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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那个女孩与那个男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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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很深了,瓷砖白的月亮挂在天上,孤零零地看着人间,原来,今晚的星星如此少,也怪不得月亮那样孤单单啦。其他两个舍友都已经睡着了,丁也香实在忍不住情绪,拉了吴丹出来。吴丹知道她肯定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所以她们下了宿舍楼到外面的草地上说话,原来那个故事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了,就让时间往回,吴丹静静地听着她讲述着,而此刻星光正闪烁。
………
月,是白色的心,正留着清浊的泪
在感伤的海里翻腾,从上到下地疲于奔命
月随浪而从上弦跌落至下弦,
它点缀着恋人眉。
恨,是灰色的带,正牵拉两人的配
在天堂的爱恋美吗,从生到死地无问喜悲
恨由情而藕断丝连互相伤害,
它勾勒出红尘媚
俗,是绿色的美,正准备沉沉地睡
在清水的蒸腾里沸,从液到气地凤凰涅槃
零零飘飘然而嬉皮笑脸左右逢源
谁骗得天下无贼
然后,月也是俗,俗也是雅,
从此以后,
我们都美。
在那一年,丁也香写完这首诗的最后一句,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如渺小向日葵窥见了躲在云朵背后的太阳,纵使阳光被阻挡,可有光总比没光的日子幸福,哪怕星星点点的光,也是希望,也是转机,也足以满足光着脚卖瓜子的向日葵。
那一年她二十岁,未婚。那一天她遇见林无名,好巧。
那一天丁也香的母亲命令她相亲。天,她还在上大学耶!丁也香无可奈何地去了,无聊至极地等了一个小时。“总不能这么早回家吧?一定会被妈妈骂死。让我荡起双桨,让我在咖啡店里看看漫画。”丁也香心里偷偷窃喜,原来,恨嫁与恨娶的人不止一个。
丁也香没有继续照猫画虎地扮演着淑女的美好形象,悄悄脱了鞋,让小脚丫出来透透气,而后懒懒洋洋地蜷曲在椅子上,拿着手机看漫画。午后的暖阳缓缓的流淌下来,像湖中的温泉,包容着一池温暖。
“对不起,路上堵车了,我来晚了,很抱歉。”一个声音从丁也香耳边响起,低低的,夹杂着喘息与急促。丁也香正看到漫画的精彩情节,突然反应过来。第一步,关掉手机。第二步,穿好鞋子。第三步,坐稳坐好,抬起头说:“没关系。”
丁也香反应过来这音色,怔住了,笑道:“你是林无名?好久不见。”
“丁香妹妹?你和小时候差距很大,学会化妆了。但你爱露脚丫的习惯没变,不怕着凉吗?”
“嗯,被无名哥哥发现了,好尴尬。”
曾经无数次幻想与林无名再相逢的情形。可能,从那事以后,将不复再见?抑或,月下的红线,缠缠绵勾连?谁说,无情的蓝天不会邂逅有情的飞鸟?其实,谁都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另一人的过错。纷扰红尘中,我们皆有态度,但感情里没有完完全全的正确或者错误。谁也不是谁的罪人,谁也不是谁的受害者。心有不甘没有实质作用,心有慈悲方能干脆利落。
那时候,林无名只是一个无辜的男孩子,骑着天蓝色自行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那时候,丁也香过着一天比一天还漫长的童年,一片一片数着死去的流转着的丁香花瓣,无法向任何人倾诉询问,谁是丁香的前世今生?城市的风借贷于季节交替,依从于海洋的潮汐,甚至屈服于城市的高楼大厦。不起风的日子,是一种枯燥乏味的时光窒息,是对城市的一种辜负。然而,起风的光芒,竟可以照着一座城,亮着两颗心,这是风儿对城市最轻柔的告白。温热的气流拂过丁也香的脸庞,她知道,林无名哥哥又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看,哥哥给你买的蛋糕。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丁也香心里充盈着踏实感。
丁也香是一个“不吉利”的孩子。算命先生告诉丁也香的母亲,说丁也香出生有六指,是孩子中最大的劫。但是不可以做手术,否则早年夭折,魂飞魄散。长到二十八岁,方可去第六根手指,再加几年积德行善做好事,方可收获人生之喜而免灾。家中宜栽四棵丁香树:东北角两棵,西北角两棵。
“六指怪,六指怪,快来抓我们呀!哈哈,丑八怪,我妈说,你就是一个怪物。”
学校的同学们总是这样嘲笑她。她没有朋友,这是一个问题。她想,或许我不需要朋友,但或许不需要朋友是一个更大的问题,谁知道呢?丁也香的母亲告诉她,隔壁林医生家里收养了一个小男孩,好像叫林无名,你把这碗饺子送过去,让他们尝尝鲜。丁也香到林医生家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亮灯,但能看见一个黑黑乎乎的影子,像一个男孩子的。
“你是新来的林无名哥哥吗?我叫丁也香,就住在隔壁。林医生忙,回家晚,你不必担心。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妈妈。”
那个男孩子没有说话。
“你不怕黑吗?要我帮你开灯吗?”
那个男孩子依然没有说话。丁也香觉得很委屈,不管老熟人,还是新面孔,都很讨厌她吗?都会嘲笑她吗?有一个丑八怪,跑在森林里,拼命寻找栖息地,前方是万丈悬崖,后方是冷漠雪峰。休问天地怎这般怕硬欺软,难道要这黄泉水也东流如海吗?难道要这孟婆汤也索人情感吗?难道要这奈何桥也不分阴阳吗?算命老道岂算得了人间?人,你不分善恶枉为人!间,你将平民众生置于何种容器?人间,你接受得了这般牢骚吗?
那个男孩子说:“我不敢随便碰寄养家庭的东西,会被嫌弃。你可以帮我开灯吗?”
丁也香放下多疑的心,笑了:“当然可以。林医生和蔼可亲,不会像你以前的寄养家庭的。你不用过于敏感。”
“你真开朗。我好想学会开朗。”林无名的声音很小很小,宛如蚊子哥哥在耳边嗡嗡响。
“我开朗吗?”
丁也香心想,这一定是假命题。谁的开朗无条件,无原则?笑是因为对方的不沉默与不无视。或许世上有些人的开朗源于内心,来自天性,不随外物而迁。但丁也香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纵然羡慕这般无畏无惧的本色开朗,但丁也香是落寞舞台最暗淡角落的无光扮演者。开朗本是一种高贵的生命体验,或者说,是无光扮演者在黑夜中前行的奢侈夜视镜。这样的比喻过分吗?丁也香不知道。
“着急回家吗?作为答谢,我想画一幅画送给你。妹妹,你愿意当我的模特吗?”林无名说。他打开行李,整理好画具,说到:“把你画进我心爱的画卷上是我的荣幸。”夜色融融入水,星光灿灿入睡,光在隧洞里追闹。夜归人流着血泪,赶在黎明到来之前奔波。飞腾的鱼儿在河沟边上洗澡,褪去白昼最长的稚嫩。这一天,丁也香好像收获了人生当中第一个好朋友。
友情地久天长。
至少,我们是朋友。
原来这就是那个故事的开始——一个有着六个手指头的女孩子和一个医生的养子。
之后的故事很平淡,自从他们第一次遇见之后,两个孤独的小孩子,好像他乡遇知己般的亲密。
过了几年丁也香的家里渐渐富裕了起来,于是父母带她去做了手指的手术,她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她开始有了更多的朋友,但是那个小男孩儿还在自卑懦弱的处境。再过几年,丁爸爸投资非常成功,于是他们一家人都迁到了城里,她也上了城里最好的高中。林医生依然是乡村医生,那个男孩子依然在乡下。随着升初中升高中考大学,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那个男孩子似乎依然还是一个人,那个女孩子身边的朋友却越来越多,但是那个女孩子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男孩子。
高考完了之后,那个女孩子主动联系的那个男孩子,听说那个男孩子考的很好,女孩子非常羡慕,恭喜他考的很好,上了一个很不错的985。男孩子却说我没有考的很好,这不是我的完全实力,我是要考清华的,我还要再复读一年。
突然之间那个女孩子觉得那个男孩子变得她不认识了,变得好忧郁,好沉重,好有目的性,这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遥远。
女孩子把这个日记本邮寄给男孩子,不管男孩子做什么选择,女孩子都是站在男孩子这边的,但是那个男孩子却把这个日记本寄了回来,甚至还要销毁,为的竟然是保护女孩子,让女孩子最好没有这段童年记忆。
……
丁也香突然绷不住了:“他凭什么啊?他是谁呀?他为什么能擅自主张销毁我的日记本啊?”
泪水如河流。
“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太奇怪了吧?”
“我打扰到他学习了吗?我打扰到他复读了吗?我平常连电话都不敢给他打!我就是想鼓励他,把我的心事告诉他,他凭什么觉得他这样做是为了我好呢?”
自从那天丁也香找吴丹倾诉完情绪之后,吴丹觉得丁也香其实依然没有放下那个男孩子,但是她开始改变了。
同校的男生找丁也香约吃饭约看电影,丁也香慢慢地也都答应了,不像大一时候那么高冷了。吴丹觉得丁也香在改变也在选择去认识新的朋友新的人,并不一定是年少时候遇见的惊艳时光的人就一定能够走到最后,人还是要向前看。
一天下午吴丹正在宿舍里写作业,丁也香进来拉着吴丹往外跑,出门这么急急忙忙的,到底是要怎么了。
丁也香说:“我觉得有个男孩子还不错,我想带你见一下。你也帮我看看,参谋参谋。去吧,去吧,那家店很好吃,是他请客。”
吴丹说:“哇,去那么好的餐厅吃饭啊!可是我并没有那么好的衣服,我就不想去了。”
“我把我的的衣服借给你,正好咱俩身高体重差不多。”
她们两个人到达餐厅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散发出橙黄色的温暖光芒。余晖,温暖着柏油马路,阳光,打在树叶上,像一幅安静的油画。
那个男生姓林,比丁也香大两个年级,正好大四。
那个男生笑来对她们两个人说:“不用客气啊,随便点啊,这家餐厅是我们家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