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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3 ...

  •   阿雪往家回的时候,东娘子叫住了他,给了他一袋肉丸子,新鲜包好的,说家里做多了,剩下的不吃浪费。

      “你该多吃些肉,长长身体,远见着你来,总觉得还是单薄了些,便是我家的比你小,一个冬天已长了好几斤肉了。”

      阿雪抿唇笑笑,东娘子嘘了一声,道:“你可别跟你陆大哥学,他长得壮,少吃一顿不妨事,你可不行,好好顾着自己,别老跟在他后面,他一大老爷们,哪里会照顾人。”

      “他对我很好的。”阿雪舔舔嘴唇,不然怎么会顾着他怕他摔下床,在外面挡东西。

      虽说有时是有些凶巴巴的,可这和以往的不同了,明显的是他哭得比之前少了些,心里还藏了一只有着湿漉漉绒羽的稚鸟,每日都在不安分地啾啾叫,巴不得羽翼不丰的小肉翅护着,跟护着大宝贝一样,自然从一句话不敢和别人反驳,到现在胆子大了,开始啾啾叫。

      东娘子当他单纯,孩子心性,心里越发将他看做弟弟般要爱惜的人物,忍不住回屋抓了好几把果子糖给他直言道:“多吃些,甜的,吃完了再来跟我要。”

      阿雪不好意思接过,小声说这是白拿,我不能要的。

      东娘子却执意叫他收下,一唬声:“这给弟弟的,什么叫白拿,你若不要便给狗吃去!”

      “不行的!”阿雪忙摆手,他经陆照阳养出来——菜要吃干净了,不能剩饭,东西要爱惜。这东娘子随意一句送给狗便犯了忌讳,脸上神色真真的,阿雪还真以为自个不收就要送给狗了。

      东娘子笑着见他收下,见人跑远了才转身,见到了阿惠,瞧她见过来,立马哼了一声自顾自跑进屋了,东娘子摇摇头跟过去,却不给进门,屋里一阵噼里啪啦地摔东西,整个家都被惊动了,阿爹站在屋外凶狠地骂,骂她不省心,是个丧门东西,阿惠也在屋里一边摔东西一边跟阿爹尖叫对骂,东娘子一头拦住弟弟别跟着搅混水,又劝阿爹,可他劲上来非要骂光了话才行,待骂了一阵后,他累了,东娘子赶紧招呼奶娘将阿爹和弟弟送回屋去。自个在阿惠门外站了会,不管如何劝导,阿惠就是不发任何声音,也不开门,东娘子无法,只得让她静静,许是冷静下来后才能好好听进去话。

      阿雪揣了一把东西跑回家,惴惴的,不知怎么回去跟陆照阳解释,他歪着头想陆照阳会不会不开心?这东娘子虽是顶好的好人,但却也给了他一个大麻烦。

      他头次尝到对别人好意的忧愁,但这是好事,比起像条狗一样乱吠,如今陆照阳并不太会因为这种小事骂他,许是以前的因,现在结的果是他收起对阿雪的恶意与苛责,平常地对待他,剥去种种外壳,阿雪确实是一名乖巧听话,十分招人喜爱的人,便是称他一声孩子也不为过。

      陆照阳接过他手头的东西,阿雪跑出了一身细汗,很快便因为冷打了个冷颤,他叫阿雪张嘴,喂了一个果子进去,阿雪嚼了两口问他:“不是不让我吃么。”

      “没让你吃?你练了字哪天不是答应你奖励一颗糖?是少了你份?”

      “没有……”阿雪吃完了,觉得脆脆的好吃,嘴巴里还香,陆照阳将糖果子一包,挡住那伸长的脖子,“只准吃一个。”

      阿雪眼巴巴看人将糖果子收缴了,垂头看着脚尖,陆照阳拍他,叫不要偷懒,阿雪便立马忘了糖的事,拿了盆要去打水。

      “不用,你帮我看着火,水开了叫我。”

      陆照阳拦住他,叫他站在锅灶前,火已经生好了,旺旺得烧着,火头十足,站在那还能暖身子。

      “就看火吗?”阿雪紧瞧着陆照阳去洗东西,刚动一下陆照阳命令他站那,“出来了打你腿。”

      又凶了。

      可对阿雪有用,唬唬就胆子小得不行,僵直着盯着锅里的水。

      陆照阳对他这毛病又爱又恨,听话是不假,但也容易着了别人的道。

      便如东娘子,自打皮猴那事,看重阿雪,三天两头送东西,是阿雪幸运,没碰上别有用心的人,因东娘子行事磊落,真心诚意待他,是以陆照阳并未过多阻止,他与村里的人多接触是好事,能练练他,去去瑟弱的毛病。

      但如阿惠,皮猴等人也有,阿雪仍旧十分怕他们,这让他跌了跤的人与事见了便绕道走,躲着,单纯地缩在安全的地方,如那被踩了爪的可怜小兽。

      陆照阳总想该如何教他,叫他多长长心眼,又如何让他明白害他伤他的人都只是些不伤人的纸老虎?

      但他却是实实地狠不下心,将阿雪扔到那些人面前,只要离了一尺远,阿雪就开始回头,况且他已尝过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苦楚,阿雪并非他,实在不能尖冷地对待,去见那些事。

      想及此陆照阳想罢了,仔细着慢慢来,也并非不能调教好。

      厨房里阿雪叫他,他应了一声道马上来,还没等阿雪说好,门外便有人替了阿雪,道:“可算是见着你了。”

      邹郎君踹过陆照阳,却也不见羞的,吩咐两乘轿子抬了下山,叫仆役们顶着风一路抬到了门口。

      未等主人邀请,趁着门还未锁,一溜烟地挤进来,堂堂正正站在院子中,装着好奇四处打量。

      每一处透着刻骨的字——穷。

      穷得邹郎君觉得废了十几个绣娘绣出来的金丝靴要化了。

      陆照阳想也不想便将人打出去,邹郎君赖着不走,仗着身上有些功夫到和他翻缠起来。

      陆照阳哪里想过留情,不愿被人缠住,当下便要拧碎邹郎君的腕骨,快要动作间,真娘从轿中冲出来:“陆郎君且慢!手下留情!”

      一个小女郎的话而已,哪里听得,邹郎君疼得满目冷汗,只见陆照阳手一扬,即便是求情了,也未有收手之意。

      真娘一见如此急着冲了上去,护住邹郎君,恨他如此没脸没皮擅闯别人家门,又恨陆照阳实在心狠,只差一点便被他弄得粉碎。

      陆照阳收回手,任由两人摔在地上,邹家仆役忙上前七手八脚将邹家郎君,娘子扶起来。

      邹郎君恶狠狠推开搀扶的仆役,要找陆照阳算账,如何对他妹妹也能下手!

      真娘忙将拉住气恼的兄长,若再来,这陆照阳怕是连脸面也不给,直接将他们轰出去了,“阿兄!你想叫人看笑话吗!”说完这话立马转向陆照阳赔礼:“陆郎君,此事的确是家兄唐突冒犯了,奴在这给您道声不是,千万宽容则个。”

      “哦?那既如此为何要你出面?你兄长是哑巴了?仗着身份往我这小户闯?我这庙小容不下二位,陆某到怕脏了鞋还要被寻晦气。二位请回罢,陆某乡野村夫担不起这份礼。”

      “你担不起?”邹郎君冷哼,如此油盐不进,叫他白白失了面子!真娘拉住他,这事本就做的没理,这会还顾着自己的面子,邹郎君瞪着眼道:“你看清楚我说什么了罢!还怕我给落面子,你看看到底是谁给谁没脸!”

      “兄长!”

      “你放手!”邹郎君挣开真娘,欲和陆照阳“理论”一番,这厢闹剧闹到了阿雪耳朵里,久等他不来,院中又有好大的声音,听上去又狠又凶,陆照阳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有人使诈?外头还有别的人声音,他们又会不会像皮猴招呼那些伙计般,陆照阳也和自个一般被人摁住?毕竟那么多人,他再强也是一个人呀?

      强烈的忧虑与忐忑促使他离了灶台,走出了厨房,众人一愣,突然冒出来个瘦小的人,陆照阳回过头阴下声:“谁叫你出来的,给我进去!”

      起先他是要听话的,可那么多人,陆照阳一个人顶着,倘若是他心里一定怕极了,那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许多个,都堵在他们家门口。

      他怀着怯怯不安的心,想这些人是卑鄙无耻之徒,一定会对陆照阳做什么,头一次没有被唬住,反倒叫他跑进了陆照阳的手边,使劲拍开了邹郎君的手,叫他放开。

      放开?

      他断没有放开的理,但见这两人,邹郎君便放开了手,是了,他是为了接近陆旦的,而不是来寻仇的,因此立马换上别的面皮,轻轻松松便道了歉。

      真娘赶紧上前,道了声小郎君好,忙使人送上带来的食盒,里头都是些精致点心,玲珑小巧,便是镇上最大的点心铺也做不出这般的秀美糕点。

      她打开食盒,一样一样给阿雪拿了看,阿雪爱吃甜,盒子里的糕点的确是漂亮,叫人想尝尝却又舍不掉。

      可他不明白,这面前的年轻女郎应是地位极高,为何要对他这般的低贱人物和颜悦色。

      陆照阳挡着他,知道他怕真娘。

      这真娘也是投其所好,知道寻常人等断是禁不住这些甜美糕点的诱惑,加之紧急打探寻来的消息,猜测能留在陆旦身边的人必定有其可取之处,况且潦倒落魄还能如此亲近,更不会是跟班打手之流,便想不如向这小郎君下手,博得个好感,更有方才一幕,真娘反倒放心,这陆旦的确紧张眼前的小郎君。

      阿雪不接,陆照阳防备,真娘倒也明白,只是为了看护住阿兄,丢了面可怎么在邹家这群下人面前立足?

      她不得不做此等小人,一咬牙便道:“婠娘前开春时节已嫁了人了。”

      陆照阳盯着她,却是吓人,因着是黑夜,本是见不到光的,真娘却觉得是在某处给个危险东西盯上了,哪怕他们带了一堆的仆役来,也是生生矮了一头。

      “我说的都是真的。”真娘还强打着笑,“小郎君,这夜冷,实在受不住,还请能进去吃口热茶,立马便走。”

      这辈子从未做过这般涎皮赖脸的事都叫这一刻做了,心中堵着气,发出来嗽了两记,陆照阳不喜,本不想管,竟想拿婠娘的事来做要挟,可千算不到真娘的体弱,触动到了阿雪良善,不忍她在这风里站着。

      真娘止住咳嗽,也是不走,十分能忍,连她兄长也见不下去,心里头一阵懊悔,想带她家去。

      阿雪捏紧了衣袖,想应了,但这家做主的是陆照阳,他不能这么越过去,却也有些放心不了,不知他们失了态如何自处。

      他听到极小的一阵叹息,陆照阳转身拉着他,“叫你们家的下人都在外等着。”

      如此便是同意了。

      邹郎君却有些不大乐意,是真娘拉着他跟着进去。

      进了厨房,陆照阳拎着阿雪暖手,狠狠数落道:“也不看看自己抖成什么鬼样子,要你去关心别人冷不冷?你念别人别人可想着你半分好?也不挑挑!”

      含沙射影,分明是说真娘装可怜博同情,邹郎君听了刺耳,听不得这些说妹妹的话要理论,真娘一脚踩下去,逼得他将话咽下去,“老实点。”

      “你还踩我!也不看看是为了谁!”

      真娘一记眼刀。

      阿雪不回话,任由数落,陆照阳恨不得使劲搓他,看看这脑子怎么长的!是不是被什么耗子啃去了半边,这心才这么软。

      “外面那些人……”

      “关心他们做什么?也配进我这来,这点都等不了不如都赶了到下面去!”

      阿雪噤声,听出来陆照阳是忍耐着,拿邹家下人撒气,这一冻可不知怎么弄。

      真娘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两兄妹还找到凳子坐下,这邹郎君见这么小一个厨房,还没他家茅厕大,这凳子更不用说了,十分难入眼。

      立马浮现鄙夷的神色,半道上又被真娘捶了。

      陆照阳道:“你带来的糕点呢?”

      “什么?”

      他又不耐地重复了一遍,真娘叫人送进来,陆照阳不愿别人踏进一步,索性自个出去拿了回来,刚放下便叫阿雪吃,邹郎君难以言喻,冷哼:“不知是谁方才有着骨气不要呢!”

      “哦?这倒有个苍蝇,搅得人饭也吃不了。”

      “你说谁苍蝇!”

      陆照阳皮笑肉不笑,渗人得很,眼见二人是又要对上,真娘心道不论如何若兄长动了,一记重锤非要他闭嘴不可!阿雪肚子咕噜一响,叫三人一愣,还不知声从哪来,再一响,可够长的,听得清清楚楚,装傻不得,只把阿雪羞得想钻进被子里。

      邹郎君放声大笑,阿雪更抬不起头,陆照阳道:“怕他做什么,你要想是他连累了你吃不上饭,才致饿了肚子。”

      将人安慰好了,挑了几些让他垫垫肚子。好歹是吃了,真娘想,陆照阳转头问她:“你方才说得是真的?”

      邹郎君挑眉,这陆旦是自己承认了?

      真娘回道:“是。”

      “挑了谁家?”

      “卢家。”

      他却皱眉问道:“卢衡还是卢伦。”

      “这……”

      邹郎君替妹妹说了:“卢衡呗,还能是那卢伦?”

      陆照阳不言,见着蒸腾的热气,隔着满目的雾气仿佛见到了婠娘,婠娘大了些,长开了,是人人求娶的贵家娘子,家中仆妇簇拥着她,终到了离家的时候,婠娘才拜别了阿爹阿娘,又是一堆人,拥着她,不能回头地离了家。

      卢家清贵,书香世家,去了也好,也少腌臜事,但有一点百年清贵却出了卢伦嫖赌酗酒留恋欢场之人,年纪轻轻作了酒囊饭袋,早早掏空了根本。而那卢衡文弱,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但又不得不认比起嫁给显贵,不若去了卢家还能保一方平安,也没人敢亏待了她。

      “她与卢衡关系如何?”

      真娘斟酌了一番,道:“自然是夫妻和睦……”

      她也只能这么说,毕竟依着离开前的情况看,确实未听到卢家闹出什么事来。

      “卢家哪里敢,你妹妹性子有一半像你,一点也不是吃亏的主。倒不如关心关心卢衡那个文弱书生,别到时外头有了相好的被发现了可就不好看了。”

      未等陆照阳发难,真娘便教训了,直言道:“陆郎君莫怪,我兄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都是些糊话,婠娘和那卢家郎君确实未听过有什么流言,那卢家毕竟书香世家,祖上都是文人墨客,家风清正,婠娘姐姐嫁过去必不会委屈了。况且我也直说了,婠娘姐姐绝不是性子软弱之人,若卢家真做了什么,不用陆家出手,姐姐也必能收拾得了。”

      她似理解陆照阳思乡情怯,又道陆家安好,并未有什么大事。

      陆照阳谢她,这邹家女郎倒是比这邹郎君心思细密,会说切实有用好听的话,倒也不算白来,因此他心中敌意也淡了些。

      真娘信守承诺,只是吃杯热茶的时辰,并不借故拖延理由,邹郎君啰嗦道:“从你这套了消息,也不感激感激,上点好吃的,就这么出来了!”

      “阿兄,你今日怪不得别人,任谁见了你这般大摇大摆如无人之境,谁能有好脸色?你还当这是都城,由着你作威作福?”

      “我若真要作威作福,被他这么一顿刁难我转头就收买这儿的县长,随便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拿下,可你瞧我又没做,说明还是有分寸的。”

      “又往脸上贴金了。”

      邹郎君嘿嘿一笑:“虽说惹了一肚子气来,可倒也见到些东西,待我回了都城,可能讲个一年了。”

      “我劝你别,今日见了那气势,你还想惹是生非?”

      “这你就说错了,我觉得倒是还能见见,日后少不得带上你到他家去。”

      “你别是对那小郎君……”

      “你想什么呢?”邹郎君笑道:“一个瘦巴巴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我好奇的是陆旦,他也算得上是咱们这些人里的奇葩翘楚了,若是我遇见了这事,早一头投进那滚滚昌水里了。不若早做打算,也算未雨绸缪了。”

      说罢低落地叹气摇头。

      “兄长……”真娘劝他,“何必往那处去想,既没发生的事还要去当真的。你瞧瞧陆郎君的下场,有家不能回,今日我不过拿都城陆家的稍稍做了筹码要挟,我都觉得丢脸,想想若不是他这般了,哪里会被这些小计谋困住?与其唉声叹气,不如去想如何回了都城,如何能保全!若真到那时,宁愿我二人一头碰死了,也不要是那无根漂泊之人,作那愁乡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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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新文预收微恐灵异向《恶忽》 病弱看不见鬼小阴沉×阴阳眼整天见鬼小阴沉 存稿中,9月或10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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