愿它能拥有更好的归属。
他则始终捧着那颗心,不管世事如何流转,选择再一次放在她的手中。
“吾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龙戬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指背上,微微抬起眼帘,那些浓重的、温柔的情感,都在这一眼中流转,带着一点点沉沦与执着,“离别之后,吾时常在想,为何你不来梦中见吾。”
他的嗓音很温和,像是在说一件平常至极的事情,那些在她无法陪伴的时光中,他重复过无数次的思绪浪潮。
“可是吾又害怕,你来吾梦中,是为了说完那一日没有说完的话语。”
短暂的停顿,他唇角笑意缓缓淡去。
“吾害怕你来向吾告别,所以又想着,这样等着也很好。尽管无法再一次见到你,但便有了等待的理由。”
“所以慎心,”龙戬缓缓叹息,态度坦然又直接:“这一次……留在吾身边,好吗?”
真是让人……
没办法敷衍,没办法嬉笑应对。
或许世界上真的不存在完美的答案,也不存在完美的结局。不能精心去计算轨迹,更不能以权衡利弊去取舍。
就像此刻杯中沉沉浮浮的木香花,不知何时沉底,何时浮起,何时碎裂,何时又与另一片偶然相遇。
能跨越生死,再于人世间相逢,本身已是奇迹。
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一次奇迹,在忽若飙尘的一世中重演。
败给他了,再一次。
“啊啊,若千乘骑看到这一幕,大抵会怪我这个鹰猪拱了妖市最贵的白菜吧。”
龙戬的眼睛缓缓亮来,他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
“观我一生,自以为博闻辩智,天下莫能及。殊不知物有兴亡,祸福无常,纵使机关算尽,又岂能胜不测之祸。”龙戬见她情绪怅惘,想劝慰两句,却被遥慎心打断。她摇摇头,继续道:“过去我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想求得你一生安稳,想来其实也忽视了你的心意,让你背着我的任性活着。”
当初她念及自己心疾,寿短命薄,便百般劝说,想让他转意,他不肯。后来她因战栗公阴谋性命垂危,临死前言语凿凿,试图让他看清自己非是良人,他也不信。
直至今日,他依旧不变。
人非金石,要如何才能不动容。
龙戬沉默着张唇:“吾从来知晓你所求。”
死去的人和活着的时候截然不同,没有体温,没有呼吸,更不会与他再次于月下庭院对谈。龙戬的手指轻忽擦过她的指腹,指与指亲密交错,紧紧扣在掌心。
当年紧紧握住的时候她已然离去,如今虽紧握手中,也切实得让人清明,可曾经别离的痛楚和万念皆空的心死,依旧恍如昨日。
“你未曾负吾,是吾负你。”是他辜负了千乘骑和她的苦心,谁都没能护住的是他。龙戬眸光半掩,眼神带着能够沉溺人的幽沉和悲怆,声线颤动道:“有时候吾想,若吾能信你与千乘骑,不曾优柔寡断,是否就不会让你们平白送了性命。”
遥慎心静静听着,含笑再次重复:“过去了。”
龙戬顿了顿,苦笑道:“是,过去了,吾却不能不怪自己。”
“矢心忠义清如水,世道叹难直似弦。”遥慎心见他实在伤心,又说出了过往在他耳侧说过的,令他难以忘怀话。她告诉他:“这不能怪你。若非你是如此仁善之人,我绝不会来到你的身边。”
龙戬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的碎光在月色里明灭闪烁,分散出许多零落的记忆碎片,好像有许多心绪在其中翻江倒海,想要诉说。
遥慎心看着,心里泛起忍不住的微末笑意。明明心中总想尽办法想要身边的人好,到头来,不断涌出的话语,字字句句都写满亏欠,怕自己负对方更多。
“茫茫天地,一世或短或长,一去如梭,何能求得事事两全?不过求一句无悔。”她眉目舒展,带着种释然的松弛,认真地对他说:“你总说我不愿为自己活一次,那这次,我就要做属于自己的遥慎心。”
即便前途风涛暴作,道路阻长,宁可朝死走到头,也没有再次放弃一说。
他一直看着她。
炉中炭火逐渐湮灭,星火消散,残余青烟给交缠的视线披上一层白纱,周围时间变得安静无比。
倒印在瞳孔深处的身影,霞眸明亮,犹如朝阳初升,洁净如洗,散去记忆里的风霜雨雪,化成一盏光明烛,驱散曾经晦暗深沉的绝海。
“我不会再留你独自一人了。”她说。
或许很短,又或许永恒的时间里,龙戬弯起眼睛,眸色动容。
“好。”
2.
晨曦遍地,碧空明净若洗,是妖市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半夜一场小雨把台阶冲洗得干干净净,庭院枝叶沾着露水,花朵艳丽缤纷,香气仿佛泛自银河中的浮槎。
遥慎心忙碌数月,终于有机会睡一场好觉,醒来便从龙戬口中听他说赮毕钵罗欲动身回苦境的消息。
“好不容易见一面,这家伙倒是来去匆匆,毫不留恋。”遥慎心打着哈欠走在龙戬旁边,腰带旁珠玉交击,发出清脆声响。她抬指携去眼角困倦泪珠,问:“你一夜没睡?”
天知道她起来推开门,发现龙戬就等在她门外时,心情是有多惊悚。
龙戬声音温和,似对自己在她门外站了一晚的事情感到些许害羞,轻声道:“吾睡不着,只怕梦醒后,一切又是空。”
果然是这样。
遥慎心叫他患得患失的心态弄得有些无奈,又不好抱怨,便故意撩拨他:“昨夜让你留下,你又不愿意。”
他被说得露出几许窘迫神情,别开视线。
“慎心。”龙戬有些求饶地唤她的名字。
好纯情啊。
遥慎心想。
自己一世风流,最后居然栽在这么一个人手上,不得不说算是因果报应。
龙戬换下深海主宰的装扮,穿回蚁裳顾命的衣裳,似也变得如从前那般温和。狭长眼眸半垂,风吹起他散落在肩头的白发,容貌受曙光勾勒得十分美好。
嘛……总归是自己赚到。
“你追求我的时候,可没那么害羞。”想当年她被龙戬的手段撩得几欲抱头乱窜,现下真如他所愿与他同行,他反倒变得束手束脚,反差当真可爱。
“或是过去你从不会口头挤兑戏弄吾。”龙戬回答的很快,仿佛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过去逃都来不及了,怎会故意引火上身。
遥慎心跟着笑起来:“风水轮流转罢了。”
龙戬脚步轻缓下来,伸手折下枝头灿烂的花苞,温柔别在她发间,松手时,指侧仿佛不经意般擦过她的眼角。细碎的、温暖的触感,相对的眼神含着深深笑意,“吾甘之如饴。”
话说得很好听,画面也美。但遥慎心个性惯常不着调,难免幻视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例如——
吾心甘情愿吃爱情的苦。
不行,略有点好笑了。
她走着走着笑倒在龙戬怀里,他脸色微红,无措张开手揽住她倾倒过来的腰身,实不明白方才哪句话会让她笑得仪态全失。
于是等赮毕钵罗在约定的时间走到后花园处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不太正经的妖市崇座拿着一块透着碧翠色泽的玉佩在逗一本正经的妖市之主龙戬。
风中隐隐约约递来一句“以为好也……”
活像街头纨绔调戏良家公子作态。
若遥慎心知晓赮毕钵罗心中的想法,大概会笑骂他一句臭小子。
龙戬耳中听到遥遥传来的脚步声,抬起头,见赮毕钵罗静立□□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一副被人发觉的窘迫神情,一把拽掉遥慎心吊在指间的玉佩,藏在身后。
“赮儿。”
遥慎心却坦然自若,她本便是不拘小节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在初次见面就给赮毕钵罗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转过身,上下打量赮毕钵罗一番,颇为感叹道:“还真是长大了啊。”
不能像是小时候那般把他拎起来到处甩了。
“师父。”赮毕钵罗在苦境行走多年,又历经风雨,早就不是幼时一点就炸的性子,作风沉稳得与她记忆中的臭小子判若两人。惟独目光转向她时,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细微波动,又有一点点过去的影子,“崇座。”
他尚且算恭敬地唤她。
如果撇除他那有点点无语的情绪的话。
这样很好,难得相逢,她实不愿与他们说那些伤感而感怀的话语。
遥慎心从善如流,热情招呼,“昨晚跑得很快嘛,怕我考察你的作业吗?”
“吾不是十岁幼童,不会听你考察。”赮毕钵罗充耳不闻,淡淡侧过头,口中说道:“倒是崇座,作风一如既往,怕是今日又忘了喝药。”
这话一落,一旁的龙戬笑了起来。
“差点便会让她忘了。”
遥慎心逗人不成反被吐槽,啧啧作声:“哪壶不开提哪壶,翅膀是硬了。”
虽说已然复生,不过当初战栗公本就是欲利用她杀龙戬,并没有治愈她的心疾,是以现在依旧要饮药。
赮毕钵罗从容沉静:“听闻素还真医术过人,不若请他一看。”
“嗯嗯,这个稍后再说,让我看看你背后的大叶子剑。”遥慎心一听关于心疾的事情,就浑身哪都不得劲,口头故意转移话题,朝他身后的长剑看去。
赮毕钵罗和龙戬对视一眼,便知晓关于此剑的事情,他已然对遥慎心说过。
他微微垂下身子,任由遥慎心伸手去摸他头上的大片菩提叶。
指尖细细抚摸上通体赤红的叶子,触感却不似冰冷之物,反而有一抹淡淡的、脉搏似的温度,随着她的触碰,闪烁出温暖动人的光芒。
未曾想过那场烟火,竟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如今再见,又是生死分离。
遥慎心顺便拍拍他的头,才收回手,语气不免感叹:“看着枝繁叶茂,长得挺好。”
他直起身子,“崇座的话语还是这般风趣。”
赮毕钵罗很有默契地不提侠菩提的事情,因为谁都不想在无法改变的伤口上撒盐。
“奉承我也不会给你奖励哦。”遥慎心笑容和煦,侧头瞧了一眼难免伤怀的龙戬,问起他以后的事情:“我听龙戬说你打算回苦境?不留下来帮助你师父吗?”
“虽然吾亦希望可以留下来,但吾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他的背影立在芳华锦簇的光华里,神色淡然而冷静,轻声说:“待事毕,自然会回来妖市。在此之前,希望崇座不要太过任性,让师父费神照顾。”
遥慎心:……
“你这话反过来了吧。”她露出嫌弃的表情,这孩子长大了嘴巴变毒不少,到底是哪个混账教的?让她抓到,非得给对方一箭,“算了算了,我一个长辈该是大方点,不和你这毛头小子计较。”
赮毕钵罗沉默,过了一会才顶着平静的面容开口,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遥慎心气笑。
“吾曾听闻过苦境对此言有过形容,叫做精神胜利法。”
她冷静挽起袖子,一旁听他们聊天的龙戬不得不上前安抚气得毛发都要炸起来的遥慎心,拉着她的袖子就往下捋:“赮儿并无他意,不过闲聊,莫要生气了。”
一阵鸡飞狗跳。
最后赮毕钵罗顶着一头被揉乱的长发,看龙戬和遥慎心小声低语,神色带着笑意,大概是在哄人。
过了一会,气消的遥慎心和龙戬带着他去滴酉楼吃饭,当是送行酒。赮毕钵罗意外点了一碗鱼汤,嘱咐多放姜片豆腐。
跨越数百年的时间,他还是补上了当初她没能喝到的鱼汤。
好笑之余,倒也吐槽他赶紧还俗,说酒店点的鱼汤只算半数,她以后要喝上赮毕钵罗亲手煲的加料别那么十足的鱼汤。
分别时间诺长,相聚的时间取是短暂。半日三人在血唇码头告别,而码头众人已齐聚等待。
等看到岸边的黄金太艎,她总算涌上一阵分别的实感。
“那我们先动身了,请。”赮毕钵罗说罢向他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龙戬抬手虚扶,眼露难□□露不舍,却也知晓自己不该太过干涉赮儿的选择,轻声嘱咐:“赮儿,记得为师与你的约定。三年后,青鸟一定要回巢。”
赮毕钵罗点点头,认真回复:“徒儿晓得,师父也要保重。”
说完,他看向遥慎心。
遥慎心挑眉,倒没龙戬那般伤怀的神色,只是两步上前,拍拍他因为长高而显得格外难触碰到的头顶,“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来。”
“吾会,不必担心。”
众人登船离去。
茫茫的白雾吹过渐远的船只,伫立在船上的与停留在岸边的人,心潮亦随着海边涟漪起伏,满是关心与不舍。
忽而,空荡的手掌一暖,龙戬侧过头。
遥慎心把手指塞进他的指间,稍稍晃了晃,语气洒脱:“与其担心他在外受伤,不如担心他的敌手能不能抗住他一巴掌。我听闻苦境佛门热爱一言不合,物理超度。想来便是这般教导,才让他从小时候的单纯可爱,变成这般暴力。”
说完,她露出生气的表情。
可恶,她以前可是想把赮往冷静机敏的智谋型人才培养的,才不是想让他变成这样只会顶撞长辈的冷面毒舌怪。
龙戬知晓她有意在转移他心情,半垂下眼帘,温声和她低言:“嗯?你以前可没说过他单纯可爱。”
“怕他膨胀,所以不夸他,其实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来着。”遥慎心理不直气也壮的胡说八道。
龙戬倒真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想,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赮儿只会以为你在讽刺他。”
反正人不在面前,她想怎么精神胜利法都可以,嗤笑说:“臭小子一点都不懂大人的心思,我不怪他,我原谅他。”
“这话似乎不太吉利。”
“天啊,龙戬你居然学会吐槽了。”
絮絮低语,因离别而生的惆怅很快随风淡去,她干脆拉着龙戬,脚步慢慢地往回路走。岸边的海风挟着夜雾吹来,远处天空倒悬下长长星河,宛若旅人手中照亮黑夜的明灯,指引归途。
3.
素还真留下帮忙处理战栗边墙的同时,一并着手处理遥慎心心疾问题。
本想说治得好就治,治不好也没关系。谁想素还真不愧是武林万能药,什么难题到他手中都迎刃而解,真找出治愈之法,遥慎心因此在殿中休几日病假。
偶尔龙戬闲下来时会过来与她一道聊天,陪她四处走走,观察如今妖市繁华,或去千乘骑墓前缅怀,中途还撞上过目的一致的千玉屑。
他很有眼色的没有打扰两人,稍稍客套几句话就离去。
遥慎心摸摸下巴,非常可惜地朝龙戬抱怨:“你说都是文臣带过的孩子,怎么赮就长歪了呢?”
看看千玉屑这冷静聪慧,心思缜密的性格,才是她一直想培养的类型啊!
龙戬没想到她心里仍对赮‘长歪’这件事念念不忘,唇角浮起一丝无奈的弧度:“赮儿可不想听到你这番话。”
谁管他呀。
遥慎心撇嘴。过了一会才觉得不对,这对话有些奇怪,怎么感觉像是慈父严母在吐槽孩子。
难道真的是上了年纪?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坚决不承认自己年纪轻轻就有老气。
待心疾之事解决,妖市过往的噩梦崇座再次来袭,一把接过朝中大臣生杀大权,连连罢免了许多曾经与战栗公一起为非作歹,自诩身份高贵、家事显赫的高层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判刑的判刑,并与千玉屑等人联手制定新的官员审核制度。
一时间妖市上下风声鹤唳,旧贵势力如雪崩般瓦解,有人为了逃避刑罚于深夜在府中悬梁自尽,也有人怀抱一丝威胁的心态,求到性格与手段都以慈悲心软著称的龙戬面前。
可惜没什么用。
过去龙戬和崇座之间就有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如今二人更是形影不离,无论如何都无法绕过遥慎心去见妖市之主。
遥慎心倒不怕龙戬会因此心软,毕竟他虽是仁善,骨子里却是有着善待百姓而骄於士大夫,敬君子而不恤小人的性格。他或会对不认识几个字,冒颜犯上的平民百姓和颜悦色,但对于这些读过圣贤书却行尽龌龊事的蠹虫,他向来不留情面,也狠得下心。
她看着下头几个痛哭流涕的老橘子,思考一番,忽而抬起手,手肘搭在龙戬坐着的椅背上,弯下身子朝他们一笑。
“凡事当然好商量。”意外的,她脸上竟然出现笑颜,仿佛今日心情不错地道:“诸位身居高位已久,家财万贯,想来是不悭吝以金银之物交换性命。”
下方几人抬起脸,面面相觑。
遥慎心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多像一个刽子手,反正上面的巨头被她清理得差不多,剩下一些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小鱼小虾,正好用来充盈国库,造福民众。
“至于具体数额……自然要看诸位认为自己的一条命,加上妻妾儿女、宗族亲眷的命,总共值多少。不急,本座给你们三日时间,回去好好清点家资,细细思量。”她拖长了声音,笑意言言道:“毕竟,本座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千玉屑闻言不由得斜看她一眼,顺便看到龙戬目不转睛注视,含着温情与纵容的眼神。
他:……
主上,你这个表情真的很难评。
她用这种刺人心窝的话语做‘看似万事好商量实则趁火打劫’的盗匪行径就算了,更可怕的是龙戬居然还用这种宠溺欣赏的眼神全程围观,甚至默认她的意思就是自己的意思……
若是千乘骑看到这画面,多少要吐槽龙戬终究还是被遥慎心这个不着调的家伙给带坏了。
打发走哭哭啼啼的老橘子们,千玉屑也趁机告退,把大殿留给这对‘同流合污’的新任情侣。
千玉屑:今日狗粮程度超标,下朝回家吃饭。
遥慎心松松肩膀,朝一旁露出笑意的龙戬说:“许久未上朝,倒是比想象中的更为得心应手。”
何止得心应手,简直是乐不思蜀,近期都开始主动加班。
“身体如何?”并非是怀疑素还真的医术,只是遥慎心的心疾天生,她又惯爱逞强,龙戬难免担忧,“可有不适?”
“这可太小看我了,看着别人倒霉,哪会不好。”她嬉笑着把龙戬从椅子上拽起来,笑意言言:“倒是主上,今日可要与我一同用餐?先说明,属下可无余钱,要请你大发慈悲请客了。”
龙戬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眼底浮荡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吾记得前些日子不是才发薪饷?”
“嗯?你说呢。”遥慎心到底是以风流浪荡闻名妖市的人,调情话语随手拈来。她非但没抽回手,反而用手指暧昧地擦了擦他的指背,眼波流转:“要养一个妖市之主,其开销可不小呀。”
龙戬:……
龙戬抵挡不住地别开眼,白发下的耳朵微微泛红,“你真是……”
虽说是有些难以应对,他心中却是很喜欢看她这般仿佛卸下所有重担,松弛的模样。
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妖市崇座,不是鹰族少鹰主,而独独是她自己,是唯独他龙戬才能看到的真实。
宫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两人紧密相牵的身影,在身后拖出一道交织的影。
“在……之前。”养他云云的话还是说不出口,龙戬想了想,突然提起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该完成的步骤,在遥慎心笑得身形摇摆的动作中,轻缓开口:“是否该给吾一个名分。”
笑声突兀消失了,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
遥慎心没想到会在這個時候被龙戬打出会心一击,整个人僵了一下。
“呃……”所有戏谑调侃卡在喉间,她眼神不自觉飘向一旁,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龙戬稳稳握住。
夭寿,早知道不开这个玩笑了,现在骑虎难下怎么搞。
好在遥慎心依旧是遥慎心,妖市内以智谋与无耻闻名的人。她定了一定,冷静下来,忽然正色道:“就这样成婚多没意思。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样没名没分偷偷往来,才是维持感情新鲜度的最佳良方。”
她说着,甚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却不敢看龙戬眼色,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你想想,若是成了婚,日日相对,再深的情分也难免趋于平淡。哪比得上现在,”她强行狡辩,眼神闪烁,不自觉压低声音,意图恶魔低语地小声蛊惑:“崇座与妖市之主暗中私会,既惊险,又刺激,岂不更有情趣?”
话音落下,大殿再次一片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龙戬没有立刻回应。
她偷偷侧目,发现对方认真的盯着她,一副若有所思、将她所有强词夺理都听了进去的模样。
遥慎心莫名忐忑不安,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龙戬目光沉静祥和,跳过让他无法回应与置评的理论,挂着微笑:“那便先过文定,待赮儿归来,再行婚礼。”
遥慎心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说出话。
好一会儿,她才单手捂脸,吐槽道:“釜底抽薪,主上好手段。”
看着遥慎心难得落败的模样,他笑着摇摇头,低沉的声音透着纵容:“足见慎心教导有方。”
教导云云,这个词汇真是让人不免浮想联翩。
她一言难尽地瞄他一眼,不敢再开他玩笑,免得孽力回馈又打到自己身上。只避过话题,半是玩笑地朝他抱怨:“是啊,现下朝中明里暗里都怪我教坏你。”
“嗯?”龙戬故作沉思,眼底却漾开一点坏心眼的深意,“吾可不会受你三言两语便转移话题。”
这家伙真的学坏了,学得好快!
遥慎心咂舌,立刻举起单手作投降状:“是是是,成婚是吧,等臭小子回来再说。”
“那文定?”
“喂,这算得寸进尺了吧?”
“或趁火打劫。”
“算我输你,别再学了,再学我真会被那些老古板们扒了皮。”
阵风掠过,林木摇翠,挂在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发出悦耳声响。两道相携于深宫庭院内的身影,步履悠然,衣袍随风浮起交缠,倒印在涟漪不断的湖水中,随桃李枝叶筛落的细碎金光,漾开一片诗行画卷。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
待赮毕钵罗结束苦境之行,回到妖市,岸边迎接他的不是肃列的仪仗,而是三个并肩而立的身影。他的师父龙戬、总是带着懒散笑意的崇座遥慎心,与不耐烦抱着肩的白衣千乘骑。他偏过头,一如既往的和崇座斗嘴,而龙戬夹在他们中间,含着温和的笑意的给他们二人打和。
仿佛幼年的画面重归现实,他怔忪在原地。
“臭小子回来了。”遥慎心被千乘骑烦的不得了,好不容易重生,结果性子比以前更小气,两人政见偶有不合时,他就会夹带私货找机会念叨她,反正是各种看不爽她真的把龙戬拐到手。
天地可证,是龙戬非要和她成婚好吧?
就算她真的教坏了龙戬,但她也没见对方学的勉强,倒不如说他学得太快,她现在都感受不到调戏龙戬的乐趣了。
这算什么?看似正直的人实际上最有天然黑的天分吗?
“别带开话题,遥慎心。”千乘骑完全没被带开重点,依旧在和她吵架。
遥慎心掏耳朵,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啰啰嗦嗦烦死了,你是老头子吗?”
“好了好了,今日是迎接赮儿归来的日子,莫要在晚辈面前失了气度。”龙戬依旧试图缓和气氛。
千乘骑当没听见:“吾是老头子你算什么?吾与你可是同辈。”
“喂!人身攻击了!”遥慎心炸毛。
一言不合,两个人差点没打起来。
赮毕钵罗:……
龙戬无法,叹一口气,朝逐步行来的赮毕钵罗露出笑容:“欢迎回来,赮儿。”
赮毕钵罗缓下神情,彻底无视那两个为老不尊的长辈,对龙戬道:“吾回来了,师父。”
龙戬眼底的笑意如春水化开,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所有未尽的言语与感慨,都在这无声的动作里。
码头的风依旧吹着,带着海水的咸涩与初春的温度。那两道快要打起来的身影不知何时也停了手,千乘骑朝遥慎心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别开脸,遥慎心则咂舌一声,干脆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动作重得像是弹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吵闹过后,她倒是迅速敛了神色,仿佛刚才那个炸毛的人不是她。她走到赮毕钵罗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平安回来就好,走,今日那边那个白眼狼请客,我们去滴酉楼点最贵的餐。”
“遥慎心!”千乘骑额角青筋直跳,“你这些年是越来越会顺竿爬了!”
“好说,家常本领罢了。”遥慎心得意地比了个拇指。
千乘骑又白她一眼,并侧头看了看旁边含笑不语的龙戬和一脸平静的赮毕钵罗,最终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口气,甩袖转身,朝滴酉楼的方向大步走去,丢下一句:“吾倒看看你能吃多少。”
“哦豁?小看我?”遥慎心一把拉起龙戬,朝赮毕钵罗招招手:“还等什么,趁他没反悔前快走。”
赮毕钵罗平静地看了一眼千乘骑,又看了看被遥慎心拉着的、眼中含笑的师父,心中最后一点因长途跋涉和世事变迁带来的尘埃都随风逝去,接着他非常自然地点点头。
“好。”
乌云破日,阳光正好。相携同行间,四道长长短短的影子游曳在码头的青石路上,时而分开,时而紧密交叠在一起,最终汇入远方街市温暖的烟火与人声中。
恰如今时,故人万里,归来对影,风景如旧。
完结!
终于写完了!下一篇不知道写谁,决定休息一段时间好好玩哈哈哈[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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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龙戬后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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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爬上来。 一个神秘的围脖:@觉海迷心-枫六 偶尔会在上面产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番外。 目前有: 银鍠黥武篇《傲娇的攻略法则》 武君罗喉篇《鸾帐艳绮罗》 策马天下篇《南风知我意》 玉离经篇《眠鬟压落花》 天者篇《璧月琼枝夜不眠》 隐春秋篇《曲屏香暖犹萦绊》 千玉屑篇《春情多艳逸》 安索亚特篇《蜘蛛之丝》 天极三部曲因为各种原因…… 咩有,我说咩有,就是咩有(发出地理司的声音.jpg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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