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总是我》鸢亦惶恐

17、长安之四（已修）

　　断了一地的手臂，原本就破破烂烂的神像，现在更是没法看了。可是余小萌此刻并没有精力关心其他，掉落在地的断臂散落两边，中间恰好空出了一条小道，明晃晃地在暗示：走！这！里！

　　走？还是不走？

　　理智上余小萌还在用大脑思考，身体已经早一步迈出了脚步。踏上断臂圈出的道路，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一步，两步，眼前的景象也并没有因为她的走动发生任何变化。

　　这条临时出现的小路并没有带她发掘出什么天大的秘密，反而是在半路上，让她重新遇见了打从一进门就不见了的李栋。

　　那个被吩咐“照顾”她们来此间打扫的李栋。

　　余小萌见到他的时候，正在原地团团打转，原先应该在他手里的扫帚被随意地丢在一边，两手各举着一条从神像上断落下来的手臂，仔细打量着似乎在寻思如何把它重新安放回去，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

　　余小萌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他好久，都没有发现同一个空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直到余小萌忍不住先开了口，“李栋，你在干嘛呢？”

　　“完了，完了。本来是想让你们进来这里打扫仓库，顺便看看能不能修复个一两尊神像。这下好了，还没开始修，神像就破损得更厉害了。怎么办怎么办，要是将军知道了肯定骂死我了！那么多神像，连哪条手臂是哪尊神像的都分不清楚了！”

　　说来奇怪，有些人或许第一印象给人并不高大，但在接触之后却能让人觉得眼前一亮，豁然开朗。而眼前的李栋却是恰恰相反，余小萌对他的第一眼印象极好，尤其是对方踏马而来，肆意洒脱，稍稍接触之后，却只感觉对方是个唯将军之命是从的中二少年，热血，却莽撞，一力想要讨好将军，又似乎并不得其法。

　　多数时候，他的行为会被人叫做：吃力，不讨好。

　　李栋现在的种种表现，在余小萌的下意识里，就被归类为这一种。光从对方现在的焦躁情绪里，就让人深深地感到，不太靠谱。

　　“那些神话故事里，神仙们不是BIUBIU两下，就能修好神像么，你为什么不试试？”余小萌试着提建议。

　　“那是你神话故事看多了，哪有那么容易！要是BIUBIU两下就能修好，城隍阁里还要那么多杂役干什么？什么事都BIUBIU两下解决了，纪将军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说到这个就来气！”李栋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连手上正在打量那两只断臂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你以为，现在还像是你在那些神话传说故事里看到的，神仙城隍随便挥挥手BIUBIU两下就移山倒海，心想事成了？那都不知道是多少辈之前的事了。

　　“现在初一十五来上香的哪个不是一堆索求？平时不烧香，有事才来拜，有几个是诚意信奉的？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贿赂。信众的香火就是我们的法力，香火少了，法力也就大不如前了。现在每月只能领到那么一点法力，光是清扫这个仓库，BIUBIU两下，好不容易攒了5，6年的法力瞬间就用完了！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就是我们纪将军，想要给信众托个梦，都要选个黄道吉日向那些大能留下的法器借法，费老鼻子劲了！我们这些底下打杂的，除了存在的时间久一些之外，和你们也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那些新来的鬼神，更是一个比一个体虚气短，让他们扫个地，都能扫到人事不省。还不如找几个负责打扫的凡人直接进来清理来得方便！

　　“就这样的新人，都还是供不应求。现在的人啊，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塞，以为自己是上古神兽饕餮还是貔貅，也不看看自己小不消化得了。吃得身体里都是各种杂质囤积。这样的身体，连鬼仙选拔的第一轮选拔都过不了！”

　　李栋稍事停顿，那双好看的眉眼因为想到了什么徒然一亮，“我第一眼看到你们的时候就发现你们两个身上灵光闪亮，还以为终于有新人分到我们这儿来了。

　　“怎么样？！要不要提前预约一下，寿终就寝后就来我们这儿做鬼仙吧！五险一金包吃包住每月还有免费法力发放哦，十三朝古都风光秀丽绝对让你满意！山水风景随处可见，到处走走就是名胜古迹，要是看腻了这些还有改朝换代勾心斗角的宫廷故事可以实地回溯，绝对秒杀那些电视话本里的故事！怎么样考虑考虑不？

　　“要是觉得活一辈子太过漫长，直接和我李小爷说一声，我直接带着你下一趟地府，我们就把流程给办了，怎么样，保证今天下去，明天就能让你直接新鬼神上任！”

　　对着李栋那双充满着希冀的眼睛，余小萌还能说些什么，被人催着去地府，正常人类哪个能受得了，“我觉得，还是不要了吧。我现在就挺好。”

　　为了坚定自己拒绝的意图，余小萌果断切断了与对方视觉的交流。有意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物体上，比如，地上那堆破损的断臂。

　　细看下来，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断臂切口，并不是整齐如刀切面，而是各自凹凸不平，每一条断臂都有它自己独特的裂纹，细看的话，应该不难找到与之相匹配的身体。

　　这样想着，余小萌的身体也就下意识地这样去做了。眼前最容易辨认的，是一只手型虚握的断臂，手臂尺寸纤细，像是少年人的尺码。手腕朝下的部分还带着半幅广袖。要找到与之相匹配的神像，应该不难。

　　果然就在断臂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尊小巧的神像，因为直接放置在地面上而不是神台上，高度只到余小萌的肩膀。神像是一个身着汉服的少女，一手提着花篮，另一只手，恰巧就从手臂处不见了踪影。

　　余小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在想些什么，很是自然的就捡起了地上的断臂，直接放到了它应该在的位置。也多亏了断口处的参差不齐，手臂很顺利地和身体合拢在了一起。

　　“你在干什么呢，别管它了，神像破损只有特定的人才能修补。你就算找到了它的身体也没什么用的。我们接着来谈鬼仙的福利待遇吧。”李栋跟着凑了过来，显然是还没有放弃自己之前拉人的主意，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断臂在他的眼前和那具身体重新合在了一起。严丝合缝，仿佛之前掉在地上的断臂，只是他的错觉，这具神像从来没有破损过一样。

　　“你，你！哎！翻倍翻倍！你有这手艺，所有待遇必须翻倍啊！这个包在李小爷我身上，一定让纪将军点头！怎么样？一成为鬼仙待遇就是别人的翻倍！这样的待遇可是千载难逢！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李栋一边说着，眼睛里就差冒出火光了。

　　“什么手艺？这个，是怎么回事？”余小萌也看到了刚才神像上发生的事，却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竟然与自己有所关联。

　　“什么怎么回事！手艺人啊！你绝对就是吃这碗饭的！你知道现在全国各个庙宇，像这样破损的神像堆积了有多少么？那些破损的比完好的多的多的多！就连一些鬼神自己的本像，都不是完好无损的！鬼神自己修补不了自己的塑像，凡人能修复神像的形却补不好里头真正的芯子。像你这样能修补神像的手艺人天赋，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出现过了！”

　　李栋那双好看的眼睛突然滴流一转，一抹流光从他的眼底滑过，“嘴上说的不算！走走走，我先带你体验体验当鬼神的好处！”

　　说着就从背后掏出了一个黑到发亮的乌龟壳。龟壳一开始只有巴掌大小，落到余小萌的视线里，就看到它迎风见长。从一个巴掌那么大长到了一个茶几的大小，横列在两人中间。

　　巨大的茶几样龟壳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月，乌黑的表面上能看到一条条清晰的生长痕迹分布其上。李栋正低头用手指在龟背上比划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去哪里比较好呢，这里最热闹，就这儿吧。”

　　从他话语落地开始，龟壳又一次表现出了超出正常范畴内的生长速度。龟壳最顶上的部分几乎顶上了屋顶房梁，龟壳上原本脑袋位置的地方，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入口，出现在了余小萌的面前。

　　“刚才不是还在吐槽法力不够用么？你不是在逗我吧？”余小萌对着眼前已经超出正常逻辑的东西，表示怀疑。

　　“千年王八万年龟，要是法力够用的话，哪还需要这种东西。打个响指就能解决的事。现在么，只能将就着用了。走走，小爷带你看点好玩的去！”李栋从另一边直接绕到了余小萌面前，推搡着余小萌的肩膀就往黑洞洞的龟壳里走去。

　　虽然看上去有人贩子的嫌疑，但是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人类的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总归是城隍座下的鬼仙，再不靠谱又能偏到哪去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余小萌一步迈了进去。下一瞬间，就发现自己完全处在了失重的状态。身体下意识做出了应激反应，双手紧紧箍住离自己最近的物体，发现效果并不明显的时候，更是手脚并用攀了上去。

　　“松手，松手，不要踩我的头，哎哎哎，不要蹬我脸上！”一片漆黑中，传来了李栋的惊叫声。

　　好在开始的混乱过后，余小萌逐渐适应了这样的失重状态，毕竟也是上天能跳伞下海能潜水的妹子。稍稍放松自己的肌肉之后，将自己的身体想象成漂浮在水中的状态就很好的缓解了一开始的紧张气氛。

　　镇定下来，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漆黑的环境各种，耳边隐隐能听到水波流动的声音，微弱的光线从6个小窗似的孔洞里透射进来。稍作思考，正合了大龟壳上的应该有的6个孔洞。

　　“咳咳，你看，这就是做了鬼仙的好处之一，可以借外力晦朔时光，让你足不出户就能领略千年前风光。盛世大唐，繁华汴京，战国混战，你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能带你一探究竟！怎么样，羡慕吧！”不用看也能猜出李栋现在脸上得意的表情。

　　“小爷我手里的这副龟壳，足足活了有6000年，别人求我都轻易不肯借人的，今天就带你看看眼界！”

　　话音刚落，就听到周遭的水声越见清晰。那声音不是在陆地上寻常能听到的活水流动的声音，而是当人处于水下时，在水中听到的液体碰撞的声音，潜过水的余小萌自然并不陌生。

　　“跟我来。”

　　余小萌只觉得自己后脖颈处的衣领被人用力拎起，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出于刚才被踩脸的报复心理，就用这样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姿势，被带到了一个孔洞边上。

　　“哇哦~”眼前的场景让余小萌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