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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参加别人的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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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你之前,我不相信爱情,现在我依旧不相信,但我相信你。校园恋爱长跑我们跨过了,毕业即分手的异地恋我们也跨过了,18岁的我一定没想到,30岁的我会嫁给你……”
偌大而华丽的婚礼现场,背景音乐音量大了些,钟迟迟作为伴娘左手抱着戒指盒,右手拿着麦轻唱着,“我也不知为何伤口还没愈合,你就这样闯进我的心窝,是你让我看见干枯沙漠开出花一朵。”
从左宁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伴郎绅士的替钟迟迟提了下裙摆,两人缓缓上台,然后伴郎的声音响起,“是你让我想要每天为你写一首情歌。”
“用最浪漫的副歌,”
“你也轻轻的附和,”
“眼神坚定着我们的选择。”
趁着台上两人合唱的空隙,吉嘉祥侧头问身边的好兄弟,“乍一看两人还挺般配的,不如你这个前男友说说感想?”
台上的伴郎伴娘送了戒指,退到角落。钟迟迟泪眼朦胧掏出手机记录,伴郎递去纸巾侧头说了什么,她很快破涕为笑。
笑得真丑。
左宁收回目光,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不般配。”
“有些东西不争取就没咯~”吉嘉祥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听说钟迟迟最近在相亲,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左宁眉心狠狠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吧,我昨天听屈浩昂那小子说才知道,你但凡出差再多几天,钟迟迟说不定都谈上了。”吉嘉祥拍了拍他肩膀,鼓励道:“虽然面子重要,被甩也很惨,但兄弟如果你真喜欢,还是去追回来吧。”
“谁告诉你我被甩……”左宁话说到一半止住,附近两桌都是新娘新郎亲友桌,此刻婚礼仪式结束有不少人陆续落座。
“迟迟,这有位置。”邻座女生招手,钟迟迟跟着婚礼仪式跑了一天,口渴的不得了,一坐下就找水,“小怡,阿甜,你们面前是热水吗?给我倒一杯,我要渴死了……”
“我这是饮料,你喝吗?”章怡道。钟迟迟摇头,说:“不行我口渴必须……”
“在我这。”
身边一只修长的手接过了纸杯,倒水声响起,手腕上廉价的红绳尾端珠子轻晃,修剪整齐的指尖透着粉,钟迟迟垂着眼帘,不用看都能猜到是谁。
“慢点喝,有点烫。”
话音未落,钟迟迟已经握着杯子仰头喝完了,确实烫,她张开嘴哈了两口气,左宁勾起嘴角轻声问:“还要吗?”
钟迟迟咽了咽口水,嗓子还是干痒的不行,她说:“我自己来吧。”
这一桌有高中、大学同学,无一例外都见识过两人在一起的样子,得知两人分手还有不少人惋惜以及不相信。此刻,许久不见的八卦主人公就在眼前,不少视线齐刷刷盯着两人。
吉嘉祥也发现了这一幕,打岔道:“好久不见,大家变化大到都快认不出来了。”
吉嘉祥高中时期跟左宁差不多,不怎么爱搭理人,毕业后进了自家公司才练出的一套油嘴滑舌。真正爱唠嗑的屈浩昂却因工作缺席。
“确实变化大,感觉大家都结婚了。”
一人搭话,两三个附和,饭桌气氛热络起来。钟迟迟接过水杯轻声道了句谢,太久没见,两人沉默下来,钟迟迟努力忽视那股尴尬感,侧耳听桌上的交谈声。
不知道谁提到了屈浩昂,接着便有不少声音吐槽他这个大忙人,全球到处飞,每次聚餐都鸽。屈浩昂这人从小爱聊天又八卦,跟谁的玩的好,此刻当事人不在,大家吐槽起来莫名带着喜感。
钟迟迟听得乐的不行,转桌夹菜时,面前突然多了一个小碗,碗里堆叠着几只剥好的虾,钟迟迟咬着筷子抬头,看见的是左宁认真擦手的样子,长到过分的眼睫低垂着,侧头眼眸透亮,他说:“别咬筷子,脏。”
“呃…”钟迟迟飞快收回筷子,移开视线,“谢谢,你吃吧,我自己剥就好了。”
几乎快两年没见,左宁早已不是记忆中青涩的模样,如今举手投足都带着沉稳,那双眸子永远明亮却平静,好像没有任何事能让他荡起波澜。
“给你的。”
说完左宁低头回信息,她拒绝的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刚开始谈恋爱时,左宁从来不做这些,钟迟迟性子大大咧咧,一贯坚持自己的事自己做,自己想吃自己剥,很少注意这些。
改变是在大学毕业,他们几个玩的好的朋友聚会。左宁玩游戏输了,屈浩昂起哄让他给钟迟迟剥虾,二十只虾且必须亲手喂。从那以后,两人吃饭,左宁遇到带壳的,都会剥好给她。
两张通红青涩的脸,一个吃一个喂。她的闺蜜,也就是今天的新娘祝滢滢,还特意拍了视频,大声起哄说要在两人婚礼上播放。
可如今,旧手机坏了,视频里的两人也物是人非。
新娘新郎陆续敬酒,到这一桌时,氛围空前热烈,新郎余叁是高中班上后排最混的那几个。钟迟迟从前挺讨厌这一群男生,得知祝滢滢跟余叁在一起,她为此跟祝滢滢吵了一架。
“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几个男生一嗓子将钟迟迟拉回了思绪,她慢半拍端起酒杯,手臂挽着祝滢滢,越说越想哭,“滢滢,新婚快乐,甜蜜幸福。”
“怎么又哭了,小哭包,哭起来都不漂亮了。”祝滢滢擦去她脸上的泪,抓着她的手,变戏法一样,左手放着纸杯蛋糕,右手是被誉为幸福的手捧花,“小迟你要幸福。”
钟迟迟眼泪流的更凶,“滢滢,你一定要幸福。”
祝滢滢把手捧花塞她怀里,“那就祝我俩幸福。”
敬完酒,钟迟迟擦着眼泪,发现好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尴尬,更尴尬的是她想擤鼻涕又不好意思。
钟迟迟是个很感性的人,刷视频会哭,看小动物会哭,常常泪眼朦胧,他人的安慰会让她哭的更大声,一把鼻涕一把泪是常有的事。
左宁抽出纸巾递给她,“想哭就……”
左宁的声音戛然而止,大腿一痛。一只手重重的拧了下大腿,而后那只手撤开,腿上的触感还在,微痛麻痒。
钟迟迟嘴巴一动,无声说了句:“闭嘴。”
左宁抚摸被拧的那一小块皮肤,点头说好。
呆死了。
钟迟迟一下一下小声擤鼻涕,做贼一般,刚将废纸攥在手心,身边又递来两张纸巾。
洞悉全局的谷嘉祥悄悄跟屈浩昂微信吐槽——擦鼻涕堪比流水线。
祝滢滢趁着人齐招呼着拍了几张合照发在群里。钟迟迟消息亮屏那瞬间,左宁看清了她的锁屏壁纸,还是两人一起养的那条柯基,憨憨的吐着舌头傻笑,手机壳上的蓝色挂绳,挂着星星月亮,经过时间洗礼绳子由蓝变白,跟记忆一样褪了色。
左宁突然想反驳吉嘉祥说的那句‘再晚几天回来钟迟迟说不定都谈上了’,他想说不会的,钟迟迟虽然朋友很多,但她是个很念旧的人。
远处许多人吃完就走了,她们这桌几乎都停了筷子但没人走,钟迟迟看学生比赛录屏打发时间,突然收到一条微信,是左宁发来的一个视频。
上一条聊天记录仍旧停留在两年前。时间太遥远,远到钟迟迟不敢点开,熄屏。左宁干脆果断用自己手机点开视频,摆在她面前,是柯基。
它又长大了些,趴在地上很凶的对着镜头叫唤,周围交谈声很大,有些嘈杂,手机声音很小,听不清拍视频的人说了什么,柯基站起来凑近了些,亮晶晶的圆圆眼盯着镜头,长长的舌头舔了下嘴巴,张嘴叫时能看清它尖利的牙齿。
明明是很简单的饿了求吃视频,可钟迟迟看着视频里柯基明亮的眼神,总觉得它在控诉钟迟迟的不闻不问。
“牛肉饼很想你。”左宁手指右滑,屏幕上又换了个视频,牛肉饼对着镜头后的人撒娇,哼哼唧唧躺在地上打滚。以前这个时候,钟迟迟常常会抵不住它撒娇,给他拿冻干。
聪明机智又爱撒娇粘人,不知不觉间,钟迟迟看完了好几个视频,直到周围的道别声她才回神,此时两人距离很近,呼吸可闻,就差头挨着头看手机,这不是一种好预兆,钟迟迟蹭的起身,椅子随着动作拖出刺耳的响动,她说:“谢谢你跟我分享牛肉饼的近况,我先走了。”
“钟迟迟……”左宁喊她。钟迟迟脚步不停去了后面休息室跟祝滢滢告别。
祝滢滢抱着钟迟迟,指尖轻颤,“以前吃完酒席,都是跟你一起走。今天真不习惯啊,像一场梦,一眨眼大家都走了。”
钟迟迟拍着她消瘦的背脊安抚,想哭又忍住,“我一直都在,他敢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可是跆……”
“你可是跆拳道黑带。”祝滢滢接过话,轻声在耳边低喃:“小迟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会的,滢滢你也是。”钟迟迟尾音在飘,耳边又传来祝滢滢的声音:“不喜欢左宁,姐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往常他人提到这个话题钟迟迟总是沉默,以沉默来代替苍白的话语。可是祝滢滢不一样,今天不一样,两年的乌云好似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不知后面是倾盆大雨还是晴空万里。钟迟迟说:“我不知道,我怕。”
“别怕。”
钟迟迟天生力气大,从小被钟妈送去学跆拳道,又因为家里有个中二的父亲影响,从小正义感爆棚,在学过跆拳道后更甚,总想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弱势群体。
高二分班,恰逢新校长上位改了政策,在文科理科之外,特设了五个体艺班,篮球、足球、排球、羽毛球、乒乓球、以及跑步混在一起。
长虹高中向来讲究全面发展,这个闻所未闻的分班,让不少成绩优异的体艺班分到了一起,三者追逐,让那年长虹高中的升学率大大提升,从此这个体艺班便保持了下来。
钟迟迟经常运动,高二身高已经蹿到一米七五。某天她回家路过小巷子,听见里面传来此起彼伏地嘲笑声,多人围堵一个人,都穿着本校校服。
被围堵的那人身高最少一米九,比周围人高半个头,钟迟迟纠结间瞥见了一闪而过的银光。
碧波碧波碧波——
“诶,怎么警车来了,是不是有坏人?”钟迟迟压低声音,手里熟练的播放着警车音频。
“卧槽,警车真来了,声音越来越近了。”隔壁巷子传来臭骂声,群殴的老大咬牙切齿,“我说这小子怎么这么淡定,原来是报警。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我怕警察?”
群殴老大一拳头砸下去,被左宁反手抓住,刚要打回去,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嗓子,“警察叔叔!”
这话一出,围堵的几人瞬间逃不见了,速度之快,一看就是打架惯犯。
钟迟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哼着歌从隔壁巷子出来,低调不留名。左宁的视线直直看过来,道了句谢。
这话一出,钟迟迟侧头抬了抬下巴,学着中二剧里的主角,扬着嘴角说,“举手之劳。”
左宁刚入学就听说过,同届有一个乐于助人的女生叫钟迟迟,从小练习跆拳道,深受女生喜欢。他从前不相信这些传闻,此后仍保持怀疑。
高二运动会,钟迟迟报名的长跑是第一个项目,跑完便被体育老师抓壮丁当了助理。此刻班上篮球赛,钟迟迟跟篮球队这帮人不熟,但光看比分都能发现班上篮球队的实力是真强,完全吊打对面。
十五比三,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倒计时五秒,球场上拿球的身影忽然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跳着投球。
“左宁小心!”吉嘉祥大喊着往这边冲,周围一片混乱,对面球员在裁判警告口哨声下,屈腿绊倒了左宁,赶来的吉嘉祥及时扶住,又因为跑的太急扭伤了脚踝。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直直进了篮框。倒计时结束,哨声响起,裁判宣判体艺一班胜。
年轻气盛赢不了比赛,耍阴招的不少,体育老师骂了几句低头在本子打了把叉,“违规操作,班级分扣五分,扫一周厕所。”
说完扒开人群按了按吉嘉祥的脚踝,“伤的不重,冰敷一下估摸着两三天能好。”就是篮球赛参加不了,体育老师后半句没说,拍了拍吉嘉祥肩膀,“你小子有义气,去医务室吧……钟迟迟你跟他们去。”
“不用了老师,左宁背我去就行……”吉嘉祥说到一半,身边的左宁直接往前一步弯起腰,“少废话,上来。”
钟迟迟跑完步没来得及换衣服,卫衣上还别着一块红布,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又大又刺眼。
路上她只看了眼,两人还在前面,紧接着全程对着手里的笔记本写写画画,到医务室门口,她先推门进去,扯着嗓喊:“校医快出来,有个同学打篮球扭脚了。”
校医熟练的带着冰袋出来,看了眼脚踝有点青,消毒、冰敷,又提醒了一句,“这几天别剧烈运动,球赛下次还有机会。”
“这么严重吗?”谷嘉祥冷的直缩腿,被扣住动弹不得,校医说:“不严重,但也不能打比赛,除非你这条腿不想要了。”
站在一旁的左宁凝眉,“你当时就不应该推开我,你战术训练这么久,现在上场机会都没了。”
“我不推开他,受伤的就是你,”吉嘉祥不在意的挥挥手,“你可是我们队里的大王牌,没了你还怎么打赢那帮孙子!”
“再说了,上次是因为我,你被那帮孙子围堵,”吉嘉祥给他一拳,“兄弟,感动就帮我带一个月早饭。”
“什么围堵?”钟迟迟终于舍得抬头,视线聚焦在两人身上,“理科七班围堵你们?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嫉妒我们实力比他们强呗,想把左宁给打一顿,让他参不了赛。”我都给他打的求爷爷告奶奶了,没想到还能在球场上玩阴的,后半句不光彩谷嘉祥没说,想起什么又道:“钟同学,左宁那次还是你救的呢,他一直偷偷……”
“你…闭嘴!”左宁心虚喊住他,吉嘉祥这人,多说话就容易不过脑子,一秃噜嘴好险没全说完了。
“我?”钟迟迟打量着左宁,好人好事做多了完全没印象,她挠挠头,“什么救的?认错了吧?”
左宁脸色一黑,“一个月前,四月五号周五放学下午五点四十,落沙路倒数第二条巷子。”
“哦…原来是你,大高个!”钟迟迟从记忆里扒出零星几个碎片,只记得那人很高,现在看来脸也挺帅的。
钟迟迟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认真道:“大高个你跟我走,把你的经历一五一十体育老师,让七班直接禁赛。”
钟迟迟的手跟她性格截然相反,习惯大咧豪爽,手心很凉,渗出了汗有些黏。左宁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一时有些怔愣。
“别怕,有我在。”钟迟迟以为他不好意思,拽着他往外走,走出门口想起伤患又回头,对谷嘉祥道:“你在这好好呆着,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太阳下微风还带着凉,落在地上两道长长的影子。
此刻,傍晚风刺骨,左宁站在车边的影子被远处的射灯拉长,钟迟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车边的身影听见脚步回头,左宁眼底少了炽热直白,与之而来的是钟迟迟看不清的神色。
左宁一步步走近,淡声道:“要去看看牛肉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