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在荒野盛开》叶芽里

47、47

　　这一夜，两人看着电影，聊着天，带着各自的疲惫，在对方的怀里，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次日早晨，芒早诗醒来时，原野早已开工，他在微信里给她留了消息：我一早有戏，先走了，睡醒记得吃早饭，工作再忙也要保重身体。我很想你。
　　芒早诗也很想他，明明刚刚分开，思念却立刻涌来。
　　乔麦说的那句话犹在耳边：“没准儿你能在他身上感受到真正的爱情。”
　　芒早诗舒出口气，摸摸心口，只觉里面又甜又涩。

　　之后的一整天，她照旧忙着应付江枫和剧组的差遣。
　　一晃到了晚饭时间，意外收到了来自言欢助理的联系。
　　小王：芒编剧打扰了，言姐今晚十点收工，她想让您十点之后到她房间去一趟，请问您方便吗？
　　不方便也得方便呀。

　　晚上十点半左右，芒早诗从小王那边得到消息，确认言欢已经回到酒店房间。
　　她踏上电梯，从她位于六楼的大床房去到了顶层言欢的行政套房。
　　芒早诗敲门，有人给她开了门，来人竟是熟人——杨也桐。

　　她怎么在这儿？

　　芒早诗带着疑问往里走，发现沙发上还坐着江枫。
　　而叫她来的言欢却不见人影。
　　江枫感受到她的困惑，低声解答：“言姐在里面卸妆，坐下等会儿吧。”
　　单个儿的沙发得留给言欢，芒早诗隔着一点距离坐到了江枫旁边，杨也桐隔了一点距离又坐到了她旁边。
　　芒早诗这会儿总算想起来要打招呼，她对着杨也桐颔首：“好久不见。”

　　江枫闻声，转头看过来，问：“你们认识啊？”
　　芒早诗轻声说：“不算很熟，以前有过几面之缘。”
　　江枫顿了一瞬，怕她没得到消息，向她介绍：“也桐是言姐公司这回新签的艺人，带来我们剧组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客串个小角色。”
　　芒早诗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剧本里有哪个小角色适合给她客串，没多说话，只点点头。

　　十点半等到十一点，言欢才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衣服换成了浴袍，脸上敷了面膜，轻松自在的样子与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三个人形成鲜明对比。
　　她一现身，小辈们立刻起身打招呼，齐声一句：“言姐。”
　　“坐着坐着。”言欢抬手让他们坐下，看了眼茶几，扬声呼喊在浴室收拾东西的助理：“小王，怎么连杯水都不知道倒呀？”
　　言欢替助理道歉：“不好意思啊，小王刚出社会，不懂什么规矩。”
　　三人摇头，说没关系。

　　小王闻言，忙不迭倒来茶水，端来水果。
　　一切妥当后，言欢落座单人沙发，终于开始聊起正事。
　　她笑着询问：“早诗和也桐认识过了吗？”
　　杨也桐答：“我们认识的，我以前就有幸见过早……芒编剧。”
　　“认识了就好。”言欢笑笑，也不追问细节，只说：“也桐刚进我们公司，之前还没有在剧组拍戏的经验，这几天我让她过来学习学习，希望导演和编剧可以多多关照。”

　　芒早诗微笑。
　　江枫笑着接话：“也桐挺好的，下午演的那两场戏也演得挺好的，不像没经验的样子。”

　　言欢听到这评价挺开心：“导演认可就好。所以我是觉得既然她表现不错，不如干脆多给她一点机会锻炼锻炼，你们看能不能让她演的那个角色多出场几次？”
　　“要多加几场戏，是吗？”芒早诗没话找话，明知故问。
　　言欢点头，“是的，方便吗？你们放心，我跟钟晴打过招呼了，她同意的。”

　　那芒早诗还能说不方便吗？
　　她笑着：“当然方便。但明天应该来不及了，我需要一天时间把戏写出来，然后交给他们排通告，也桐刚好可以在剧组多待几天，熟悉熟悉环境。”
　　言欢很满意：“那敢情好。”

　　正事聊完，杨也桐被留下，芒早诗和江枫道别完离开。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走廊宽又深，地毯黑白为主色，其间遍布着各种雍容华贵的花纹。
　　芒早诗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同时向导演问出想要加戏最关键的问题：“她客串的是哪个角色？”
　　“周雪。”
　　得亏剧本是芒早诗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她才能想起“周雪”这个完全没有任何深意、只有两三次的出场全是为了给男女主角指路传话的工具人角色。

　　江枫原本都没打算要为这个角色专门找个演员，只计划着等拍到的时候，在现场随便抓个女工作人员帮忙。
　　现在这角色被杨也桐演了，她可是言欢的人。
　　江枫提建议：“你应该知道的吧，言姐都专门叫我们过来说了这事儿，杨也桐接下来的戏份可不能只演无意义的路人了。”
　　“我知道，我会试着让她更有点儿参与性的。”

　　“戏别加太多，但也不能敷衍，控制在十到二十场，不要出现新的场景，尽量就在目前剧本的分场里加一些她的台词就行。”江导说。
　　加戏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不能敷衍，也不能专门为她写一条新的线，并且还得让她的角色有存在的意义。
　　芒早诗脑子里一团乱，但还是先答应下来：“好的，我了解。”

　　话说到这里，两人走进了电梯间，江枫刚想说下一句，靠近出口的电梯门正巧打开，里面赫然站着原野。
　　电梯里外的人都挺惊讶。

　　最坦然的是江枫，扬着眉问：“你上来有事儿啊？”
　　原野的眼神不露声色地在他们之间兜转一遍，然后边出电梯，边沉声回答：“言姐说找我有事儿。”
　　江枫笑着，“应该是有关你同学的事儿，你去吧。”
　　说完，挡住电梯间进出口的两人给原野让路。

　　整个过程中，芒早诗与原野没有一句对话，目光也只是刚开始时碰撞过一霎。她当然相信他能看得出来，她与江枫上到这一层楼来肯定是为了工作，但芒早诗还是克制不住地有些心虚，进了电梯都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与江枫拉开了距离。

　　电梯门关上，江枫半真半假地开起玩笑：“你听说了吗？原野和杨也桐是同班同学，不知道这俩俊男美女有没有在浪漫的大学校园里产生过什么情感纠葛，有的话，他们换了个地方又碰见，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从顶层下到六楼的时间，刚好只够他说完这段话。

　　芒早诗庆幸他与自己住在同一层的反方向，出了电梯间，两人便能分道扬镳，不用将此番无聊言论继续下去。

　　回到房间后，江枫方才的玩笑话，就已被她抛之脑后。
　　芒早诗打开电脑，翻看着剧本发愁，思考着如何能把“周雪”这个角色变得丰富些，把杨也桐的戏份安插到哪里才最不突兀。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她叹着气合上电脑，跑进浴室，脱掉衣服洗澡，希望规律温热的水流可以冲刷掉她对突然到来的额外工作的烦躁，能让她多点耐心多点灵感。
　　洗完头发，随手扎成丸子，冲洗身体后关掉水，正准备按沐浴露的时候，听见有敲门声，她走近两步，确定真的有人在敲她的门后，裹上浴袍，出了浴室，朝着房门外提高了音量问：“谁啊？”
　　“我。”有男人应道。
　　芒早诗立刻听出声音的主人，没犹豫地就开门放他进来。

　　原野进门，看见她这打扮，脚步停住，脸上闪过一瞬的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才说：“你在洗澡啊？”
　　“嗯，还没洗完呢，你先坐会儿吧。”

　　原野在床边坐下，听着一门之隔的水流声，抬手摸了摸鼻子，明明不是第一次来她房间，这会儿却莫名有点儿坐立难安，心猿意马止不住，直到有铃声响起。
　　他循着声音抬头，在芒早诗办公的书桌上看见了亮着的手机，起身走近后，只瞧屏幕上显示着“江枫”二字，心里一下子沉静下来。

　　原野下意识是在想，是现在就把手机送给芒早诗，还是等她出来再让她回电话，这两种选择还没考虑好，脑子里忽然就不受控制地跑出第三个念头。
　　他漫不经意地凝视着桌上手机，片刻之后，电话因未接通而挂断。

　　又过几秒，江枫再次来电。
　　原野不紧不慢地拿起，接通。

　　江枫似乎是想到了好点子，都不等接电话的人出声，他就着急忙慌道：“早诗，关于杨也桐的角色，我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安排‘周雪’暗恋‘蒋云开’呀？反正他们俩是同学，按照男主角的人设，突然冒出个暗恋他的人也很正常。这样杨也桐有感情戏可以演，应该就不算敷衍了，你觉得呢？”

　　原野很有礼貌，安安静静，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在桌面画圈，等他说完抛过来一个问题，他才云淡风轻地开口：”江导这个想法很好啊。不过芒早诗现在有点事，要不等她有空了，我让她给您回个电话？”

　　突如其来的男声显然吓到了电话那头的人。
　　江枫沉默了数秒，才有动静：“原野？”
　　“是我。”

　　“你怎么……”江枫话问到一半，觉得另一个问题可能更合适：“她在干什么？”
　　原野手指近乎无声地敲了两下桌子：“她在洗澡。”

　　这话一出，江枫便了然一切，不再自找无趣，匆匆挂断前留下一句：“那你让她有空了，回个电话给我。”
　　原野应下。

　　芒早诗洗完澡出来，就见他站在书桌发呆。
　　她叫了他一声：“诶。”
　　原野四处游荡的神思被唤回，转头看她。

　　芒早诗抬着下巴示意了下他正拿在手里的她的手机：“你在干什么？”

　　原野用无辜正直且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江导接连打电话来，我看他好像挺着急的，就帮你接了。”

　　“啊？”芒早诗震惊，视线在他和手机之间不断来回，最后看了眼窗帘缝隙间外面漆黑的天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思来想去问出句：“那他说什么了？”

　　“他有关于剧本的想法要跟你聊。”
　　“然后呢？你说什么了？”
　　“我说好的，不过她现在有点事，等她有空了，我让她给您回电话。”

　　芒早诗盯着他，歪了歪头，“就这样？”
　　原野耸了下肩，“差不多就这样。”

　　芒早诗抿了抿嘴，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对。
　　原野将手机放回桌上，缓缓迈步向她走去，“江导……知不知道我们在交往啊？”
　　芒早诗放开绑着的头发，用毛巾擦着，听见他的提问，大概想了想，说：“我应该没跟他聊到过私事。”

　　“是吗？”原野慢悠悠地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毛巾，顺了顺她凌乱的发丝，俯身到她耳边，低语道：“那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江枫要是具备基本的眼力见的话，那他确实应该已经知道了。
　　因为芒早诗回电话给他，他的第一句话是问：“你洗完澡了？”

　　大半夜的，她和原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在浴室洗澡，原野接了她的电话。
　　这要不是在交往，那只会是更危险的关系。

　　她徐徐瞧了眼已躺倒她床上的原野一眼，毫无感情地回答：“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