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春茶煮水

17、第十七章

　　连允闻声抬头，只见一个身着白色长袍，梳着发髻的高挑男人正盘腿腿在屋顶上，男人长得不算好看，但是挺清秀的，下一秒他像是会瞬移一般，“咻”的一下径直站在了连允的眼前。

　　“药苏翁？”连允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药神派后人？”

　　“正是。”

　　连允看着他的样子，并不像是有恶意，可这一身打扮和言行举止，却让他不由得怀疑起来。

　　现在哪有人现在还留长发、穿长袍，一副古时候的样子？

　　“湖主不必怀疑我。”药苏翁笑着，把笛子收回了腰间别着，“您觉得我还像是个活人吗？”

　　“你当初并没有破了那睽蔓纹？”连允抓住了重点问。

　　“破了。”药苏翁回答，又顿了顿，“但也没破。”

　　药苏翁把连允引到庭院中的一座小亭子里坐下，自己负手面对外边，说：“如今的我不过是残留在这世上的一缕执念罢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日日夜夜被困在这里。”

　　“因何被困？”连允问。

　　药苏翁在怀中摸索了一会，转身掏出一根绳子，绳子上系着一块石头。

　　连允一愣，这是一块艳石。

　　药苏翁继续道：“世人都说这世上曾有一人破了这睽蔓纹，可他们都忘了，这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传说了，若我还是个人，我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活着？”

　　“两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药苏翁说：“当年我为了研究一味药，专门去了那昆仑山采药，无奈被那眦牛角兽咬得遍体鳞伤，就当我以为我会死在它的口中时，身上的伤忽然就好了，取而代之的是这睽蔓纹。我当时左右手皆生了藤蔓，可比那男孩要严重得多。”

　　“然后你就遇见了这块石头？”

　　“是的，就在我回家以后，这睽蔓纹已经蔓延到肩峰下的时候，我遇见了它。”药苏翁回答的时候皱着眉努力在回想，似乎因为时间的久远，记忆有些淡了一样，“那天晚上，它把我带到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在那里我好像能窥见世间万物，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在那空间里待了整整一百年，这一百年间我手臂上的睽蔓纹再也没有长过，但是我却知道，在这空间之外，我的真身早就死透腐烂了。这块石头是破解睽蔓纹的关键，所以我必须从那里出去，把它交给一个合适的人。”

　　连允问：“你的意思是说，是这块石头让你的一丝执念残留了下来，而你通过了它，能够知道那一百年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没错。”药苏翁笑笑，“我死了，却没有死透，那这睽蔓纹到底算破了，还是没破呢？”

　　“能给我看看吗？”连允起身，走到药苏翁面前，指着他手中的艳石说。

　　药苏翁点头，把艳石交到了连允的手上。连允握着那艳石，用大拇指摩挲着石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把艳石交回到药苏翁的手中，又问：“那你知道怎么用这块石头去破解睽蔓纹吗？”

　　药苏翁点头：“我研究了这块石头将近一百年，我发现只要你可以征服这块石头，你不仅可以破了那睽蔓纹，更能够拥有那睽蔓纹的力量。”

　　“那你为什么不去尝试？”

　　“我尝试了，但是我失败了。”药苏翁自嘲的一笑，“所以我才会被一直囚禁在这医巫闾山，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块石头绝非常人所能控制，因此我才会一直往外界散发消息，说我能破这睽蔓纹，好让人们来找我。而那些来找我的人，若是他们连这医巫闾山都上不了，那就更别谈控制这块石头了。”

　　连允恍然大悟。

　　药苏翁又说：“而湖主这次跟着那男孩一同前来，实则出乎了我的意料，所以我施了一点小伎俩，还请湖主不要怪罪。”

　　连允立马明白过来：“所以说是你启动的山顶落石机关，让我们误以为有时间限制，故意分开的我们？”

　　“是我。”

　　连允早就听闻这医巫闾山机关重重，却从未想过这些机关都是被一缕执念所操控着。

　　也罢。

　　他叹了口气，直视药苏翁说：“如果他有生命危险，我会毫不犹豫把他带走。”

　　“可这些机关迷阵并不是那么好破的，怕是湖主......”

　　药苏翁还未说完，连允就立马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肯定也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还有我到底介不介意或者有没有能力把这医巫闾山夷为平地。”

　　药苏翁一愣，随机低了头，恭敬地道了一声“是”，他抬起头，有些疑惑不解：“这中了睽蔓纹的男孩可是江仙派的小公子？”

　　“嗯。”连允回答，“商祝那老家伙的孙子，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就是江仙派的下一任掌门，挺有潜力的。”

　　“那湖主为何还要......？”

　　“我不是什么善人，我救他自然有我的理由。”连允解释道，“商祝虽不敢对我动手动脚，但却不能说没有动过那些歪脑筋。他和孔君丹都有野心，但他们的区别在于，一个敢做，一个敢想，若是两人联手对我，我未必会占有优势。所以这次帮他孙子一把，好让他先欠我个人情，日后若是商战即位，也不会对我有害。”

　　药苏翁听着，倒是不由得赞同，他拍了拍袖子，从袖兜里拿出另一样东西递给了连允。

　　“湖主，其实药某还有另一事相求。”

　　连允打量了药苏翁一会，才发现对方手中持着一本书，书上写着“药神本经”。

　　“这不是你们药神派的书吗？”连允接过，拿在手上翻阅了两下，里面全是一些他不认识的草药和中医用语。看不懂，他也就合上了书，问道：“你把这交给我干什么？”

　　“药某已经只剩一缕执念了，无法有所作为，我也不知自己这份执念多久会消散，我怕有一天我突然消失，那我们药神派也就断了。”药苏翁撩起长袍下摆，在连允面前跪了下来，“所以若是湖主日后能找到一个有缘人，请把这书交予他，也算是我们药神派没有毁在我的手中。”

　　连允有些受不了药苏翁这文质彬彬的语气和行为，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问道：“怎么个有缘法？”

　　“有心、有德，便是有缘。”药苏翁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暗淡，“当年我师傅把这药神本经传于我的时候，就曾我和说过，药神派能流传千年至今，靠的不仅是我们的医术，更是我们的心与德。”

　　“我知道了。”连允收起书道。

　　“如果某日湖主遇到了那位有缘人，请务必转告他一句话。”见连允点头，药苏翁才开口，一字一句道，“用心救人，以德化物。”

　　那是他们药神派代代相传的一句话。

　　连允答应了下来，便随着药苏翁进了那茅草屋等候。药苏翁身为一缕执念，用不着吃喝，也感受不到睡意，屋里的家具基本都是两百年前的式样，若是拿去旧货市场，必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药苏翁让连允自己随意，然后便转身去了屋顶吹笛。连允坐在屋内那看似不牢的椅子上，慢慢闭上眼，把自己的灵识渐渐散发出去，等到灵识包围了整座山之后，他终于感受到了商战的大致方位。

　　商战似乎正和什么东西苦苦作着斗争，气息极其不稳，金光符上的灵力也早就被消耗完，商战似乎陷入了绝境。

　　但商战明显没有丧失斗志，好不容易闯过心魔那关的他，眼看就能找到那个能破睽蔓纹的人，他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在这里？

　　他不停地向前奔跑着，一边跑一边用余光窥视着后面追赶着他的怪物。那怪物三头六臂，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他暂时把它归为医巫闾山特产，那特产跑得慢，但跳跃能力极强，蹦个两三下，便能大大拉近它和商战的距离。

　　商战急得满头大汗，不断在脑中思考着对策，既然它爱跳，那就让它再也跳不起来。

　　商战将手中的铁爪猛地甩出，牢牢地勾在树枝上，他整个人往上一跳用绳子缠住自己手腕，朝着反方向荡了回去。那怪物刚刚跳出，就看见商战朝着自己迎面而来，还未能着地作出反应，只见商战灵活地一跃，它的背上就被贴了一张黄色的道符。

　　商战收了铁爪，落在另一棵树上，那怪物刚刚着地，只见他嘴里念了什么咒法，“砰”的一声巨响，那张道符便被引爆。

　　那怪物在地上滚了一圈，眼里的怒气像是要迸发出来，它拍了拍背，道符引发的爆炸并没有伤到它一丝一毫。怪物从嘴里哈着气，双眼死死地盯着上方的商战，它弯曲了双腿，猛地发力向上一跃，却没想到身子往下沉了一截。

　　商战俯视着下面的一切，勾起嘴角，满是不屑地看着它，他之前就有注意到这里的地形，才设法将这怪物引来了这片沼泽地。再加上爆破符的冲击，那怪物一个转身便落入了其中，任它再会蹦哒也绝不可能跳出这片沼泽。

　　好家伙。

　　坐在屋顶的药苏翁忽然睁开了双眼，停止了吹笛，嘴边笑意满满，他迅速下楼敲了敲屋门，在门外对着连允说：“湖主，那孩子马上就要找过来了。”

　　连允闻声开门，也恭敬地回了一句：“那就麻烦你了。”

　　药苏翁摆摆手，有些激动，满是不在意道：“何来的麻烦？终于有人能找到这里，我等这一天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