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在上》应迟

28、文鳐

　　仙道营地中因这一语而沸腾起来，天罡地煞星队迅速规整行动，重瑶、空擎苍等昊阳谷体修长老极速向竹山方向而去，梁清韵等剑道仙道紧跟其后，夜空中逐一亮起的灵气闪烁着多彩的光芒像一道道流星划破天际，又或者像是陨石——奔赴坠损之地。

　　古秋筠手握无波长剑朝仙君营帐外大步走去。“你不能去，”寒溪亭拉扯住他的衣袖，“寒髓还未全部转移，身体机能也没有恢复，你去就是一个死字！”
　　古秋筠朝他勾了勾嘴角，用力咽下喉中的血腥疼痛，声音里沙哑能听出铁锈味道：“那你应该全力以赴，将医道里能刺激人体潜能的秘法施展在我身上，才能帮助我、活着、回来。”
　　寒溪亭对他怒目而视：“我已答应你转移寒髓，我已经违背了我心中医道的誓言，我不会这样做也不会让你走！”
　　古秋筠淡淡“看”着他：“你、拦不住我。”

　　文鳐在刺杀一击之后收到了仙道们的猛烈阻攻，它庞大的身形也同样是束缚它力量的存在，不需要瞄准就能在它身上激起碰撞的火花，文鳐一声啼鸣在空中游曳搅起风波，扇尾扑打仙道，他们的百人阵型已经散乱。
　　文鳐鱼甩尾而向变异溪边尸体所在奔袭，血盆大口大张着要将眼前的小虾米尽数吞食入腹。千嶂先生疾呼：“它要抢夺变异魔兽，拦住它！”

　　萦蓝仙姝长箫疾点，法器骤然变大横亘空中自主地演奏荡起音浪，音刃浮空将变异溪边的尸体销毁成渣滓碎末。文鳐仰天怒吼摆头撞向着不知死活的冷面少女，叶萦蓝反手从长箫中抽出利剑御空，长箫护住的音修仙道一同弹奏起迷幻之声，万千藤蔓缠裹上文鳐身躯在它鳞片上生长出尖利的荆棘！
　　文鳐在空中翻滚鱼鳞坚韧如金玉和荆棘卷擦出刺目的火花，音浪藤蔓在它张开的锋锐鱼鳞下段段割裂！符修撑起天罡伏魔阵从它肚腹下绽放出光芒，寒千嶂以血为媒将伏魔阵撑开兜起文鳐的身形，金光大盛之间音波再起！

　　叶萦蓝俏美的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宝剑细长美丽泛着冷艳的光，叶萦蓝在伏魔阵中直取文鳐头顶！音刃跟随在她身后撕裂夜空铺天盖地而来，文鳐摆动鱼尾剧烈挣扎，伏魔阵却死死网住它的身体让它动弹不得！
　　叶萦蓝长剑刺在文鳐头上却不能破其肌体，宝剑在文鳐身上划出火花，叶萦蓝顺力飘飞回到长箫之后，文鳐高叫一声悍然撞上接踵而至的万千音刃！
　　接连的爆破声音回荡在高空，云层千叠翻卷泡沫般的雾气，爆炸中心秽气弥漫溢出，千嶂先生紧紧盯着黑暗深处，符修仙道隐隐围成阵型，伏魔阵再度开启，黑暗里亮起文鳐鲜红的眼睛。

　　不远处第一批援军已经赶到，重瑶冲起燎天赤焰引颈长啸，周身赤金凤羽纹炫然欲飞，灵脉真火所过之处空间都被烧灼扭曲。空擎苍紧随其后，身上的肌肉夸张地隆起，黑色的羽纹上升腾火焰，二人的炙热弹指间至，带着无与伦比的爆裂冲向文鳐！
　　长鱼发出高亢的啼叫，它被彻底激怒了。

　　文鳐摆头衔尾骤然冲下云端，双翼带动它遨游在云海之间，画出一道凹形弧线从重瑶脚底飞起！大口吞月，它青黑的双翼上接收着月华阴秽的洗礼，重瑶的重瞳镶上金边，长发飞扬在脑后，折腿下劈，腿刀砸裂鱼唇的同时自身也被轰得倒飞！
　　空擎苍立刻布开火线挡住文鳐，身后重瑶堪堪止住身形被一双坚毅的手扶住，梁清韵苍冷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随即迅速掠过他的身边。
　　灵脉真火的爆裂从文鳐伤患出侵入它的身体，长鱼剧烈翻滚，千嶂先生的伏魔阵再度开启，音泉溪流从叶萦蓝的长箫箫孔中汩汩流出，梁清韵手握碧穹剑整个人如弦弓满月带着凛冽杀伐劈向文鳐，眼看它避无可避！

　　文鳐肚腹一缩，弹放之间激射出无数锋锐鳞甲毒箭，借着弹飞的力道猛然拍动双翼挣脱伏魔阵外，厉叫一声猛然从口中吐出无数幻梦。
　　梁清韵重剑挥扫，长风祭天挡开四周带着深紫秽气的鳞甲毒箭，眼前又被无数闪烁着黑色光芒的幻梦气泡所包围，叶萦蓝音浪藤蔓扯着他飞速后退避让，重瑶和空擎苍的烈火滚烫和那些气泡对冲碰撞！
　　诡异的是火焰穿透气泡就像它们不曾存在过一样，黑芒气泡仍旧朝着他们迅速逼近！

　　梁清韵跃至重瑶身前一剑刺出，气泡无比轻透地被碧穹剑穿透却没有破裂，反而从中乍然迸发出强大的吞噬力量拽拉着碧穹剑朝梁清韵挤压而来！
　　“别碰那些气泡！”重瑶大喊着帮梁清韵拽住苍穹剑的剑柄，双臂青筋暴起把碧穹剑狠力抽出，眼前的气泡这才如烟破碎，炸开细密的紫雾，重瑶捂住梁清韵的口鼻带着他飞速后退！
　　文鳐挥舞双翼口中再度吐出幻梦，刹那间将一众仙道逼退击散！

　　漫天的幻梦气泡把空间挤满，朝向梁清韵和重瑶二人紧追不舍，一个又一个仙道在闪躲不及中被它吞噬入内，吞噬过仙道的幻梦在瞬间破裂成秽气归于文鳐体内，文鳐鱼发出兴奋的叫喊。
　　幻梦气泡间错着鳞甲毒箭，挤压着将梁清韵和重瑶冲散脱离战场，逼去了丹水河瀑布之下。毒箭在他闪躲过程中激射入地下，地表的箭竹林迅速枯萎糜烂成臭泥，丹水河被污染翻涌着紫黑的腥味。

　　千嶂先生和叶萦蓝为了躲避幻梦气泡，不得不带领着仙道飞去更高的高空，身后前来支援的仙道越来越多，一百单八符修仙道组列成星数大阵，千嶂先生立在阵眼手持判官笔指点前方幻梦挤压处：“净天地阵！”
　　仙道步罡踏斗异口同声：“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郎太元。八方神道，使我自然。清灵缚邪，杀魔万千。凶秽消散，神道长存！”
　　巨大的阵法从地底直射上空将文鳐锁缚在内，文鳐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像是嗤笑。

　　天精玉石牢笼中的孩童装着晕厥，嘴角勾起不屑的笑。
　　这时却没人欣赏他的演技，太可惜了。

　　文鳐毫不闪躲顶着金光直冲地下，大地为它泛起涟漪波纹向它伸出拥抱的手把它紧紧护入体内，文鳐就这样消失在净天地阵之中。
　　它是大地心脉，是龙神创造出的大地之子。
　　没有阵法能束缚住它。
　　文鳐觉得自己的表演棒极了！

　　仙道们沉眉出现片刻的错愕惶恐，紧接着，丹水河瀑布交汇入洛水处腾跃起长鱼硕大的身躯，梁清韵上方的鳞甲毒箭和幻梦气泡还没有消失，下方文鳐已大张血口向他奔来！
　　重瑶怒喊道：“梁翘——！”
　　梁清韵俊秀的面庞上除了冷峻别的惊慌失措什么都没有，若是他和重瑶位置对换他或许还会焦灼些，可若是他自己受到威胁，在殒命和与凶兽一战面前他断然选择后者！

　　碧穹剑上青华流转熠熠生辉，映照着他的面庞愈发俊朗，肃杀的气息将他秀美的眉眼都勾画出凌厉，梁清韵折身对上文鳐血口于半空中灵跃，双臂紧握剑柄横在身侧像一阵青烟般神秘晃过文鳐正面，重剑狠狠插入它的鱼鳃！
　　顿时文鳐发出一声痛呼朝他激射出鳞甲毒箭，梁清韵丝毫不惧也奋不撤手，碧穹剑带着千钧之力从它鳃侧狠厉割到它胸鳍，整个人倒挂在文鳐胸鳍之下。

　　文鳐吃痛重新蹿入水中翻搅，梁清韵却像是紧咬猎物的独狼在浊浪中翻滚，手中重剑狠狠一搅深深地钉在文鳐身上！
　　重瑶奔袭而至冲杀入水蒸起洛水沸腾，手如利爪凶狠插进它的背脊！灵脉真火爆裂地穿透文鳐的身体，透出鱼腥烧焦的臭味让它痛声不已！
　　音浪在水中掀起狂涛，伏魔阵张开在文鳐头顶，无波长剑携带神道之力从远处横扫挥出，天地静默！

　　牢笼中的孩童微微拧眉，启唇无声絮语。

　　文鳐身形大震，迅疾钻入河床，巨大的身形在呼吸间骤然缩小成高大人形，一手握住碧穹剑剑刃，一手反抓重瑶手腕！梁清韵瞳孔猛烈紧缩！碧穹剑在他手中纹丝不动，他也像没有痛感一样任由手掌被利刃割破，梁清韵直觉性地弃剑后撤，却已经来不及！文鳐化人口吐紫烟幻梦，梁清韵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吞噬了进去！
　　“梁翘！”重瑶的呼喊压抑在地底深处谁也听不见，他的手腕被文鳐生生捏碎，拔出了文鳐的身体。
　　文鳐的人形比重瑶更加高大，玄色的鳞片覆盖着他身体大部分面积，青苍纹路漫布他躯体各处在脖颈上戛然而止，他的肤色白得晃眼，越衬得他的嘴唇猩红。文鳐拧着他的手腕转过身来，启唇道：“第一次见面呢，小杂种的小杂种。”
　　他口中吐出的紫烟幻梦将重瑶携裹消失在文鳐猩红的唇间，文鳐在地底之中高声鸣叫重新化作长鱼跃出河床跃出洛水水面，却被古秋筠那一剑反卷千垂瀑布破浪开涛地砍刺在胸前！
　　文鳐巨大的身躯撞击上古秋筠无波剑上的神道之力，瞬间鳞甲崩飞溅血！
　　冲撞进它体内的神道之力无法排出，文鳐周身的秽气在光明照耀下分崩瓦解。

　　古秋筠眼上缠着浸透了苦药的茶褐色绷带，面色苍白发色也苍白，他立于月色下，立于长河上，苍白得像一朵鹤望兰。
　　紧接着他挥出了第二剑。
　　洛水上澄静无波，所有的波涛涟漪在这一刻静默，水面光滑如镜，映照满天星辉洒在长河。
　　天地静悄悄地，掠过一道光。
　　文鳐再次重伤发出悲鸣，成为唯一的背景声响。

　　古秋筠微微偏耳侧首，随即挥出了第三剑，喧闹乍起！
　　千嶂先生和叶萦蓝几乎是同时间发出长啸，伏魔阵和音浪浮刃同时助杀，数百仙道的灵力光辉照亮波涛，照亮星河，也照亮文鳐死去时的孤寂。
　　“轰轰轰轰轰！！！”
　　文鳐在神道之力的穿刺下接受着神道洗礼，硕大的头颅被切割下与身体分离，长鱼的眼中没有泪水，因为它活在千万年的生生死死之中，也只有在死亡的时刻最接近神明。

　　笼中的孩童得逞地一笑，旋即作昏睡状重新“晕倒”过去。
　　两位好演员。

　　洛水上漂浮着文鳐巨大的尸体，巨大到要将洛水截流，猩红的血染红波涛，满天星河重新碎裂在泡沫里。
　　仙道们浮空而立看着缓缓御剑而来的那个人——他们的新任仙君——众人的脸色浮现着疲惫也浮现着古怪，也许表面的古怪下还藏着深深的忌惮。
　　古秋筠却没有管那么多，他已经完全地失明了，在这三剑之后他可能还要躺上一两个月，他“环视”了一圈，声音嘶哑地问：“清韵君、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