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3、71 ...

  •   天稀亮,伶仃的几颗星子在头顶上,孤零零的灰暗地闪,天上的月也不见了,初朦光景瞧着十分叫人寂寞冷清。

      阿雪微微有些发热,出了一点汗,随后有些沉,但还能说上几句话,挂在陆照阳背后攀紧了,像个小夹袄,小小的趴在他的背上,乖巧地一动不动,陆照阳寻着微醺的天光,走了会便有些出汗,阿雪手摸着他微汗的脖颈,陆照阳略侧头,阿雪蹭了蹭,陆照阳问:“伤口疼?”

      “有点疼。可是没昨天疼了。”阿雪呼出的气热热的,扫得肩窝那处起毛,“你累不累呀?都出汗了。”

      他给陆照阳擦汗,探出的手心凉凉湿湿的,又软,擦揉了一片心,陆照阳低着眉眼叫他也擦擦手,阿雪捏着肩上一处,陆照阳说往他衣服上擦就行,阿雪依言轻轻在肩头擦了手,像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上头落了脚,但又胆怯不敢全部落下重量,只暂且小心搁了一只爪子,另一只预备看着势头再打算到底要不要落下来。

      最后另一只还是落下来了,摩挲着,阿雪皱着眉咳了几声,将自个揪皱的衣裳慢慢抚平,才舒展了,小声道:“都旧了呢。是不是要开线了?”

      陆照阳往肩头看去,确实穿久了不牢靠了,旧色灰扑,有些眨眼,索性不看了,免叫梗在心头,他道:“无事,日后再说罢。”

      阿雪嗯了一声,歪着脑袋,恹色盯着肩头这处伤疤似的旧色,它开始发白,发暗,是一种贫苦的颜色,但瞧上去却很干净。

      他微微湿了眼眶,嘴里发干,这颜色不衬陆照阳,衣料也不适合,它们像某个怪物的皮,盯上了陆照阳,兴许这辈子也脱不下来,他看了眼陆照阳的侧脸,看上去与这层皮多么格格不入的模样,人们看了穿着便觉得他定是个穷苦之人,可看了他举止言行却又十分的不一般,说到底还是这层皮不合适。

      阿雪抱紧了陆照阳,陆照阳以为他冷了,阿雪道:“我就抱紧点,怕摔下去。”

      陆照阳颠颠他不大的个子,轻飘飘的身,嘀咕道:“就这点重哪里能摔下去。”

      此刻天光大亮,再一回头,陆照阳背着他,脚程快,竟也走了许多远,那原先的村庄已完全看不见影子,陆照阳问他累不累,阿雪说哪里累呀,你一直背着我。

      陆照阳皱眉:“是吗?锤子都还比你重些。”

      他继续往前走,他们今日要赶得比往日多些,一日冷似一日的,若能在赶在降雪前寻到落脚点那便是好了,北方的雪大,又冷,一团一团地往下泼,风又扯呼得紧,依阿雪的身子根本经受不了几日。

      走至晌午,他们寻了一处暂且歇下,陆照阳鞋子磨得厉害,也不晓得能有几天穿,他说到时再想办法罢,此刻不去想它。

      阿雪掰了块大大的硬窝窝给陆照阳吃,窝窝是早晨那户人家给的,就两三个,个头大,能吃上两三天。

      陆照阳摸着阿雪的额头,问是不是比早晨出来高了?

      可是阿雪摇头:“但不晕呢,你看我在家的时候生个病可厉害了,这次指不定不是什么病呢,只是累了而已。”

      今日有些暖和,风也不大,阿雪吃了几口后,正巧看见脚边开了朵小花,若不是岔眼瞧见了,差点要压上去了,但是是差点,这朵不起眼的小花探出身侧,一点也不可怜,红红的花瓣片,黄黄软软的花蕊心,阿雪往旁边张望几眼,想要找出附近可还有它的同伴,但小花一直只有这么一朵,长在树下,蓬乱干枯的草丛里,像一株小小的春天,兴许是太过于不同,世间每样只有一样是特别的,因此极容易落单,也极容易在不起眼的,甚至说不出口的角落里发现它们。

      他叫陆照阳看,道:“它跟你一样。”

      陆照阳盯了半日,道:“哪里跟我一样,分明是你跟它一样。”

      “是你。”阿雪靠在他肩上,没什么重量的反驳道。

      一会歇了脚,要走了,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陆照阳拽紧阿雪,往一边藏去,随着马蹄愈发近,他们也晓得了是惊弓之鸟,并非远处追来的官府来抓人,不过是辆普通的车,拉着人,坐着老老少少的人。

      见了他们二人,驾车的车夫招呼道:“二位上车?”他回头看看车板上的人,招揽生意似的道:“赶路的罢?那就上来呗,可不要你钱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再等可没车能送你们了。正好赶上,还能挤挤坐了。”

      陆照阳问去哪?

      车夫道:“就前头去,有个镇子,我也只能送到那,到时候啊,东南西北凭你们去哪了,也管不着了。”

      他见陆照阳不大愿意,好心劝了几句,说得都是实诚话,一点也没骗人,这赶路人能被人捎上一路,是便宜事,他想不通这陆照阳为何这般警惕。

      车夫被他看得慌,摆手道:“不想便不想罢,我这要走了。”

      陆照阳道:“不必,我们上去。”

      他挑了靠边的位置,这般即便是有什么事也能即刻脱身。

      他们上了车,车上有四人,见他们来也死气沉沉般,脚下皆有仓皇的包裹,察觉有视线看他们,竟是许久未见的春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春阳瘦了许多,面色也苍白,见他们看了过来,眼神闪躲着盯着手。

      阿雪见了熟人,高兴,不由笑起来,多说了几句,春阳说自个是去找春雪的。

      “离开那天她突然说有事情要做,让我先走,但后来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了,我断定她必定是扔下我一个人了,所以我要去找她。”

      “春雪怎么会扔下你呢?你跟她关系可好了。”

      “我与她从未分开过,小时就在一起,吃什么,穿什么,都在一起,这是她扔下我最长的时间了。”

      春阳抬头望向陆照阳,随后对阿雪急切道:“你懂得罢?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突然就分开了,若是你,你也害怕的罢?”

      车在晃,人也在晃,云慢慢地游走,过会阿雪点头,说怕的。

      “那你要去哪里找她呢?”

      春阳摇头,并不清楚,但说总会能找到的。

      陆照阳这会却开口问她:“找不到你便找一辈子?”

      春阳说是,陆照阳拧着眉,神色越发冷瑟,阿雪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觉得有些凝重。

      “她找不到的,况且还真能找一辈子?”

      “也许是真的呀。”阿雪说,听上去不是那么有力,他也在想,但是春阳的话很像是一对蝴蝶翅膀,露珠做的,往盛亮的天飞。

      陆照阳叹息一口,一下子将翅膀吹散了,也让阿雪抖了一下,最后像是那边没了,茫然得很。

      车猛地一停,阿雪想着心事,往前冲去,陆照阳拉住他,抱在了怀里,阿雪一身冷汗,是方才压了脚,碰到了昨晚处理的伤口,几息呼吸,才稍微缓了。

      车上的人动了动,终于有了些生气,要问问怎么回事,却见车夫僵坐,只到一人出声惊呼,指着前方大叫死人!

      陆照阳让阿雪不要下车,自个往前走去,只见前头一派血腥景象,那也是同他们一般的一车人,是血流了满地,尽数屠光了,陆照阳往前走去,身后几声叫他不要过去,他没理,越近了那股子腥臭味便往鼻里钻,只剩一个车板架子,不见马,后方车板上皆趴伏着几人,各式衣裳,还有是仰天姿势,睁着眼,劈了两半的脸,已是咽了气活不成了。

      他往前一步,只觉得脚下一软,像是踩到了什么,低头一望是一片染了血的布,再寻着竟是个摔死的婴儿。

      后面有人问那是什么?原是路道一旁草丛里,伸出一双脚来,陆照阳迟疑片刻,往那走去,却立马别开眼,那草丛里躺着一名赤裸女郎,应当是方才那被摔死的婴儿的阿娘。

      陆照阳不忍,拿了尚好的外衣闭眼盖了,回了车旁,他拍了一把车夫,那车夫煞白着脸,看向他,陆照阳叫往前继续走,车夫看看前头,却是手抖得缰绳都拽不住。

      “你怕什么!再不走就真要死在这了。走多了路这点还怕?”

      “我……”车夫胆小道,“头次走,想挣点钱,哪里知道……”

      陆照阳淡淡瞥了一眼,“那便走罢。”

      他回了车上,车夫捏紧缰绳,一甩,马儿重走了起来,像是怕突然冒出来什么,赶得又急又快,所有人皆紧抓着以免被甩落下去,经过那车,众人闭上眼,不敢看,阿雪猛地一阵反呕,陆照阳捂住他眼,到底没让他看见那几具尸体死状。

      一路紧着赶路,车上人更是比方才凝重沉闷了许多,各个皆低着头不说话,这车夫斜眼看着两道,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连车也驾不稳了,阿雪颠来颠去,心头刮烧般的煎熬,又觉得十分慌,两边分开退去的景活像被赶着往前走的牲畜,哪都长得一样。

      身后有什么追赶它们的?

      阿雪晕乎地想,窝在陆照阳怀里,难受地捂着腹部肚子。

      一会车又猛地停下,几人慌了,一面风吹来,显得静悄悄,簌簌飒飒的声给每个人心头都绕上一圈,生怕绕道某一圈突然收紧了,挤出一道黑血。

      阿雪不确定是不是方才一事才叫心神不宁的,陆照阳偏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抓紧了,别掉下去,阿雪尚未听明白,只见了陆照阳猛地站起,从身后钳住车夫咽喉,一时马慌乱起来,一车的人跟着乱晃,对着陆照阳喊你要做什么不要命了么!

      阿雪想不出这般做的缘故,但十分听话抓紧了,自想是有理由的,叫身旁的春阳也抓紧了,扯着嗓子喊要人都抓住了!

      又一阵尖叫惊呼,原是车夫见挣脱不了,竟从某处亮了匕首,似要杀掉陆照阳,凶相毕露。

      陆照阳道果然,手下收力,那车夫翻了白眼,呼吸不畅,手中匕首乱晃,阿雪撇眼一瞧,只见那匕首要往陆照阳身上扎去,大叫他名字,心蹦跳乱涨,一时也呼吸不过来,涨红了脸。

      也不知陆照阳听到没,抓住车夫行凶之手,反手扎进车夫胸膛,又怕是没能死透,凭他乱挣,也未曾松手,眼见要撞上石头,陆照阳向后大吼驾车,车上已是吓傻了,春阳起身拉住马儿缰绳吁停了。

      车夫断了气,陆照阳将其推下车,却收了匕首,阿雪立马往前爬去,满口叫着陆照阳,陆照阳叫他远着点,手上沾了血腥,味道难闻。

      阿雪摇头不肯,要看他,一时急火怒心,头胀脑热般的晕眩,浑身乍一松懈,瘫软颤颤,心口一声越过一声的闷,咚咚砸在心肉,出了酸软惊怕的汗。

      车上人指着他叫杀人了!

      陆照阳因阿雪面白如金,受了极大的惊吓,手上也黏腻,正烦乱,听着刮燥一记恶狠声:“闭嘴!不杀他,死的就是你们!”

      春阳递了水,冲掉了手上的血迹,这才能碰阿雪。

      手下的身子软成一团,撑不住了。

      陆照阳暂且请春阳驾车,避开系了帕子标记的树丛,春阳点头,果真见有些树上系了帕子,怕是因方才一事众人没心思,才未曾注意。

      陆照阳抱着阿雪坐了回去,其余人立马避开,离得远远的,可这车小,又能避到哪里去。

      他低头摸摸阿雪,阿雪摇头哑着声:“我没哪里疼,你呢?”

      “我也没。”

      “真没?”阿雪确认了几遍,车上有人看不去,道一个杀人犯,那般凶狠,有什么可受伤的。

      “你胡说!我兄长肯定是有理由的。”

      那人不屑地冷哼一声,“一丘之貉!”

      陆照阳叫阿雪别理人,“既觉得我是杀人犯,又为何不跳车,还要坐这,要一个小女郎驾车?”

      阿雪急着问他:“那你跟我说说,方才到底是什么缘故?”

      陆照阳与他解释:“是回车上的时候一句话叫我起疑的,这车夫早前与我们说不要钱,可后来却又说要挣钱,方才那车人我看了,未曾发现那车的车夫,死掉的人都死在后面,就是我们坐的位置,也并未有搬动的痕迹,若一个车夫死,要么是摔在车下,要么便是死在前方他驾车的位置,断不会死在后面,这路上我留了心,见有些树上扎了东西,不太对,我便看他,他假意十分慌乱,却次次能转向有了标记的路上走,我这才想兴许这车夫本就是土匪的人,或是得了什么利益,倒不如说他给土匪拿了一车的人劫,土匪再给他钱,这便叫挣钱了。”

      阿雪听了一阵后怕,抱紧了陆照阳,陆照阳叫他别怕。

      “他们还会追来么?会不会因等不到我们人,便死命地追?”

      陆照阳摇头,道:“我不清楚,但是总比方才好了,我要去前头驾车,你在这好好坐着嗯?”

      “我不要。”阿雪摇头,说要跟他坐一起。

      “行罢,你跟春阳换换。”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新文预收微恐灵异向《恶忽》 病弱看不见鬼小阴沉×阴阳眼整天见鬼小阴沉 存稿中,9月或10月开
    ……(全显)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