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直拥抱到天亮》韩然

24、24.左和右

　　我看着汤御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汤御下班用来载我的车紧跟在后面，我知道那是他的秘书开的。每次汤御出门的时候总会有些人跟在身后，或近或远。
　　以前我从没注意过。

　　“轻轻！”邹纯快步走过来。
　　然后看见了跟在她身后的杨平，很难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我想扯出笑容，却突然发觉自己的笑容是丝状的，松散之极，难以成型。对杨平没话找话说，“小可还好么？”
　　“恩，好。”
　　“庄一鸣好么？”
　　“也好。”
　　“哦，那……你好么？”
　　“很好。”
　　我没什么反映，但一向嘴刁的邹纯倒是嚷起来，“这是什么人啊，还要脸不要？自己说自己‘很好’？”
　　杨平竟然没生气，笑笑说，“掉坑里了不是？”
　　邹纯也笑了。
　　我有点反应不来，他们什么时候要好到可以这样相互调侃了？“纯纯，你和他……”
　　“杨平？”
　　“恩。”
　　“哦。”她自然的过去拉他的手臂，“刚我们去吃饭了。餐厅有个周年庆，一口气喝下五杯扎啤就有限量版钥匙扣送，他啊，非逞强上去跟人争，结果钥匙扣没争到，还呛了一鼻子的啤酒，丢脸都丢到家了。”
　　“哎？还不是你听见限量版三个字之后眼睛亮的跟一千瓦的大灯泡似的，死活吵着要，不然那种水准的东西我还看不上眼呢。”杨平也不示弱。
　　“大灯泡怎么啦？没灯你上厕所不怕出意外啊？”
　　“怎么，我这么大个人还能掉马桶里去啊。”
　　“你可别~马桶还嫌恶心呢！”
　　“邹纯……”他阴险的笑，已经伸手拧住了她的胳膊，眼神威胁，似乎要使力。
　　“等下！”我出声打断，他们这一来一往的是怎么了？他们一起看我。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们两个脸上的笑容。他们刚刚确实不是在吵架，那么是嬉笑打闹了？“你们什么时候好到可以……”我用手比划着他们还缠在一起的胳膊，“这样，又那样的了？”
　　邹纯笑了，“五湖四海皆兄弟嘛。何况是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哦，她是说在昆明住院时杨平照顾她的那件事情。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行了，也送你到家了。我也该走了，累死了都。”杨平边抻着胳膊腿儿边说。
　　“怎么，好像挺不满的啊？恩准你送本小姐回来你就回去躲在被窝里偷着乐吧，被四处宣扬，知道不？没人打赏。”邹纯回嘴。
　　“本来啊我以为你这张脸走在路上就两个字——安全。结果今天这一路走来，我才发现，我错了，其实是五个字。”
　　“哪五个字？”我顺口问出来。邹纯瞪了我一眼。
　　“真他妈安全。”杨平得意道，“这带了语气助词的感情深度可大大不同了。明白不？”
　　邹纯不看他，对我说。“轻轻，以后机灵点，这种很明显的话头死都不要接。这不是给小人机会吗？”
　　终于道别，纯纯拉着我上楼，电梯门一开，强烈的光照的我有些睁不开眼。邹纯突然拉过我。“轻轻，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别装了，刚路灯暗，我没看清，你看你眼睛肿的？还有这脸色，气若游丝有点扯，但也差不多远了！”
　　委屈不断冒出很多泡泡，熏红了我的眼眶。我说，“纯纯，苏纳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他就在这座城市里，呼吸着和我一样的空气，或许我经过的街道他也刚刚走过，或许一个转角我就能看见他的笑容，我该怎么办？
　　邹纯给不了我答案，只是在电梯里深深拥抱了我。

　　汤御一把抱住我，动作很大，力气却很小心的拿捏着。我怔楞的说不出话，耳边的呼吸，带些清晨的凉气。
　　在A市，汤御这两个字是传说中的字眼，突然这么真实的让我感觉到他的颤抖，我竟然有了些负罪感。
　　我拼了命找的工作，他一句话，可以让我在令所有人羡慕的两家大公司来回的穿梭；表哥那么自信的人都焦头烂额的“大事”，他一出面，全家人都跟着眉飞色舞。他是随手就能赐予别人快乐或者绝望的男人。他是A事的神话。
　　可他一大清早在我楼下等着我出现。
　　现在还不到六点，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如果不是要先去学校，我不会出现这么早的，那他要等到我八点赶去上班么？

　　他嘴巴动一动，清清凉凉的风吹过我的耳畔，我几乎以为他要说什么，可是他没有。他放了手，面色平静，双手抓着我的小臂，轻轻用了几次力，挣扎一样，最终放开。

　　我的嘴张了又张，“……早。”我不知道他一大早来这里的用以，却直觉的不想问。我手捧着潘多拉的盒子，犹豫再犹豫，决定弃之不理。
　　他笑了，很稳妥，没有逾越，彷佛我们只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
　　“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昨天什么事对不起？”
　　“……”我低一下头，“所有，”我轻轻呼一口气，经过昨天的失态，我和他说一句话都觉得喘不过气，“失约，对不起。莫名其妙的大闹，对不起。”
　　“苏纳就是你说过的，一定要留着A市的理由？”
　　我豁然抬头，“你……”我本想问，你怎么会知道？当看见他平和的脸色的时候，我了然，他是汤御，就算知道又是什么大事么？“恩。可是，现在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我想起挽在他臂弯的手臂。

　　“汤总？”

　　我们一起回过头。
　　纯纯已经下楼，站在我们后面。
　　“恩，”汤御微笑的点头，然后说，“早啊，要不要我送你们去公司？”
　　“那怎么好意思？”她笑开花，脚步抬起正要向汤御的车子走。
　　“哦，不好意思就算了。”
　　“……”邹纯差点噎死。
　　我微微的笑出来。
　　汤御也笑，眼神温柔的看着我。“你好意思么？”
　　“我？”
　　没等我再说话，“开玩笑的，上车，我送你们去公司。”

　　为了不让汤御真的看起来是司机，我坐在了副驾驶，邹纯说这是“秘书座”，她从来不座的。可今天看起来却垂涎不已，也是哈，秘书归秘书，可是前面要是加上了“汤御的”三个字，听起来也挺威风的，不是么？
　　一路上，汤御不再说话，只是专心的开着车，快到公司的前一个路口，他体贴的停了车，我们知会他的意思，毕竟让老板亲自开车送上班，对于她们这种小职员来说，只是流言的开端，半点好车都不会有。
　　邹纯谢了再谢才跳下车，我点点头，去开车门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臂。“轻轻。”
　　我停住动作，却不敢回头。只听见他问，“我现在……已经站在你的右边了么？”

　　静默了半分钟，他放开我的手。“我今天不去公司，有点事情。以后……以后见面的话……告诉我。”

　　我被松开，头不敢回的下了车。
　　右边……
　　是啊，我一直以为我的双手是紧抓着苏纳不放的，可是谁知，在过去的这一段时间里，不知不觉中……苏纳已经在我的左边……那汤御呢，我下意识的看下我的右边，汤御的车子正好与我擦肩而过……我捏紧拳头。
　　不，我的身边谁也没有。没有苏纳，没有汤御，谁也没有，谁也不能有。
　　我，是个不能，也最没有资格恋爱的人。我不能放庄一鸣一个人孤单，不能让他没有人陪，起码，现在，他难过，他喝醉，他有心事，他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的找我。这是我对他也对……我抬头看看天空，对你的补偿。

　　我看向汤御离开的方向……我突然开始觉得害怕，这种感觉就像是我一想到我深爱的爸爸以后会离开我时一样的惶恐。
　　根本没有任何联系的两件事却给了我同一种疼痛。
　　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