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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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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清韵:“你们这是要去哪里?采集任务?”
唐天正腼腆道:“诛杀魔兽的任务也不让轮到我头上啊。”
“瞧你那点出息,”重瑶傲慢得就差鼻孔触天了,“不让轮到你头上你不会偷摸来么?就甘愿做个后勤啊?”
梁清韵笑乐了:“你这教的都什么歪门邪道。”
重瑶冲他耸了耸肩。
唐天正歪头一愣,这二位之间似乎有点不一样了,怎么个不一样法儿他还没看明白。
匡玉不动声色地圈了番他俩,心里有些惊讶:这种和谐与诡异的浪漫气氛是怎么回事?
四人又谈及了些其他,匡玉便带着唐天正继续赶往第二列山脉的数历山,重瑶与梁清韵自是回去仙道营帐。
重瑶甫一回到仙道营帐便以普通医道对体修无用为由径自跑去找空擎苍,梁清韵自是和他分开去找千嶂先生他们。
此时千嶂先生正在仙君营帐里,古秋筠还没有从昏睡中醒过来,游笑就蹲在他旁边,细细的锁链将他二人串在一处,像是栓了条小猫小狗。
寒溪亭和陈元也在,正讨论着如何修复游笑魂魄损伤的事情。
梁清韵给先生见了个礼,坐在一旁听他们讲话。
大致说的是那个水晶阵的可行性。梁清韵不是符修,对这些不太了解。
锁链轻轻挣动了一下,游笑忽闪着乌溜的眼睛凑到梁清韵身边一眨一眨地看着他。梁清韵有些发懵。
游笑半蹲在地上,支楞起脖子朝他张开手臂要抱,梁清韵下意识往椅子里靠了靠,又觉得这动作不太合适,于是探手往他脑袋上摸了下。
他可从来不知道要怎么带孩子。
游笑拨楞着耳朵,那枚刻着他名字的玉佩从他领口里滑出来,梁清韵一看便愣住了——“游笑”,这孩子的名字竟是叫了“游笑”。
梁清韵觉得口里有些发苦,再度揉了揉游笑的脑袋。
重瑶也在此时赶来了仙君营帐,他怕龙神会对梁清韵做什么手脚。距离仙君营帐越近,重瑶感到自己心跳就越快,诡异地快。
然而他一来便愣住了,因为游笑和他“记忆”里龙神的气息有一些不一样,而且能看得出来的是,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族孩童。重瑶皱起眉头。
游笑也打量着他。
重瑶右眼重瞳里的血滴越热,一下一下不安分地跳动着。疼痛的感觉锥心蚀骨,重瑶的脸色很不好看。
梁清韵问:“空擎苍可有给你看出什么来?”
重瑶摇了摇头,心下暗恨自己如今说谎都不用打草稿:“没有,估计得回去瀚海金殿找一找那些老家伙们才行……”
梁清韵担忧地看着他:“头还疼吗?”
重瑶疲惫地闭了闭眼。
寒溪亭往他二人这儿瞧了一眼:“凤君是怎么了?受伤了?”
“不用你管,”重瑶烦懒说道,“我先回营地休息,这几天的清剿行动就不想参与了。”
梁清韵皱起眉头来:“这么严重?”
千嶂先生看着重瑶右眼的重瞳,捋着胡须面目沉重:“凤君可知黄乌的事情?”
“知道,体修爆体就那么一回事。”重瑶摆了摆手,“我和他症状不一样,老子不会有什么事。”
重瑶看了眼游笑,心口闷痛,脸色很是不好,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梁清韵扶了他一把:“我送你回去先。”
重瑶应声和他离开。
身后寒千嶂看着梁清韵的背影若有所思。
寒溪亭微笑道:“不论是哪一任的凤君,对医道的不信任与厌恶都是溢于言表的。也怪我们医道不能妙手回春,治病治不了命。”
陈元笑了笑:“灵脉体修和咱们不一样,溪亭道君何必这样自嘲。”
千嶂先生看了眼寒溪亭,淡声说:“昊阳谷凤君也并非是不近人情的。”
寒溪亭一愣。
千嶂先生却只说了这一句话,没有再接,寒溪亭便也不好过问。
游笑趴回了古秋筠身边,闻言瞧了瞧千嶂先生,然后便蜷着睡去。
离开仙君营帐没有多久,重瑶眼睛里灼烧的痛感便消失了,连带着身体都缓和过来。
这一回梁清韵没再推开重瑶,让他心满意足地躺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地给他按揉头颈。
“那个孩子看起来有些奇怪。”重瑶试探着问,“似乎不太正常?”
“嗯,”梁清韵叹了口气,“溪亭道君诊断过了,他的魂魄曾经受到了损伤,并没有修复完全。”
重瑶沉默,他不知道龙神是怎么变成了游风回的孩子的,也想不明白龙神混迹入仙道里面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他是为了替万千受苦的魔兽们复仇,那么就该像六百年前的朱厌穷奇一样,聚集魔兽兽潮冲击神荼郁垒。
按照文鳐的说法,龙神必然是站在魔兽一边,但他如今又潜入仙道之中,他是为了什么呢?
“魂魄受到损伤?那孩子体内有两个灵魂?”重瑶猜测道。
梁清韵说:“不,是因为先天不足,受到魔域内秽气侵袭。想来也是这样,如果风回师兄事先知道庭芜有孕在身,是断然不会把她带进魔域的。怀胎不过十月,就算师兄和嫂嫂一开始没有发现,五六个月里难道还会没有察觉吗?一定是师兄和嫂嫂一开始都不知道孩子的存在,等发现嫂嫂怀有身孕的时候却已经没有办法从魔域脱身了。”
重瑶叹息道:“无法从魔域脱身,就是说他们很可能进入了迷雾毒障里,甚至是魔域深处。”
“但这样就会存在一个逻辑上的矛盾,”梁清韵拧眉,“假设师兄没有走出来,那么水晶阵和游笑就不会被我们发现;如果师兄是被困了一时,之后再走出来,那么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到仙州,而要在竹山上搭建水晶阵呢?仙州的资源又不是没有水晶。再假设,如果师兄们是被文鳐一路追杀而出,他又怎么有时间去建造水晶阵呢?”
重瑶颓然道:“别说这个了,听得老子头疼。还有你刚刚说‘游笑’,游笑是谁?”
“是那孩子的名字。”梁清韵声音有些淡。
重瑶一时有些恍惚,他和文鳐以为的龙神,在仙道们眼里只是一个故人遗孤,是一个孩子,他们还给龙神取了名字,叫做游笑。这事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却让重瑶有些发愣,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游笑?”重瑶喃喃道,游风回竟以己之姓冠神之名……这实在是,太大胆了——纵然游风回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神。
梁清韵的思维和重瑶却不在一起,他轻轻笑了笑。
重瑶回过神来:“笑什么?”
梁清韵说:“你知道天正吗?天正是他的道号,你猜他的名字原本是什么?”
重瑶没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说起唐天正,也不明白为什么梁清韵提起唐天正的时候笑得那么温柔,重瑶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知道他?一个软怂包,我知道他做什么?没你知道的多!”
梁清韵好笑道:“你吃什么飞醋?我只是和你说游笑名字的事情。”
“游笑的名字和唐天正有什么关系?”重瑶仍不太愉快。
梁清韵道:“唐天正的名字是大师兄取的,叫做‘唐唐’。”说完自己先绷不住笑了。
重瑶亦是笑骂:“我操,你给他赐道号的时候怎么不让他叫‘正正’?”
“这还不算,”梁清韵笑道,“我的三师兄,就是冷脸种花的那位师兄,是被大师兄带大的,名字叫做‘朝朝’,也是他取的。”
重瑶道:“那他怎么不给那孩子取名叫‘游游’?是怕庭芜仙姝骂他吗?毕竟‘绿油油’可不太好听。”
梁清韵被他逗笑,重瑶看着看着就晃了眼迷了心,梁清韵笑着笑着笑容便浅淡了:“这个名字不是大师兄取的,是以前鹤落云居还在的时候,我们玩闹的时候六师兄给想出来的。”
重瑶不笑了。
梁清韵揉着他前额的碎发道:“你睡一会儿吧?”
“你喜欢那个孩子。”重瑶肯定地说。
梁清韵没有否认:“我今天才见着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师兄们都那么宠我。让我有点想念他们。”
重瑶低声道:“是‘很想念他们’才对吧?”
梁清韵笑了笑:“嗯。”
“……不能不想吗?不想他们,不想鹤落云居也不想天河仙君……你已经有我了,我和他们换,行不行?”重瑶开了个玩笑,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玩笑的玩笑。
“这不一样。”梁清韵揉了揉他的脑袋。
“嗯……”重瑶神色淡淡,把梁清韵推倒了抱住,“困了,你要不要和老子一起睡一会儿?”
梁清韵红了脸,也没拒绝。从魔域第四列山赶到仙道营帐一路上虽没遇到危险,他也是提心吊胆的,此时又提起了一些往事,心神不免有些疲惫,沾上枕头就感到分外困倦。
重瑶早已习惯性地一搭梁清韵的腰,脖颈下垫着梁清韵的手臂,连腿也要架上梁清韵的腿,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人全然拢住。
梁清韵被垫着的臂弯扶住重瑶的肩背,看起来又好像是他在抱着重瑶。
有一种互相依偎的亲密,和欲望无关的、单纯的爱恋。
“小七,你看天上那朵云,像不像猫?还有两只尖耳朵呢。”寒希声并着梁清韵坐在藤萝花架下,蓝天白云、微飔徐来好不惬意。
小四小五醉了,三哥去蕴养他的灵泉。
大师兄和二师兄坐在一旁说话。
说的什么他没有听清。
梁清韵正想回小六儿的话,便听见古秋筠这个讨厌鬼学着他冷淡的口气道:“不像,像大青牛。”
寒希声翻了个白眼:“我又没问你。这哪里像牛了啊?明明还有尖耳朵呢!”
古秋筠笑道:“我这不是替小七回答你么?你问小七,他肯定就这一句话:‘不像,像大青牛’。”
寒希声没好气道:“你又不是小七,你怎么知道小七是怎么想的?”
“我当然知道,因为——”古秋筠故意拉长了语调。
“师兄。”梁清韵抿下嘴角。
古秋筠冲他扎眼笑道:“好了,我知道——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对不对?二哥哥不会说的,你放心。”
寒希声不满道:“什么秘密?怎么都不告诉我?”
古秋筠道:“能有什么秘密,小七就是喜欢大青牛呗。你这个师兄怎么当的,连师弟喜欢什么你都不知道。你得好好反省反省,不然以后怎么能养好未来的小八小九?”
寒希声白眼都要扔到天上去了:“什么小八小九,就你们几个师兄弟就够我操心的了。”
古秋筠好奇地逗他:“我们能有什么要你这孩子操心的?”
“多得很,比如风回师兄什么时候生娃啊,”寒希声冲着扭过头来摇头笑着的游风回扮了个鬼脸,“还有三师兄年年呆在长城都没空相亲啊,还有小四,欠一屁股桃花债,小五就更麻烦了,天天黏哪儿都能睡着一点也不识路……”
寒希声又开启了叨叨模式,从要矫正小五路痴的毛病讲起,一直到琢磨着要给游风回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琢磨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来,又嫌在偷乐着的二师兄面前出糗,于是他红着脸,右拳一锤左掌道:“我想起来了!《散人论道篇》里有一句‘云水长汀山月里,轻舟一梦笑游仙’,我看‘游笑’这个名字就很不错!”
古秋筠笑道:“《散人论道篇》?我怎么没有读过?是叫《散人论道篇》还是叫《希声胡诌集》?”
寒希声抱紧了自己最后的倔强:“什、什么胡诌集?就是叫《散人论道篇》!真有这本书,是你太孤陋寡闻。”
古秋筠一副“好好好,我明白,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分外可恨,将寒希声气成了包子脸。
游风回温和笑道:“游笑这个名字也不错的。”
寒希声分外骄傲地冲古秋筠昂起头:“你听见没?”
古秋筠装傻充愣地引开话题:“哎,那你操心我们几个师兄,难道小七就没什么可操心的吗?”
“当然有啊。”寒希声瞧了瞧梁清韵,没梁清韵的应允不敢说话。他对几个师兄向来没大没小,那是还没有梁清韵的时候被师兄们当老幺给惯的。有了梁清韵以后对小师弟那叫一个千依百顺,恨不能把师兄们惯出来的娇蛮变作十吨糖水将梁清韵“敦敦敦”腌渍入味。
梁清韵看着他:“我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吗?”
寒希声连连摆手:“没有,就是长得太好了,反而担心未来弟妹不好找。”
梁清韵红了脸:“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你都要操心到天边去了。”
他真想师兄们还在,小六儿还在。这样他就能牵着重瑶对他们说:“你们看,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