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老二》陌北

16、谢蔷薇

　　接下来两天，贺明月每天读书之余，还要做两件事，一是监督千江海老实在房间待着，二是去买通了小二，打探黑衣人行踪。

　　谁知黑衣人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客栈，一次都没有外出。
　　难道对方真的是来考试的？贺明月感觉有点不对，却也没时间再多去想。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把镜湖剑庄的入门比试应付过去。

　　两天之后入门笔试如约进行，贺明月答完题走出考场，终于松了口气。题目虽然多，幸而不难，都是炼器的基础常识知识，除了写的手有点累其他没什么费劲的地方。

　　贺明月从考试的地方出来，正好经过前几天吃饭的月湖山庄，他进去买了一笼点心，付钱之后将一张折叠的纸笺递给那日招待他们的小二：
　　“前两日在你们这用饭，碰巧遇到谢少庄主，得他帮忙，心中感激。这信笺烦请转交。”

　　他在信笺中对免单和赠礼之事聊表了谢意，之后又提了，自己在江月城中遇到“行踪鬼祟”之人，提醒谢瑾瑜要多加防备。

　　小二客气收了，贺明月便提着点心往客栈走，刚出山庄门，紫明月的声音幽幽在耳边响起：
　　“……有些人还一直否认自己的感情。明明都这么关心谢瑾瑜了。”

　　贺明月：“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死了。”

　　紫明月：“呵呵，有些人急了，是被我说中心事了吗。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啊，喜欢谢瑾瑜是什么很丢人的事儿吗？”

　　贺明月：“喜欢谢瑾瑜很光荣，但是我不喜欢他。喜欢潘子睿才是很丢人的事。”

　　紫明月：“……贺明月，你嘴越来越毒了。你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贺公子吗？”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互相伤害，紫明月忽然压低了声音：“快看前面！有个好漂亮的小姐姐！”

　　贺明月看过去。

　　明媚娇妍的修长少女，身着秋香色纱裙，在侍女的陪伴下，身姿轻盈的从街边走过，美丽的容颜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欣赏。

　　紫明月发出一声长长的赞叹：“好美啊。”
　　贺明月则停住了脚步，喃喃道：“……是蔷薇。”

　　“谁？”紫明月炸了，“贺明月，你别跟我说，你认识那个绝美的小姐姐？”

　　贺明月：“是谢瑾瑜的妹妹，谢蔷薇。”

　　“天哪，”紫明月感慨，“谢家这什么血统，谢瑾瑜玉树临风，谢妹妹绝色美人。这家人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大德啊？——对了，贺明月，我怎么记得，听人说过，谢蔷薇是你未婚妻？”

　　贺明月：“你少听点那些胡诌八扯吧。都是误会，我和她最后没有定亲。”

　　紫明月敏感的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最后没有定亲——那就是差点定亲？”

　　贺明月解释：“那时候她经常跟瑾瑜来九仙山玩儿，每次来又都是找我陪着她……时间长了，贺掌门误会她对我有意，所以才提了此事。后来事情澄清了，误会就解除了。”

　　紫明月怀疑道：“是贺掌门误会，还是你误会？她总是找你，难道不是对你有意？”

　　贺明月无奈：“不是。她是有喜欢的人，但……不是我。”

　　“那是谁？”

　　贺明月：“……叶兰舟。”

　　要他说，谢蔷薇这妹子，美则美矣，毫无眼光。

　　紫明月却毫无眼色对美人无脑赞叹：“小姐姐不仅人美，眼光也好啊！那时候就看出叶兰舟比你更加厉害的天才潜质了，厉害啊。”

　　贺明月：“……你闭嘴吧。”
　　他同谢瑾瑜关系好，对谢蔷薇也是像自家妹子一样，对谢蔷薇的少女心事，也是哥哥看妹妹的心情：“呵呵，眼光好什么好，也不知道她看上那个臭小子哪点，明明半点都不配她。”

　　他记得当年，谢蔷薇才十四五岁而已，每次都黏着谢瑾瑜要跟他来九仙山，每次来了之后，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像个小跟屁虫一样。

　　一开始，贺明月还真的自作多情的担心了下，怀疑这小姑娘不会是对自己有意思吧？毕竟自己当时也是刚拿了大比第一，被称为剑修界光彩夺目的翩翩佳公子，仙界喜欢的他的少女也有无数。

　　可是他当时已经知道了自己取向不喜欢姑娘，担心如果这妹子真喜欢上自己，该怎么收场才好？

　　不过时间一久，他便察觉出了端倪：小姑娘虽然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可是到了练剑场上，她眼光直勾勾看着的对象却是叶兰舟。一天到晚的围着自己转，嘴里东拉西扯半天，最后话题却总是落到叶兰舟身上：
　　“明月哥哥，那个叶兰舟，今年几岁了啊？”
　　“明月哥哥，叶兰舟现在是什么修为了啊？”
　　“明月哥哥，你知道叶兰舟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明月哥哥，明天晚上我们吃饭，你把叶兰舟也一起喊来好不好？人多热闹嘛！对了，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菜吗，我也好准备准备！”

　　…… ……
　　为了这个小妹子，贺明月那阵子没少跑腿，找了好多机会，旁敲侧击，拐弯抹角，打探叶兰舟的喜好——也幸好，那时候还是他和叶兰舟关系虽然没从前那么亲近，但也没到彻底恶化的时候。

　　就算是这样，有次在九仙山的饭堂吃饭，当他又装作不经意探问叶兰舟喜欢吃什么青菜的时候，还是引得向来沉默寡言的叶兰舟，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什么搞阴谋诡计的坏人一样。

　　后来贺明月明白过来以后，顿觉情何以堪：可怜他担心了半天，原来只是“隔山打牛”里面那个山而已，白白挨了叶兰舟好多猜疑。

　　说来也是可笑，托谢蔷薇的福，他虽然与叶兰舟是死对头，却至今对叶兰舟的生日生辰，饮食喜好，生活习惯，乃至腰围多少、穿多大的鞋、喜欢什么颜色诸如此类，都记得一清二楚。

　　……只是后来，谢蔷薇这一场喜欢，下场却是很惨，甚至可以说是惨烈。

　　作为当事人的贺明月，对当时的情形至今记忆犹新。

　　谢蔷薇整天叶兰舟来叶兰舟去，折腾了差不多半年多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想要对叶兰舟剖白自己的少女心事。

　　……可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去找叶兰舟，想来想去，便又把算盘打到了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贺明月头上：
　　“明月哥哥，求求你了，帮我去问问他的意思好不好？你是他的师兄，他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贺明月拿谢蔷薇当自己妹妹看，一想到自家这么好看的天仙小白菜竟然被叶兰舟那个半青不熟的小子不声不响就给拱了，真是提剑去刀了叶兰舟的心都有，可是面对可可爱爱的妹子哀求的眼神，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想叫我怎么做？”

　　“那个，你就去问问他嘛，装作不经意的，就问他觉得我怎么样，结为道侣的话合不合适之类的……”谢蔷薇红着脸指导他，“……不过你千万先不要直说是我喜欢他！”

　　“……好。”

　　贺明月接受了这个保护少女心的艰巨任务之后，琢磨了半天，第二天练完剑，便又在饭堂里找到了正在吃饭的叶兰舟。

　　之所以说任务艰巨，是因为那时候叶兰舟已初露峥嵘，十六七岁的少年，修为已经筑基后，眼看着就要结丹，在九仙山众位长老眼中已是炙手可热的抢手弟子。

　　甚至连贺尘之在看过几次他的剑法后，眼神中也是满满的赞赏——那是连贺明月自己也鲜少得到过的眼神，也正是因此，他开始压抑不住内心的羡慕与嫉妒，与展露惊人剑修天赋的叶兰舟渐行渐远。

　　饭堂里吃饭的叶兰舟，对贺明月近段时间以来的忽然靠近似乎已经习惯，只是默默将自己的盘子往自己那边挪了下，给贺明月空出位置。

　　两人各自沉默吃饭，直到快吃完，贺明月才酝酿好要说的内容：
　　“……镜湖剑庄的大小姐谢蔷薇，你可还记得？”

　　叶兰舟停下干饭的动作，抬头看他。

　　贺明月第一次做这种替人表白的事，尴尬的都有点不敢直视他，只好视线下移，目光看着他那双紧抿的薄唇，硬着头皮往下问道：“你觉得她……如果做道侣的话，怎么样？”

　　叶兰舟浓黑的眼睫抬起，幽深的瞳孔直勾勾盯着他。
　　那是贺明月第一次亲眼看到，人的脸色竟然真的可以瞬间变黑——他从前在书上看到还不信，那次之后才知道，原来真的有这么回事——叶兰舟的脸色由白转黑，黑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从那双压在长眉下的深黑眸中冲出来——

　　可他最终还是垂下漆黑的长睫，将里头的黑气遮住，薄唇翕动几下，冷冷吐出几个字：
　　“不怎么样。”

　　贺明月：“……”
　　他挣扎了一下，决定最后替谢蔷薇努力一把：“……我倒觉得她性格活泼，容貌也美，是个不错的——”

　　“哐！”
　　叶兰舟猛地推开椅子起身，看他一眼，端起碗筷转身就走。

　　知道叶兰舟的反应之后，谢蔷薇抱着贺明月胳膊哭了一整晚，眼睛都肿成了两个桃子。

　　如今回想起来，贺明月才意识到，那件事其实也算是导致自己和叶兰舟渐行渐远的转折点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