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之城》夜航星光

41、part1

　　低调的黑色卧车穿行过植满凤凰树的绿色隧道，各种植物的香气迎面而来。
　　隧道出口，精致的雕花铁门徐徐拉开，门房的守卫恭敬有礼的行了礼，黑车继续深入，沿途一片绿地茵茵，乔木成林，木樨花暗香浮动，树影婆娑。
　　纪怀桑嘴角微勾，笑意中透出对这里安静祥和气氛的讽刺。

　　绕过一个大大的罗马式喷泉水池，气派辉煌的欧式风格建筑被锦簇的拥立在临江的坡岭上，繁华入目更显傲势。

　　管家为她拉开车门，“桑小姐回来了。”
　　纪怀桑微微颌首下车，宽大的门廊里一大片正对庭园的落地长窗，玻璃上是琉璃装饰，迎进了秋日斜阳的光线集合着折射向她，她有些不适的微虚了虚眼。

　　聂远海坐在门廊的休闲椅上，“小二。”
　　纪怀桑转过身，对着聂远海浮出清雅的笑容，“您怎么在外面，医生不是说秋天天气凉，您不要吹风吗？”
　　高艺如坐在他对面，看见她眼神中嫉恨交加的压抑着，却笑容满面地，“二小姐回来了。”
　　纪怀桑的秀目在她脸上凝视住，没有如以往的对她如视而不见，眼眸微眯目光清冷紧锁。

　　她的目光太过阴冷，仿佛要把她透视一般，高艺如心下微微敲打着小鼓，表情略有些不自然，随即语气又关心又埋怨的，“老爷子我和你说你不听，你宝贝女儿说的话，你总要听了吧。”

　　明明这么近的距离，聂远海却好似没有听见，“小二，你怎么不和小三一起回来。”
　　纪怀桑收回目光，举步拾阶向他走过去，“我有些事处理，这几天都没去公司。”
　　高艺如含笑接过话头，“咱们二小姐，就忙着公事，休个假在哪里也不让人知道，休完假在哪里还是不让人知道，老爷子你也应该让桑桑少担点担子，多多休息休息。”

　　冷光重新回到高艺如的脸上，左右上下的仔细扫视一番之后，纪怀桑讥讽嘲笑的毫不留情面，“这位女士，你享受的权利仅限于在这栋大房子里好吃好住，其余的你多说一句都是逾越。”
　　高艺如笑得柔媚端庄，一派豪门深宅培养出来的大气尊贵，“我是心痛你桑二小姐，别只忙公事不要累坏了，而且女孩子家别把时间浪费在夜总会三教九流的糜烂生活上，怎么说我们也是大户深宅，总是要正经的谈婚论嫁，一御数男□□猛男这些事不该是女孩子做的。”

　　沉沉的压力瞬间冷冷的向高艺如逼迫过来，纪怀桑微微扬起嘴角，语气却满是冰冷的零点，“我桑二想要御几个男人奸几个男人，决定权都在自己手上，谁敢说个不字，嗯------”尾音中带着权威势重的威胁。
　　高艺如保养得当的脸上煞时一片红一片白，“老爷子，你听听你的宝贝女儿，越来越不知像话了，这样为所欲为下去......”

　　聂远海淡淡的打断她，“小二是我准她可以随意自如安排时间的，只要不影响公事。还有我聂远海的女儿，如果连为所欲为的本事都没有，还做什么聂家桑二。这一阵子公司靠她利润翻了一番，难道好好要放松一下也有人不满吗？”

　　高艺如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他，又看看慵懒舒适地斜靠在白色镶金休闲软椅上冷笑着的纪怀桑，“老，老爷子......”他极少对她厉声厉色，纪怀桑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和她撕破脸过，她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聂远海皱纹密布的嘴角扬起一抹凌厉，“去厨房看看我的补品炖好了没有，我有事和小二说。”
　　她打了一个冷到背脊的寒颤，心里不寒而栗“是，是，我正要去看看。”起身压住愤恨把身影急速的没在大宅里。

　　这栋大宅当年她处心积虑要进来做女主人，结果到头来她始终都还是一个高级的佣人，她不是没有能力和影响力，儿子虽然和她冷淡疏离，但她毕竟背后是整个高姓娘家的后台声势，可是她握在手里的其实比她预期的要少太多，她头脑也不是不够用，否则当初聂远海也不会为了她在前妻已经怀有身孕的情况下仍然坚持要离婚，然后娶她进门，只是。

　　她的儿子聂庭威是出了名的狠，因为自小对着的董事都是重臣元老，没有威赫的气势就会被压倒。
　　纪怀桑却比聂庭威更狠，狠在她看起来娇弱无害却实则狡猾机诈，行事手法完全是自小在江湖中长大耳闻目睹学来的声色俱厉的□□作风，十足十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为难她她就清洗谁，对付重臣元老也绝对不留情面。
　　她暗地里处心积虑的步步打压，最后反而成就了现在这个被聂远海极度重视的强势桑二。

　　植物的阴影被秋阳的最后几缕余晖蔓延在门廊前后，纪怀桑面色沉定优雅的搅拌着小勺，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手中精致的镏金低杯在余晖中勉励的流动着最后的光泽，她素手纤纤婉转轻柔，一派名门淑嫒的气质风流。
　　聂远海挥挥手，旁边的人静悄悄的退下，他的笑容慈爱宠溺，“怎么，你越来越嚣张了，居然和她这样把话抬到台面上了。”他有点意外，这个女儿多狡猾他是知道的，从来逢人只说三分真话，见面便带七分假笑。

　　纪怀桑眼眸一弯，好似淘气的眨了眨眼，“反正她要不了多久就会和我彻底撕破脸，我不相信她知道她娘家被抄还会对我笑得出来，我又何必再让自己憋气吃亏。”
　　聂远海扣着枯指在手杖上发出嗑嗑之声，“这么说，你要下手了？”
　　她优雅微笑，“是。”
　　他舒展着花白的眉宇，“什么时候，要多少时间？”

　　纪怀桑耸耸肩膀，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也让他没有什么不满意。
　　“您知道，TNB根基不浅，比博图要难操作一些，我的两个助理早些天就已经飞去美国在股票交易所下单埋伏了，我这几天其实也在那边部署，下午才回来，刚才您夫人在我不方便说。”
　　她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对把自己套在里面，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TNB选择在外国公司挂牌交易众多的美国费城股票交易股所上市交易，对她实施计划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但是凡事说得太死，就没有回旋周转的余地了。

　　聂远海的历目微瞇，看着她优雅笃定的轻咀，出其不意的，“小二，传说是不是真有此事？”
　　她一点也没有被他的突然发问惊吓到，一幅满不在乎的嚣张表情，“真真假假吧。”
　　聂远海双目精光突射，完全不像一个已经过了67岁高龄的老人，任何人都无法在这双犀目之下暗藏不露，“怎么说。”
　　她却可以。

　　将杯盘镇定自若的放到茶几上，纪怀桑毫无逃避的与他对视，“是骆远城的手下，粗豪得很，非要和我斗酒比试，您知道，我最容不得人挑衅，酒量不行头脑却灵活，斗酒哪有不使诈做假的。”
　　精光却仍然逼视住她，神色冷峻目光如电的在她脸上探视着蛛丝马迹，“那你的意思是没有这回事了？”
　　他默许她和骆远城来往是要想借他的势力保护她的安全，却不想她和大女儿一样和他那个世界有感情上的纠缠。

　　纪怀桑嘴角微瘪，态度是事而非，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有啊，我把对方诈得失控都快要跳脱衣舞了，姓赵的一头撞进来跪在地上唧唧歪歪的扫了我的兴致，便宜那个猛男了。”对付聂远海，她深谙假亦有真，真亦有假，真真假假的精髓。

　　聂远海突的爆出大笑，笑声混浊看似极度开怀，实则将阴骛的眼神暗藏在枯皱的眼皮底下，“小二，你的确有些嚣张过分，骆远城由着你闹看来对你不是一般的在意啊。”
　　骆远城再比她大上15岁也始终是个男人，而且小二和老大容貌肖似，看把她带在身边刻意培养出来的与她个性极端不符合的柔雅气质，足可见骆远城对她有多重视，他要防患于未然。
　　毕竟大女儿只有联姻扩疆的价值，她却是他的江山重臣。

　　她挑挑眉毛，“怎么说我也是被他养在身边一手带大的，他如果不对我令眼相待那就很不正常了，本来他还说过要给几个人让我带着，我谢绝了。”
　　聂远海一双冰冷得没有温度的笑眼看着她，温和宠溺的语气毫无破绽的充满真实感，“你不喜欢带保安部的人，带几个外人我也不会说什么，身边就四个助理，实在太少。”
　　他明白远海虽有三分之二的人倒向她的阵线，她却不轻易相信人，她身边的四个幕僚虽然经过他同意却皆是她自己招收的。

　　纪怀桑回答乖巧得让人觉得有女如此简直不枉此生，“没有您的同意，我怎么可以随便带不知根底的人在身边让您操心。”
　　他终于点头，“很好，小二，也不枉我对你的苦心了。”
　　他很满意，这个女儿当得了十个儿子，他手上有压制她的底牌，却不想太早亮出来。谁是狐狸谁是猎人谁会笑到最后，皆看谁更聪明狡诈理智机巧了。
　　而且，他有绝对的把握自己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她看看天色，“今天就是回来看看您，看见您身体硬朗我就放心了，我回城了。”
　　聂远海抬抬花眉，“小二，你和小三走近些。”口气不容拒绝，气势也压抑逼人。
　　纪怀桑毫不迟疑的接受他的命令，“是。”起身退步。

　　聂远海扶住手杖站起来，看她的车驶过来，KK已为她拉开车门，才道，“小二，你虽然不喜欢曝光，可是必要的交际也不要都让小三出席，也要亮亮场合，马上就到钱老六十大寿了，他是老董事，我身体不好小三会代我出席，你尽尽做姐姐的职责和他一起到场，一来你毕竟让人家公子吃过亏要安抚一下，二来省得外人老说我聂家桑二威三水火不相容。”
　　她笑意盈盈得俏皮又娇纵，“我会露个面，可是您知道，钱家夫人向来爱为上流社会豪门公子撮合配对，我还是早早退场，免得打扰庭威的好事，不然到时候他嫌我这个姐姐不时相的话，就真的和我水火不相容了。”

　　聂远海花发慈容，扶着栏杆手杖举起作欲打状，西方古典柱廊式造型的大宅背景中，画面美好得如童话故事里父亲站在廊门间，对着挚爱的女儿铺天盖地的在抒发亲情眷宠，“我不管你去多久，总之你要多和小三一起露面。”
　　他表情温暖，他心中冷静，这个女儿极善于讨价还价，心计深得让他有些棘手。
　　纪怀桑向他挥挥手，“知道了，我保证我发誓我一定会去的，您早点休息。”笑容沐在秋日的暮色中，姿容清纯如挚女即将离家与老父不舍惜别，随即优雅落座，将双腿并拢收入车内。

　　KK轻合车门，和小波向聂远海微微欠身，才回到车内。

　　气派非凡的豪邸被甩在车后，纪怀桑唇线轻抿，秀目中一遍冰冷凉色，小波和KK静默无声。
　　KK终于忍不住问，“头儿，你真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寿筵？”聂远海打的什么主意，头儿的脸色好难看，几乎可以说是阴郁，那八成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她完美智慧优雅无敌深藏不露的头儿，极少把表情写在脸上，即使泰山压顶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自若笑容淡定。

　　纪怀桑冷笑一声，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各有办法。菱唇轻启，“马上通知呆鸟和木鸡我们提前动手，立刻开始吸纳TNB的股票，手法柔和一点，不要吃得太猛，但是，要让对方察觉。”费城交易所是24小时全天候的交易市场，好处就是随时可以下手。

　　KK迟疑了一下，我没听错吧，要让对方察觉？“头儿，是不是吃得太早了，今天立刻动手就太急，股价还没落到我们的预期位置，如果再让对方提前发现了，会调度资金救市的，这样我们会投入得比较多。”
　　虽然现在动手也可以搞定，察觉也是迟早的事，可是这样会麻烦不少，动用远海的资金太多，到时候头儿会很难交待。
　　而且头儿从来都是四量拨千斤的典范啊。

　　一盏一盏的灯火开始亮起来，她的脸却渐渐的暗下去，“KK，把你手上从博图压出来的那笔资金投进去。”她只有先动手才不会被动了。
　　KK和小波同时看向她，头儿，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这笔资金和以前那三笔都要隐蔽着不暴露的。
　　纪怀桑秀美微蹙，看着越来越密集的楼房在丝绒的夜幕中亮成剔透晶莹的水晶盒子。

　　狐狸桑，我诅咒你，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以后你怎么也放不下，到时候你为他吃尽苦头来哭给我看。
　　她嘴角勾出轻笑自嘲，邢天，你有一张百说百准的乌鸦嘴。

　　“博图的资金抽出来一部份冲补提前动手消耗的缺口，其余的我可以调用远海的资金，我在聂远海那里打了伏笔，TNB本来是家大业大的老宅门，超出一点预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波手上的龙岗，木鸡手上的恒通，还有呆鸟手上的岳川这三笔全部潜住压在那里不动，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小波看着后视镜，头儿，我觉得你彻底完了，你居然会自找苦吃了，“头儿，你打算在钱家露多久的面？”
　　纪怀桑笑出一丝无可奈何，看来今年她应该先去拜拜神的，“不急，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小波的头上盘旋着秃鹫巨大的黑色翅膀，头儿，不要这样玩我，我外表很冷酷，内心很脆弱。

　　她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KK，太闷了。”
　　KK赶紧打开天窗，深秋的凉风激烈的灌入，扑打在她脸上细细的划出生痛，冷空气急钻入她的秀鼻，她喷嚏了一下。
　　纪怀桑，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吹冷风，沙包一样大的拳头你看到过没有。
　　她突然噗嗤一下笑出来，“KK，收小一点，窗。”

　　KK向小波飞眼，看看，头儿开始发春了，将天窗滑回一半，压不住憋屈了好几天的好奇心，“头儿，那三天你和那位猛男怎么过的？”
　　看那天在车站雨夜浪漫了一把，美感哦，之后一定还发生了天雷勾地火的事情，头儿，你的秋装领口好高，丝巾也搭配得很别致，可就是把自己包得严严密密的有好几天了，想把图章全部遮住是吧，我滴知道。

　　纪怀桑的嘴角抽了一下，怎么有这么学不会教训的人。“莫凯儿，你的红利好像已经累计扣了两个季度的了。”
　　KK打个寒颤，“头儿，今天你在哪里下车？”猛男，你快出现吧，把头儿伺候得好一点，虽然我对你不满意，可是头儿喜欢我也没办法。

　　秋日天黑得极早，纪怀桑看着夜幕嘴角微露笑容。

　　小驹哥，你也有坐办公室的一天啊，不知道你西装革履的坐在姐夫公司的经理办公室是这么样子，会不会觉得全身都非常的不自在啊。
　　要不我去探探你的班给你个惊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