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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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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景绎开车回到公寓。
他揉了揉额头,坐在笔记本前,继续打开这张要修改的画稿,猜测着今天可能要忙到深夜。
他给自己煮了一杯现磨咖啡,慢慢地喝,他已经连续几天没睡好觉了,始终卡在这张画里。
修改是要有标准的,比如说,考试时塑造得当、构图饱满、深化有细节;比赛时的时候有创意,有设计感,有风格意识。
而现在这种商业画稿,是没有标准的——要让完全不懂艺术只懂销售的甲方觉得你能卖得出去。
谁知道呢。
他拿起压感笔,翻着手里的画册找着灵感,翻来翻去许久,也毫无结果。
谁知道现在的小孩会喜欢什么样?或者说,哪种元素会最吸引小孩们购买?
景绎正思索着,看到手机上的短信。
“景先生,您好,我是您联系的维修工人大赵,明天上午九点去您家,您看方便吗?”
景绎回复“好的”,给李阿姨打了个电话。
上次的梯子提醒了他,虽然他简单维修过,但是还怕出问题,还有楼梯扶手、台阶之类,他想找专人检查一遍。
电话接通,景绎将事情交代完。
“没问题。”李阿姨干脆应道,问:“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景绎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忽的问了句:“林樱到了吗。”
“林樱?”阿姨思考两秒,欲言又止,“哦,就刚搬进来的那个小姑娘?到了…她妈妈也来了,她…”
“怎么?”
李阿姨简短说了说晚上的争吵,但碍于人家家隐私,也没具体说原因,只说声音很大,很激烈。
她记得,景先生对租客第一要求就是安静,不多事。
景绎面无波澜,道:“知道了,没事,其他人没说什么吧。”
“那倒没有。”
景绎挂断电话。
——爱和妈妈吵架的叛逆期少女。
再正常不过了,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幼稚又好笑。
他将杯里最后一口咖啡喝净,还是倦怠。他没有抽烟的习惯,只好又去煮了杯咖啡。回来的时候,想到那缕酒红色的头发,还有衣服上古古怪怪的黄铜环,神秘奇异的黑色薄纱。
有种哥特萝莉的味道。
景绎勾勾鼻梁,忽然有了想法。
*
晚上,如雪般清凉的月光撒在窗台,微风吹起天鹅绒帘子的一角。
那袋子蜂蜜牛奶蛋糕已经凉了,林樱吃下很多蛋糕,又给自己热了杯牛奶,愤懑的心情总算好些,抱着画板狂补作业。她补到十一点,才昏昏沉沉睡去。
林樱和王春华这次吵架,持续了一个周。
期间王春华、林泰山打过不少电话,前者训斥和命令,后者是安慰,让她好好画画,如果暑假表现不错,就让她去上海。
林樱还是生气,不单单上海的问题,还有母亲在别人家大喊大叫,真心丢人。
她没好气挂断电话,继续补作业。
周日,林樱气得也没有回家,随便去附近小餐馆吃了饭,然后回来继续补速写。
这天房子里很静很静,高三生周日回家休息,考研的小姐姐好像去听讲座了,阿姨休息,并没有来。
天气闷热得厉害,似乎又下下雨,空调开了除湿也没有什么用。林樱画完最后一张,惬意地伸了懒腰,一摸才发现后背岑岑的汗。
这时,外面一声惊雷炸开,紧接着是倾盆大雨,哗哗哗地顺着玻璃往下冲。
林樱在窗边静静地看了会,天地混沌,雨水肆意,世界淹没在狂风暴雨里。
远处,能看见遥远的海岸线,和天空连接在一起。
看着看着,她愈发觉得世界很大,她很渺小。
烦恼也变得渺小了。
渐渐,林樱心情逐步转好。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上单薄舒适的睡裙,又去楼下冰箱拿了罐冰可乐。插上吸管,惬意地吸了一口。
舒服。
享受。
客厅空空荡荡的,突然又几声惊雷。
落地窗外整片雨幕袭来,黑压压地覆盖着天地。林樱哇了一声,止住脚步,没有回她的小房间。
她特别喜欢外面狂风暴雨,一个人窝在舒适房子里的温馨和自由。
“HELLO。”林樱歪了歪头,手放在嘴边。
没有人。
真好!!
“都不在家吧——”
“米娜桑?”
“哦哈哟。”
林樱笑容越来越大,其实她知道没有人。
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眉毛挑起来,血液逐渐加快涌动,凌空打了个响指。
一个人住真好啊。
想干嘛干嘛!!!
林樱再忍不住,踮脚转了个圈圈,拿手机放了首动感英文歌,晃悠了两下,一手按着腹部,往后一顶胯,边唱边跟着跳——
“NANANA COME ON”
“NANANANA COME ON COME ON”
这首歌她最近经常听,虽然听不懂,但很high。
哗哗哗。
窗外水声掩盖住她的歌声。
林樱像拥有保护伞一样,放松恣意,把落地窗当镜子,蹦得额头上渗出汗水,不亦乐乎。
小时候她的父母待她和哥哥十分严苛,那时候家里的培训班刚刚开起来,一次偷偷买来lady gaga的专辑,和哥哥躲在房间里听,结果被训斥了一天。
并且让他们保证“一点声”不准出。
哥哥帮她顶锅,还被罚站了一下午。
十六年,始终在父母的高压下,她都没有感受过自由和畅快。
“NANANA COMEON COME ON COMEON——
“I LIKE IT I LIKE IT——”
她又转一圈,将歌曲设置单曲循环,刚要继续蹦哒,余光随意掠过某处,脚步稍稍慢了下来。
林樱:?
嗯?
刚才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吗?
不对呀,她怎么记得是门紧紧关着的。林樱再三回忆,确定刚才就是关的。紧接着,她似乎听到雨声也小了,只有滴滴答答的声音。
刚刚明明很大的呀。
陡然的幽静。
空气里泛着雨后的丝丝凉意,光线晦暗。
她后背忽的渗出一层冷汗,胳膊肘汗毛也竖起来。
这样的老房子,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一楼客厅面积不小,她站在落地窗附近,几株精心打理的茂密绿植,挡住了后面的沙发和茶几。
林樱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一株虎皮兰的叶子,偷偷往那里瞄。
临近傍晚,客厅只亮了林樱头上的那吊灯,后面很暗。
骤然一道轰隆雷声,天空一抹惨白的惊雷劈下,吊灯光线一明一灭,林樱看见沙发上一道模糊的黑影,苍白冰冷的脸。
“呀,鬼啊!!”
林樱啊地叫了出来,脱了鞋子就往椅子上跳,缩起脖颈。
“……”
闪电闪过,室内重回安静,橘黄的光笼罩下来。
刚才的鬼双腿交叠,将刚打开的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淡淡地看着她。
林樱怔了一秒,比刚才还惊悚,
“妈呀,鬼进化成景先生啦!!!”
景绎:……
什么叫鬼进化了?鬼能进化成他吗?
不对。
景绎发现自己被她这清奇脑回路绕了进去——鬼会进化么?!
林樱察觉到男人不善的目光,杏眼圆瞪,冲击力不比刚才小,扶着椅子的靠背,下意识又抬起腿要往上爬,看那架势如果不是椅背太单薄,能站到最顶上去。
——小姑娘什么毛病?
——怎么就爱往高处爬?
景绎着实不解。
外面电闪雷鸣,闪得落地窗都跟跟着微微颤抖,少女小小的身子站在椅子上,棉麻裙下一截藕般笔直的腿,两只雪白的小脚,有一点肉,贝壳般的脚尖还在晃动。
“下来。”
看这架势,又要摔。
男人放下笔记本,双手插着兜缓缓朝她走来,语气平缓冷清。
隐隐绰绰的灯光下,透着一丝凉意。雨水中散发出微微腐朽味道的古老家具,彩绘玻璃窗滤下阴冷的光,穿堂风嗖嗖的过。
男人面无表情,俊美,面色冷白。一缕光打在他脸上,锋利冷峻的线条,一身黑衣,给人以宗教感的禁欲和诡异。
林樱心被攥紧,后脖颈还一层冷汗,阴冷的风穿过,“你、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
“龟派气功——”
“阿瓦达索命。”
“影分身之术。”
景绎:……
他极轻地嗤了声,走到椅子下面,饶有兴致地望着小姑娘。
“这些就是说一下就能用了?”他唇角翘起,语气戏谑,“不需要什么招式动作吗?”
林樱往下瞄一眼,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影分身之术好像是……”
她比划来比划去,像个认真的小学生一样,骤然又一声雷劈下,她唉呀了一声,脚尖打滑。
景绎这次没接她,决定给个教训。
给个杆她是不是就能爬到天上去?
他侧身,躲开了。
林樱往前倒,但还好她反应快,双手立刻撑在地上。
没有摔痛,但还是吓到了。林樱换了个姿势,裙子盖住膝盖,惊惧未消地仰起头。
男人双手插着兜上下扫视她一眼,缓缓蹲在她面前。他人高腿长,蹲下也比她高出一截,稍弓背,撑起一道宽阔的弧线。
衣服塞在裤腰里,劲窄利落的腰身。
目光转到她脚尖,真是小,又小又肉,软乎乎的。
林樱看着他,猛地将脚缩了进去。
“扁平足?”男人轻笑一声,低哑声线在她耳边荡开,“还开演唱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