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春茶煮水

62、第六十二章

　　连允重重地摔在雕像的旁边，抬起头就能看见那发着五彩光芒的五圣石。

　　远处，树神用口型向连允比着“快走”，连允用手臂抹掉眼泪，猛地跃起一把夺都了那悬浮在半空中的五圣石。

　　他转身立马向身后的宫殿跑去，手中紧紧攥着五圣石，可看上去仅仅只有一步之遥的路，连允却感觉它竟是如此的漫长。

　　在他的身后，树神所处的地下忽然传出一阵阵强烈的颤抖，在万兽到达之前，地面猛地裂开一道大缝，无数树枝从地底快速升起，逐渐形成一道巨大的树网屏障。

　　连允下定决心撇过头，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径直冲到了宫殿门口。他倏地展开自己背后的羽翼腾空而起，门的中央有一处凹陷，大小形状和五圣石差不多，连允估摸着那便是钥匙孔，什么都没有多想，一把将手中的五圣石镶嵌到了其中。

　　就在五圣石完全嵌入那凹陷中时，一刹那，天地间像是静止了一般。连允回头一看，远处树网后的凶猛野兽一瞬间全都安静了下来，双眼愣愣地看着连允的背后。

　　连允的身子有些动弹不得，感受到宫殿门开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灵压从里面窜涌出来。他一下子颤抖起来，僵硬着脖子扭回去一看，宫殿里依旧是一条长廊，在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小黑点，然后愈演愈大。

　　等到那黑影靠近，连允霎时瞪大了双眼，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双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他颤颤巍巍地喊出了眼前人的名字，不敢相信这一切：“饕餮......”

　　他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屠城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饕餮笑着停在了连允的面前，只一挥手，身后立马恢复了原本激烈打斗的模样。

　　“很吃惊？”饕餮看着连允问道，“我记得你是叫连允吧？”

　　连允死死咬着牙：“......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很欣赏你。”饕餮说，“欣赏你敢和我作对的勇气，不过你这勇气却害死了很多人，包括你爹娘、树神，还有......陀山族众人。”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连允朝着饕餮大吼道，“你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着你自焚的！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死了的是饕餮，不是我。”饕餮脸上的假笑越发灿烂，“你以为那是自焚？其实那是献祭术，他将他的身体献给了我，我就用他的身体继续行事。”

　　连允后退了一小步，眼里充满了恐惧：“......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生活的这片土地。”

　　“不可能！”连允掏出他腰间的风涧猛地冲上去，“你不可能是临天阁！”

　　“为什么不可能？”饕餮笑着往前，面对连允的攻击也不躲避，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道口子，“万物皆有灵，我既是神明的主宰，为何不能拥有灵智？我孕育出了各路神明，他们自然也听命于我。”

　　“你想让他们杀了我？”

　　饕餮一挑眉，却并不把话说明，他越过连允走下宫殿的台阶，缓缓把手举起由掌变成了拳。

　　一瞬间，远处的万兽暴动了起来，连允瞪大了眼，嗓子却已经喊不出来，他亲眼看着那张巨大的树网被撕裂。兽群中笔直站着的树神被四五只神兽咬住，他们一齐用力，一刹那，连允就看见那人影被撕成了四分五裂。

　　连允的身体软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长着嘴，像是失了神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很无助？”饕餮转过身来问，“你背叛了我，树神却帮助了你，所以他也得死，和你爹娘一样。”

　　连允的目光已经变得呆滞，他跪着爬到了饕餮的脚下，扯着他的裤子喊道：“我求求你，求求你别伤害我爹娘，你让我死都行！我什么都给你！别杀了他们！他们什么都没做！”

　　“已经晚了。”

　　说完，饕餮指着身后的宫殿让连允往里面看去。

　　在那偌大的宫殿里，连允顺着饕餮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旁的墙上有两幅壁画，壁画画得栩栩如生，两只仙鹤昂头立于丛林之中，一只在高鸣，一只在低鸣，他们展着翅，抬起一只脚，眼里充满了悲拗。

　　“啊啊啊啊啊——！！！”

　　连允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吼起来，一瞬间毫无章法地向饕餮发起了攻击，他红了眼，嘴里不停地喊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饕餮游刃有余地躲闪着，刺激道：“你知道你爹娘最后干了一件什么事情吗？”

　　“我杀了你！”

　　“他们跪在我面前，和我说，那朵莲花是他们偷的，只求放过你。”

　　“我杀了你！”

　　“他们不停地给我磕头，我就说，‘那你们先自毁灵丹’，他们二话不说就废了自己一身的灵力。”

　　“我杀了你！”

　　“然后我踩着他们的头，他们就在地上爬了将近一个时辰。我把他们杀了，为了给你留个想念，我把他们做成了这幅画。”饕餮一个侧身握住了连允的手腕，“我将这幅画赠予你，喜欢吗？”

　　“我杀了你—！！你给我去死——！！！”连允挣扎着，脖子却被饕餮死死捏住，饕餮将他的头往壁画那边扭曲，连允便犟着不肯睁眼。

　　“再告诉你一件事，从你一开始和下界人私通我就知道，还有你偷的雪莲，其实并不是雪莲，不过是我幻化成雪莲的火毒而已。”说着，饕餮捏着连允的脖子往上提去，连允的脚尖逐渐离开地面，双手试图掰开饕餮的手指。

　　“你给我睁眼好好看着，你一个自不量力的下等神居然还敢出来和我跳板？”饕餮掐着连允脖子的手越来越紧，“看着他们为你死的感觉怎么样？你爹娘、树神，等会我就让你亲眼看着那些你最爱的下界人横尸在这里。”

　　“求，求求你......不，不要......”连允艰难地喘着气，双脚不停地蹦哒想要脱离饕餮的控制。

　　饕餮一笑，将连允举起，一把又把他狠狠摔在地上，地面陷下去时裂了一条很大的缝。连允无意间往缝里一瞥，瞬间吓得身子僵硬，在那幽暗的地下，竟有无数只手争先恐后地想要伸出地面，把连允拉下去同它们一起作伴。

　　连允忽然大叫一声，想要起身，饕餮却一脚踩上他的胃，让他动弹不得。连允猛地吐出一口血，瞪大了双眼看着满脸狰狞的饕餮。

　　“想逃？”饕餮问，“看见刚刚那些手了吗？以前那些想要忤逆我的人全在下面了，等陀山族人灭干净后，你就跟着去下面陪他们吧。”

　　“不要......不要！”连允哭着哭哭哀求眼前的人，可饕餮却无动于衷，依旧死死踩着他，眼里充满戾气。

　　连允无助地闭上了眼，只听见耳边传来阵阵嘶吼的声音，那是远处的万兽正在向他狂奔而来。

　　他想起了他的爹娘，想起了树神爷爷，想起了屠城和他说的那句“三日后见”，他不甘心。他嚎啕着，却已经哭不出泪水，他多想再见他们一面。

　　就在这时，似乎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那些巨兽接二连三地倒下了好几只，在他们倒下的地方，开出了一条路，下一秒，一支箭身还在滴着血的朱红色的箭倏地射到了饕餮的脚下。

　　饕餮忽然变了脸色，终于松开了踩着连允的腿，低头凝视着那支箭。

　　“踩够了吗？”在很远的地方，虽然连允看不清，但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屠城的气息。屠城正穿着一身白衣，一步一步向他这边走来，他的身上充满杀气，像是杀了一路过来一样，身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你......”待屠城走近了，饕餮才不可思议地开了口，“你们不是......”

　　“我们不是应该被灭族了吗？”屠城红着眼嗤笑一声，“你三天前派人来灭我一族的时候是不是就觉得自己定会成功？”

　　三天？

　　连允一怔，明明自己回临天阁不过大半天，为何说是三天？

　　他猛然惊起，既然这里是临天阁的地盘，又有什么是不受他的控制的？布一个迷阵，施点小法术蒙蔽他们的感觉，就算是树神爷爷也拿他没办法。

　　连允强忍着浑身的疼痛起身，他看见屠城忽然举起了手中的血刃直指饕餮：“你漏算了一点，我们族人迁徙的路线，是往那边走，可你忘了北边是谁人的领地。”

　　饕餮恍然大悟：“......居然是恒宇族。”

　　饕餮话音刚落，只听他们身后宫殿走廊的深处传来一阵阵嘶吼声，那是人类正握着他们手中的兵器向着临天阁里杀来。

　　屠城一声轻笑，笑得风轻云淡：“你派人暗中偷袭我们，我的父亲为了保护我们丧生在你的恶爪下，再加上其他死在你手下的族人......”

　　屠城上前一步，毫无惧色地说：“新账旧账，我们今天就一并算了，你要灭我们可以，但你也要有这个能耐。”

　　屠城的话振聋发聩，一字一句都让连允感到一语中的：“天之将亡，若夫恶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