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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欺骗 ...

  •   他仍旧说了谎。
      古秋筠很清楚地明白,魔兽体内的秽气根本无法转化为灵气,在他和天河仙君拿那只幼年魔兽做试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清楚地认识到,魔兽体内的秽气根本无法转化为灵气。
      同上言所说,如果魔兽是因为仙道的吐秽纳灵而出现的,那么魔兽和仙道之间,兽族和人族之间就已经构成了一种阴阳相对的关系,更有甚者,随着仙道一次次地清剿诛杀魔兽,两个族类之间明显地“阳盛而阴衰”——仙道所具有的灵气的总和要大于魔兽所具有的秽气的总和。
      只有在这种条件下,灵气才能自发地转化为秽气,这是自然调节的结果。
      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秽气转化为灵气本身就是一件有悖自然规则的事情,无论他和天河仙君用了怎样的阵法,都达不到他们的目的。
      规则才是真正的神道,没有人能突破。
      魔兽和仙道之间是一个由天地规则束缚住的死结,要么二者同生,就这样纠缠斗争不休,如同以往的千万余年一样;要么,他们一起覆灭,将尘归去尘、土归于土,重新回到天地的怀抱。
      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十分残忍。
      古秋筠没有和唐天正谈及这些,事实上他对自己做出的判断十分地有自信,只有在他设想的现有仙道后有魔兽的模式下,才能把史书上很多的逻辑问题理通顺。
      上古时期记录下的文字夸张而朦胧,仙道学者一直认为这是一种文学萌芽的体现,也和上古时代崇尚巫术神明有关。但实际上,那些朦胧而夸张的文字正是记录了连先祖们也无法正视的事实,为了人族的传承和发扬,善意的谎言背后是深切的、自欺欺人的自私。

      “我们终究只是凡人。”天河仙君说。

      这样的事实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魔兽和仙道之间没有妥协的方法,说还是不说都无有区别。
      更何况,古秋筠仍旧有没弄明白的地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仙道所具的灵气和魔兽所具的秽气,二者之间的差额,那些原本该生出更多魔兽的秽气,它们在哪里?
      如果找到了那些秽气,将全部的灵和秽统统抵减消除,是不是魔兽就会回复原本的兽族的模样,仙道们也会重新变为普通的凡人?
      如果在相杀和共死之间存在着这样一个“各退一步”的方法,仙道们是否又真的能够放下仇怨,放下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修为,去重新做……人?凡人的人。
      古秋筠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
      仙道们早已忘了自己是肉体凡胎,屹立仙台上十万余年,以人族守护者自居,他们早已做不到“自甘堕落”。
      一切都是死局。
      古秋筠苦笑了下。
      唐天正说,神谕从不会有错。
      那么神谕究竟想要他做些什么呢?

      与此同时,重瑶和空擎苍回到昊阳谷。
      梁清韵正在桌前练字,重瑶一见了梁清韵就放松下来:“我回来了。”
      梁清韵:“擎苍道君没事了么?”
      重瑶倦懒道:“没事了,就是身体还有点虚,他跟我回了昊阳谷,反正离下次伏月会还有十二年,暂时叫人顶替一下他的职位也没什么要紧。”
      梁清韵拧眉问道:“他那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用了禁制?”
      重瑶:“练功的时候开小差,走火入魔了,好在并不严重。”
      梁清韵点了点头。
      重瑶腻歪过来挤在梁清韵的圈椅后边,□□一样趴在梁清韵背上和他黏到一起去,梁清韵推了推他,重瑶不满道:“推我做什么?我可是听说老子走了没一会儿匡玉就来找你了?他找你什么事?”
      梁清韵笔尖往砚台边上一舔墨,半真半假道:“能有什么事,向我来告你的状来了。”
      重瑶:“告状?操,老子就说霁寒宗的老古板们是披着君子皮的假正经,他居然还背后说人?他说了老子什么坏话?你没有信他的吧?”
      梁清韵:“你不是给他安排了几个昊阳谷长老协助他做法器么?邢三鸾也是个不晓变通的,把人当贼一样看着,生怕他进了你昊阳谷的地界。弄得我也很想知道,你这昊阳谷里藏着什么好东西了?嗯?能给我看不能?”

      重瑶心里打鼓,面上不动声色的是一番被邢三鸾气笑了的模样:“邢三鸾怎么这么傻!他娘的也不嫌给老子丢脸啊!”
      “不都是你的吩咐,你倒是怪到别人头上去了。”梁清韵搁了笔,笑说,“你看我都是看贼一样,明明往长城去了,背后却还长了眼睛知道我和谁见了面说了话。”
      重瑶紧张道:“你生气了?”
      梁清韵哭笑不得:“没有,这也算不得什么事,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还怕你看着我么?我顶多是觉得生活有些枯燥,在剑元阁的时候好歹给小辈们上上课,看他们习字练剑,在这里你又不舍得我去劳累。整天就呆在这一个屋子里一个院子里,看再多的书有时也会觉得烦躁。”
      重瑶将下巴来回硌在梁清韵肩上,声音闷闷的:“是么……”
      梁清韵侧过身来看着重瑶:“没有你的允许,瀚海金殿里的其他房间我也没去看一看,在这住了也有几个月了,连你小时候练功的地方都没去看过。”
      重瑶低声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梁清韵却没管他的喃喃,径自道:“尤其是这几天你又不在,看什么也提不起兴致来,实在觉得无趣。”

      重瑶怔了怔随即俯首下去贴在他肩上,有些羞赧道:“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老子怪不习惯的。”
      梁清韵:“好好说话你不习惯,骂你两句你倒习惯了?欠得慌?”
      重瑶嘻笑:“得了,还是你骂我两句来得更舒坦。”
      梁清韵摇头笑笑,重瑶亲了亲他的耳垂。
      梁清韵问道:“你这当凤君的也一天到晚没正事,这么清闲,我没来之前你都自己一个人做些什么?”
      重瑶嗤笑道:“老子勤奋得很好吧?每天没日没夜地修炼,哪像你,还有闲情写写画画的。”
      梁清韵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因着先天灵池的缘故,从不需要那样刻苦。笨鸟才需先飞,有拙才要勤补。你懂不懂?”
      “哎操……你……”重瑶哭笑不得地半垮着脸,“你是不是见着老子回来,高兴地把脸扔了不要了?”
      梁清韵笑道:“怎么会,我又不和你一样。你每回不是还要把脸捡起来给自己再糊上一层么?我可没你那种厚涂的雅兴。”
      重瑶看着他弯弯的眉眼想气也气不起来,闷头地去掐他的腰:“你才厚脸皮!”
      梁清韵笑趴在桌子上,捻起笔管往重瑶脸上涂。

      重瑶臭着脸任由他画,一边龇牙咧嘴恶狠狠道:“你在画什么?不许画王八听见没?!不然老子抽死你!”
      梁清韵闻言又笑,凑过去亲了亲重瑶干净的另一边面颊:“哪天你带我去你修炼的房间去看看,怎么样?”
      重瑶拧眉道:“真没有什么可看的。”
      梁清韵:“就在瀚海金殿里逛一逛也好,我想知道你小时候的事情,你的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如何?”
      梁清韵的手指划过重瑶的眉眼,点了点他脸上的墨。
      重瑶看着他指尖的一点黑郁闷道:“你在我脸上到底画了个什么?”
      梁清韵笑说:“没画什么,就写了个我的名字。”
      霎时重瑶喉间一动:“你……你不会是凶兽变得吧?专门来蛊惑人心的。”
      “那你被……”梁清韵没好意思说出“蛊惑”二字,他笑了笑,“那你要答应我吗?”
      重瑶哑声道:“小时候就那么点破事,枯燥得很,告诉你也没什么。”
      重瑶逃避着梁清韵的后半句,在可以不欺骗梁清韵的地方一点也不想说谎,就算明明知道以梁清韵细腻的心思多半会察觉不对劲,他也仍旧不愿。
      如果梁清韵要真是蛊惑人心的凶兽变成的还就好了,可惜他不是。
      梁清韵对于重瑶干涩的逃避视而不见,宠溺地亲吻在他鬓角。

      他两个窝在圈椅里,梁清韵三两笔在宣纸上勾跃出重瑶的样貌来,青年不八不丁地站在画里,双手抱臂,剑眉微挑,稍稍抬着下巴,眼睛里的桀骜厌世和本尊像了个十成十。
      重瑶从梁清韵肩上越过去看,笑说:“画得挺像,快把你画我旁边去。”
      梁清韵:“这张画像有你一人就够了,再画了我反而累赘了。”
      重瑶不乐意道:“那重画一张,有你也有我的。”
      梁清韵将那张桀骜的重瑶晾干,铺过新的宣纸:“方才那张是生宣,写意用正好,却是最后一张了。这张是熟宣,不容易将墨色晕开,要精细了画才行。”
      重瑶撇嘴道:“怎么这么多的麻烦?”
      梁清韵没搭话,想着要怎样构图才好。
      重瑶灵光一闪,兴奋地一搂梁清韵:“哎,我想到一个好玩的!”
      梁清韵被他突如其来的孩子气差点没闪了腰:“什么好玩的?”
      重瑶凑近了他嘀咕道:“干脆裁本书,往里面画上……画上话本子里的情节,把人换成咱俩的,你说怎么样?这样以后还能翻着看呢,多有意思!”
      重瑶兀自乐道:“妈的,老子就他娘的是个天才!”
      “……简直胡闹,”梁清韵哭笑不得地揪着他的耳朵,“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废料?你说的那不就是……那怎么能行?”
      重瑶拍掉他的手揉了揉耳朵:“画本春宫而已,又不和别人看,有什么要紧?”
      “你就疯吧,”梁清韵没好气道,“别拉着我一起。”
      重瑶嘻笑着去挠梁清韵的手心:“那算了,想想也是,咱们那本话本都看不完,要你画肯定更画不完了。”
      梁清韵脸上的红蔓到脖子上去:“污言秽语……”

      梁清韵一时有些羞愧,不是因重瑶要他画春宫,而是他的确存了猜忌昊阳谷的心思。
      不得不说,匡玉在他面前和说的那些话,的确挑起了他心里怀疑,这次伏月会上很多的事情都发生得毫无逻辑。就像他和重瑶被文鳐卷进洛水的时候,文鳐没有第一时间杀死他们,而是费力气地把它们传送去更远的魔兽山脉,这很难让人理解。
      而且他醒来之后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入了幻境的,重瑶却好似无比了解,他丝毫没有慌乱,就算的确有那么些慌乱,那也是因为他们之后关系上的进展而不是因为魔兽。
      但此刻重瑶就在他的眼前,笑得那么灿烂,和往常一样。重瑶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软绒绒的。
      梁清韵敛下眉眼。心里泛起不安的一点焦躁。

      灵气秽气泾渭分明,仙道和魔兽立场相对,昊阳谷作为四仙门之一,瀚海金殿上所承载的功勋无数,没有道理做出匡玉所猜测的事情。
      如果昊阳谷的仙道都是一群人形魔兽,大可不必和仙道们演这万载的戏,更何况除了爆体的体修仙道之外,其他的昊阳谷的仙道们都是得到了霜鸣钟的认可的,既然有神道认可,又怎么可能会是魔兽?
      如果说使用了禁制的灵脉体修得不到霜鸣的认可,那么是不是说明,只有使用了禁制的灵脉体修才接近于魔兽的形态?
      灵脉体修到底是怎么修炼的,禁制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模式,三昧真火和灵脉真火的本质区别又在哪里,这三个问题是找到黄乌死因谜团的关键。
      梁清韵突然地心里有一些冷,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挟爱相逼,在言语间、眉眼间引诱重瑶上当,仗着他对自己的真情去探取昊阳谷的辛密。
      太虚伪了。
      梁清韵厌恶这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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