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在荒野盛开》叶芽里

28、28

　　原野吊儿郎当地用舌头顶了顶腮，沉出口气，瞬间有些茫然。
　　他这一天天的，是光忙着撞见人家男朋友劈腿了吗？

　　接吻的两位很投入，原野大半个身子都踏进巷子里，他有意没出声，他们还真就没发现。
　　原野站在原地，微抬着下巴若有所思了会儿后，并没急着要帮芒早诗出头，也没想着要像乔麦那事儿似的拍张照片，只探身安静地拿走了打扫工具。

　　有些疑惑打算留待稍后解决。

　　回到店里，已经有服务员发现了状况，原野拿来打扫工具，他们便刚好接去清理。

　　原野对巷子里的见闻一字未提，不动声色地倚在芒早诗这边的吧台上，低头看她一脸兴致全失的样子，浅笑关切道：“要走吗？”
　　芒早诗沉吟，重重地点了下头。
　　原野伸手，“钥匙给我，我送你。”
　　芒早诗无精打采地抬头看他。
　　原野补充：“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不舒服是真不舒服，这一出出的，搞得她胃不舒服，头也不舒服，这一晚上时有时无的偏头痛又来了。
　　芒早诗没多挣扎，将车钥匙给了他。
　　等两人都坐上了车，安全带系好，原野才若无其事地偏头问了句：“对了，你不等你男朋友啊？”
　　芒早诗一噎，她都忘了她还有个“男朋友”。
　　“没事，我微信联系他一下就行。”她含糊回道。

　　原野闻言，没急着走，扬着张似笑非笑的脸，他云淡风轻地说道：“怎么，男朋友没有我好使唤？那你可以考虑换一个啊。”
　　芒早诗抿紧嘴唇，先是满脸不耐烦地听他说完，沉默了片刻后，又忽然咬着牙微笑起来，想开口赶他下车。

　　原野没放过她的任何细微表情，一感知到危机，立马一脚油门，车算是及时开了出去。
　　芒早诗无力斗嘴，只好将张开的口又闭起来。

　　回家的路上，天上落下了雨滴，滴滴答答打在车窗上，并且还有愈发变大的趋势。
　　以往总让芒早诗灵感爆发的雨水声，此刻只让她的头疼加剧。
　　她闭眼揉着太阳穴。
　　原野注意到了，问：“头疼？”
　　“有点儿。”
　　“要紧吗？”
　　“偏头痛，老毛病了。”

　　原野眉心拧起，“没去医院检查过？”
　　“检查过，没什么大碍，也很久没犯过了，估计是因为最近酒喝太多，又没休息好。”

　　芒早诗的声音难掩疲惫，她在疲惫中提醒自己，等下到家要给原野拿把伞。
　　谁知一进小区，车一停好，少年棉服帽盖头，二话没说就冲进雨里。
　　芒早诗在后面喊：“你别淋雨，我给你拿把伞。”
　　男孩儿是真年轻，朝气蓬勃，淋着雨都满不在乎，步伐轻快地跑着，回头朝她一摆手，“没事儿，你回去休息吧。”

　　芒早诗自愧不如，就随他去了，裹紧身上的大衣，进了电梯。

　　回到家里，脱下外套，放下包，连忙想在药箱里找颗缓释胶囊吃。

　　然而万万想不到仅剩的缓释胶囊已经过了保质期。
　　除了工作紧张忙碌的时候，她并不经常犯这毛病，买一盒药能管一两年，休息的这几个月没犯过，就没想起来要检查保质期，以便及时更新家里药品。
　　眼下这一犯起来，头疼来势汹汹，她才追悔莫及。

　　芒早诗瘫倒在沙发上，翻起外卖软件，只见在这临近午夜的时间点，大多药店已经打烊，开着的药店距离甚远。
　　小区门口倒是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药房，但没在软件上见到其身影，找一跑腿代购的不至于，而且还更慢，可要让她自己下去再冒雨跑一趟吧，她又真的打不起精神。

　　芒早诗放下手机，抱着抱枕哼哼唧唧，过了一会儿，才终于认命，这种情况下硬是去睡是不可能睡得着的，注定要跑一趟的话，那还不如趁早。
　　她有气无力地坐在玄关再次换上了外出的鞋，拎了衣架上的外套，弯腰想从旁边的置物柜里找把伞的时候，门铃响了。

　　芒早诗心一紧，完全没料想到这深更半夜下雨天的会有人上门。
　　她警惕地从猫眼里一瞧，松了口气，却也不解地皱起眉头。

　　这离开了的原野怎么又回来了？他又是怎么知道她住这栋楼的哪一户的？
　　芒早诗打开门，想问清楚：“你……”
　　原野递上一药袋，比她更快开了口：“止疼药，药房的人说这种没有依赖性。”
　　芒早诗愣了愣，“你去帮我买药了？”

　　原野扯平唇线，“虽然你说是老毛病，家里应该有药，但……你就当我想献个殷勤吧。”
　　其实是担心她万一没药，又很想确认她没事，才亲自买了药送上来的。

　　此时此刻的芒早诗拒绝什么，都拒绝不了跑到面前的止疼药，她接过药袋，刚想道谢，顺便道别时，才发现他外套全湿，头发甚至滴着水。

　　她一顿，意识到他会成这样全是为了给自己送药，仔细看了看他，心口发胀，实在不忍心，原本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低着眉眼，缓缓侧身让道，“你要不要进来？喝杯热水，或者我给你拿个毛巾擦一擦？”

　　面对这样的提议，原野自然不会拒绝，她话音刚落，他便走进玄关。

　　他真一进来，芒早诗忽然又有些手足无措，从鞋柜里给他拿了双拖鞋，而后看着这双男士拖鞋，又怕他误会这是她“男朋友”的，会觉得膈应，于是磕磕巴巴地解释：“这是芒新秋的，没穿过两回，也洗过了，你不要嫌弃。”

　　原野浅笑不语，换上拖鞋，尺寸刚好。

　　芒早诗去找毛巾的时候，他简单扫了两眼她的房子——常见的三室一厅，北欧简约风，奶油色系，布局简洁，整体氛围温馨自然，空气中还有淡淡香草味的清新气息，和她身上的味道有点儿像。

　　不一会儿，芒早诗拿着浴巾小跑回来，边递给他边说：“新的，买回来之后有简单清洗过。你赶紧擦一擦，别感冒了。”

　　她这刚说别感冒，原野就捂着毛巾，一副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样子。
　　芒早诗看着他这样子，有些担忧，他要是因为跑这一趟，然后生病了，她就真是罪过了。
　　这样的想法不知为何在此时强势冒出头来。

　　更难以理清的还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起排斥和拒绝他的感情，她开始更加考虑起他的心情和状态。
　　他淋着雨给她买了药，眼下湿淋淋地站在她面前，打不出来的喷嚏导致他眼底和鼻尖都是泛红——总是青春无限、惹人艳羡的少年这会儿看起来有点惹人怜。
　　芒早诗心里怪怪的。

　　她显露愁容，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片刻后，踌躇着提出建议：“你……别误会。可我看你这样，很容易感冒，你……要不要洗个澡？我这儿有买给芒新秋，但他还没穿过的衣服，可以给你穿。”
　　她真的不想他生病。

　　原野闻言，怔了一瞬，眼里闪过的笑意很快被掩饰，他微微低头，揉揉鼻子，撩撩湿发，还挺迫不得已似的，“那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打扰了。”
　　他湿透的外套挂在玄关。

　　芒早诗把他带进了客用洗浴间，离开时没忘了掩上门，衣物间里翻箱倒柜了会儿，翻出一套原野会喜欢的黑色运动服，又顺手拿上吹风机，整理好送到洗浴间门口，没听见水声，便轻轻敲了门。
　　她以为门会被拉开一条缝，随之伸出一只手来接。

　　没想到里面的人似乎腾不开手，直接用脚勾了一下，浴室门瞬间大敞四开。
　　她抬头，眼前就是内搭的白T脱到一半，下一秒立马赤裸上身的原野。
　　湿发的原野十分色气，少年感淡了一分，男人味多了一层，渣苏感加身，外貌看着比平时更具有攻击性。

　　芒早诗一僵，不知如何是好，继续盯着看不太合适，但慌忙转开视线多少就有点做作。
　　原野此时已将脱掉的衣服放下，伸手来接她拿来的衣服。

　　芒早诗的目光自然地垂下，落到他青筋清晰的手臂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耳边听见他带着笑意在低声道谢：“谢谢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她的紧张，在看她笑话。

　　芒早诗是一个不喜欢被人看笑话的人，更是一个在可控的情况下，如果清楚意识到慌张解决不了问题，那就会干脆大方点的人。
　　她抬头，毫不躲避地扫一眼他线条分明又紧致的腹肌，和他对视以后，故作惊叹状，努力放松地去称赞：“哇，你身材很好，有在运动哦。”
　　语气轻松是真的很轻松，就只是这说出口的内容完全不像她会说的话。

　　原野没忍住地轻笑出声，见她面有疑惑地看过来，他贪玩地有意去逗她，视线从自己的腹肌缓缓滑向她的脸，直视着她，语气轻快地问：“是吗？那你要摸摸看吗？”
　　芒早诗脸色一滞，破了功，走前，语气羞愤地撂下句：“你还是赶紧洗澡吧，不然肯定感冒。”

　　原野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大好，觉得她真是可爱。
　　脱完衣服，打开淋浴后，边洗澡，边想到按她家门铃之前发生的事。

　　他去药店的路上，联系了“后巷接吻事件”的当事人之一，陶源。
　　陶源上了大学之后，对自己的性取向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知道身边朋友都是直男，对他们也没表露过其他心思。
　　大家都是直来直往的性格。

　　原野发了消息给他，言语间并没拐弯抹角。
　　原野：兄弟，我时间紧张，就有话直说了啊。我今晚在酒吧的时候，去过后巷，看见过你。
　　陶源估计正好闲着，回得很快。
　　陶源：那你看见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
　　原野：你知道高尚是芒早诗的男朋友吧。
　　陶源：这话本来不应该我说的，不过……他们其实没有在交往。
　　原野：什么意思？
　　陶源：高尚不是直男。
　　原野：他没准儿是双，脚踏两只船。
　　陶源；你是说他在骗我？
　　原野：我是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原野买完药，从药店出来，收到陶源的一段语音。
　　语音中是两个人在对话，背景音仍是酒吧的嘈杂。
　　陶源拍了拍谁，问他：“欸，野哥说你脚踏两只船。”

　　对方叹了口气，随后说话的声音的确是高尚，他估计是看见了陶源在发语音，配合地离手机更近了些，才说：“既然被发现了，我就不装了。我和芒早诗……是姐妹啊，她是除了我自己以外，第一个知道我性取向的人。她之前是没招儿了，才找我假装男朋友拒绝你的，这事儿发展成现在这样儿，有够尴尬的，我也真是懒得管了。反正我看你，还觉得你挺靠谱的，你如果真铁了心要追她，你就对她好点儿，别到手了就三分钟热度。行吧行吧，就这样吧，祝福你们。”

　　原野听完语音，许多疑惑恍然大悟。

　　除了芒早诗第一次带高尚来酒吧以外，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情侣间的亲密举动，遇事也没有非要一起行动。
　　就算单拿今晚来说，三个人一起来看话剧，结果竟然会是芒早诗一人独坐，高尚和乔麦一起，即使是芒早诗为人礼貌，不想浪费了他的心意，那也没有男朋友心甘情愿被抛在一边，看着自己女朋友去珍惜其他男人心意的道理。

　　回“TIME”的时候也是，一行人排队上芒早诗的车，高尚完全没有副驾驶就该自己坐的感觉，坐在副驾驶的乔麦也完全没有要顾虑她“男朋友”心情的意思。

　　原野拍着脑袋懊恼，他怎么会就轻信了呢。
　　紧接着，思忖了下，他舔着牙根，给陶源发道：拜托你和尚哥帮个忙，先别把我已经知道真相的事儿告诉芒早诗。
　　还没走到芒早诗家的楼下，便收到陶源的回复：尚哥说，知道了，你们有你们的情趣，他不打扰。

　　原野：那就再问尚哥一句，她家是住几零几啊？
　　尚哥很贴心，不仅没多问，而且回答完整。
　　陶源：橡树湾六号楼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