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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十五回 牙狼1 ...

  •   柳媚烟上床不久,天上忽然起了雪花,到了午夜更是北风呼啸,比白日里冷了许多。文散生在礼光殿里批了些奏章,正倦得想睡,就有内监进来禀报,说府上有家人请他回府。文散生问访客何人,内监也说不清楚,只呈上本文书交给他看。文散生翻开文书一看,微微皱皱眉头,便令备车回府。

      马车出了宫门,片刻便上了朱雀大街,文散生抱着暖炉,胸腹间被熨得暖和舒适,更是想睡。他方才闭眼瞌睡,就听见外面卫士怒喝道:“何人胆敢冲撞礼光殿车驾!还不快快闪开。”文散生隐约间料到来者不善,却一动不动,他听到外面刀枪声乱响,在雪夜里分外清晰,半盏茶的工夫才安静下来。文散生撩开车帘,外面已然一片银白,马车前扑倒两三个汉子,动也不动,想是死了。

      文散生盯着死人看了一会儿,命令车夫回府,然后漠然缩回车里,又把暖炉抱在怀里。马车继续前行,文散生对车里多出的那人道:“梵天公子好雅兴,居然半路来访,为何不等文某回到府中,莫非着急了么?”

      来人年纪很轻,浑身上下雪白一团,只有耳上细细六个金刚钻闪闪发光,他眯了眯金色眼眸,笑道:“梵天不过是受了文大人征召而来,自然越早见面越好。记得上次被秦绍阳征召,晚了小半个时辰,居然被晾了半日。梵天虽然年轻,即便眼前不是秦绍阳,也不会再犯一次。”

      文散生双目低垂,低声笑道:“梵天大人居然敢直呼其名,不怕文某与他说之么?以秦大人心胸,虽不会怪罪于你,但将来若有相见之时,也难免会假以辞色。”

      梵天豁然起身,动手开了边门,对文散生笑道:“某家对秦绍阳从来佩服得很,只当天下如此绝色也不过就他一人。文大人你且放心,若他容色衰朽,某家自然手刃与他,绝不手软。”说罢他哈哈大笑数声,翻出车门,顿时不知去向。

      文散生俯身关了车门,继续想他的事,不知不觉车驾停下,已经到了府里。他下了车,管家就报秦柳已在客房等候多时,文散生遣了随人,独自来到西边客房。一进屋子就觉得热气袭人,比别的房间要暖上许多。文散生四下看看,居然烧了四个熟铜火盆,分明不是家中的做派,另有一位着装富贵的年轻公子舒舒服服靠在炕上,不是秦柳是谁。文散生走到秦柳跟前,脱了皮裘,在另一边坐下,言道:“秦六公子此番日夜赶来,莫非是带着秦大人的回信么?”

      秦柳道正是,他取了秦绍阳的回信递给文散生,看他把绢置于火上烧烤片刻,便显出字来。文散生把四片素绢统统弄好,仔仔细细读了几遍,文字间的意思真是再明晰不过。读过之后,文散生问秦柳道:“秦大人还有别的口信么?也请六公子告知。”秦柳道别无口信,文散生呵呵低笑数声:“以秦大人回信所写,分明是不信文某的规劝,非要谋反不可咯?”

      秦柳笑嘻嘻道:“兄长的信在下没有看过,是以听不懂文大人的意思。”

      文散生瞧这情形,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但该说的仍是要说:“六公子既然进了京城,又带了这样的书信前来,秦大人不怕在下拿你作质,逼他就范么?”

      秦柳仿佛早知道有此一问,嘿然道:“要杀要剐要关要奸全凭文大人做主,本少爷早就享受够了,苦倒没有吃过。若是文大人不怕日后我家兄长借口报仇,杀剐奸关你家族人,有什么招数自管上来好了。”秦柳说的轻松快意,文散生却笑不出来,他自从龙儿出世,心中便对秦绍阳惧意莫名,虽然面上逞强,心中却无法平静如初。

      “在下不觉得秦大人真会为六公子报仇,坊间传说你家兄弟三个,都不是秦南川亲生,可是真的么?”

      “是亲生如何?不是亲生又如何?”

      文散生道:“若是亲生,便是骨肉情深,六公子为我所杀,秦大人说不定会病情加重,一命呜呼。或者怒火攻心,立誓为你报仇,或者暗藏杀心,卧薪尝胆,运筹帷幄,杀了我等,也算还了骨肉情债罢。”

      秦柳道:“文大人,你杀不杀我都不会乱我家兄长阵脚。即便他是我亲大哥,即便他最疼我这不成器的弟弟,也不会为我死活改变计谋。我们兄弟三人不是什么骨血亲人,但是你若杀我,就会给我大哥多个理由杀你全家,如若文大人不信,不妨试试。”说罢这些,他深施一礼,步履轻捷走到门首,临了回头对文散生道:“在下仍住家里,若文大人想捉我,还请事先告知,以便在下打扮体面,免得丢我家大哥的脸。”

      文散生看他离去,也不阻拦。秦柳由管家引到边门出去,他刚一出门,就有重火从门边过来,问道:“公子你还好么?”秦柳仰了脸,满面泪痕,攒了笑道:“大哥果然厉害,区区授意就掐了文散生的咽喉,只怕日后他再用我,也是前后想明白了的。”重火叹了口气道:“辛苦公子了。”

      秦柳只说无妨,兀自上车走了,重火也不停留,自然追随而去。

      一切都被双金眼收入眼底,那人待到秦柳一行去远,方才飞入文散生的宅子,几个起落就到了西边客房。文散生还未离去,支着下颌看秦绍阳的手书,不妨有人进来,抬眼一看竟是梵天。只见他耳边六个金刚钻儿闪闪发光,却不比他双眸更为闪亮。此等眼光之人,不是血气过剩便是欲望深厚,并非寻常人等可以相比。

      梵天褪了外袍,露出一身白来,胸前胸饰繁复,竟是赤金火纹嵌着血红的宝石若干,手腕脚踝处也套着赤金嵌宝,与他化外衣衫并在一处,居然说不出的耀眼。文散生久居中原,虽熟读方外图志,却不曾亲身去过,所以梵天所属族类,对他终究是陌生得很。文散生看他捏了杏干送入嘴里,唇角微翘,居然有些顽皮,便问:“梵天公子去而复返,所为何来?”梵天道:“外面那些中原人很是讨厌,住个客栈也要问东问西,梵天既然是文大人召唤,就该住在文大人处所。过去秦大人征召之时,梵天也是住在他府里,多蒙他照拂,很是周到。”

      文散生冰雪聪明,怎不明白他话中有话,便道:“梵天公子就住在这边,文某虽穷,待客之道却也明白。只是此处不慎方便,我在城郊有处别馆,可凑合住住。”

      梵天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嘿然道:“文大人好生小气,莫非是怕那西宁王世子误会不成?”

      文散生默然不语,那梵天倒也不再多说,只继续剥了杏干就着茶吃,不知不觉外面已然漫天大雪,直弄得天地茫茫,什么也看不清了。后来管家进来,说有西宁王世子下书唤文散生过府一谈。文散生忙整衣起身,却听那梵天道:“那人血脉多是不祥之人,看在你手持天魔令的份上,梵天不如送你句判词如何?”文散生本不相信,却鬼使神差凝神去听,只听梵天清凌凌说了句“繁华散尽”便再无下文。

      这天夜里,又有两名官员莫名死在府上,据说皆是心怀不满,对西宁王监国颇有微词之人,但是死者既无伤痕,也无中毒痕迹,死时还带着微笑,颇为古怪。自此京中盛传幽灵杀人之说,再也无人敢对西宁王监国说不。

      却说卿明离了红袖招,先去了戏班班主家里,问了家里情形,听说一切安好才偷偷摸回咏春巷。卿明走到自家院外,也不敲门,翻身进去躲在一丛修竹后面。他看纸窗上印了个人影儿,果然是自家亲妹,再看看四下也并无什么不妥,于是来到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片刻之后门开了,出来个锦衣公子,竟是文庆生。“夜已深了,文公子还是早些回府为好。”卿明朗声道:“若是太晚了,引得贵府来寻,在下可承受不起。”

      那文庆生虽看上去文弱,眉宇间却颇有英气,他睨视卿明,分明看不起的,但言语之间仍很有礼:“文某是看牡丹小姐无人照顾,所以常来看看,既然兄长大人回来了,文某自然回告辞。但有一事还需与你商议,今天夜色已晚,明日一早文某再来与兄长大人说之。”言罢,他带随从自卿明身边款款而过,出院门去了。

      卿明被他左一句兄长大人,又一句兄长大人弄得心慌意乱,待文公子一行人去远才进的屋去。屋里暖着火盆,陈设多换了新的,想是那姓文的所为,玉牡丹正坐在妆台前,眉目间居然有些畏惧。卿明看她比走时更为瘦削,不禁心疼万分,便走到跟前柔声道:“妹子受苦了。我问过班主,说你身体不适,许久不曾上台,家里钱粮不多,天气又冷,真是为难你了。”

      玉牡丹不敢直视兄长,只用手掩着肚腹,仿佛有难言之隐。她怯怯低着头,任卿明说些离别之情,过了半晌才小声道:“文公子常来这边,小妹也未曾吃什么苦,只是有一事要与哥哥说知,还请不要怪罪。”卿明问她何事,玉牡丹更是不敢看他,说话声音也如蚊蚋一般:“文公子看我孤苦伶仃,要把我接回府去,原是今天要走的,不想哥哥回来了,所以明天才去。”

      卿明想起方才文庆生临走所言,想想便是此事,他看玉牡丹甚为可怜,也无法说重话,只好言道:“那文庆生妻妾成群,你到他府上只怕不知是第几房妻妾。你莫非忘记爹爹临终前的嘱咐了么?我家虽沦为倡优,好歹先祖也是开国功臣,若是你嫁与他人为妾,死后又有何脸面面对先祖?”他越说越气,声音也大起来:“姑苏顾家的女子可没给人家做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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