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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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君然醒时，只觉得昏昏沉沉，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发生了什么，脑袋混混沌沌的，正想起身，只动了动胳膊，就牵连到肩胛到肋骨上所有的神经，彻骨之痛瞬间席卷了全身，他疼得浑身一震，不由得抽了口冷气。
待到疼痛渐渐平息，他渐渐想起来自己为何躺在这里半身不遂。
是了，那狐狸不自量力与明武大师切磋……他本是想看看这阴险之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索性站在一边观战。可越看，越觉得战况却并不乐观，甚至可以称得上非常凶险。
如果刚刚那一下中在那只狐狸身上……
“呼……”一旁传来一声细弱的鼾声。
他艰难地侧了侧头，只见那罪魁祸首正坐在墙角的蒲团上，抱着剑鞘睡得正香，甚至美滋滋地打起了的小鼾。
莫野看上去只是受了些轻伤，下巴与胳膊都缠了一圈的纱布。
虽是不明显，但那身刚换上的赤云衣，已是血迹斑斑。因着衣服本身的颜色就是深铁锈红，不知道的可能以为那是衣服上本来便有的纹路。
这一身赤云果真使适合这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跳脚狐狸。
鬼扯的什么计策，倒不如说是来送死……叶君然冷哼一声，偷不成抢不成，便狗急跳墙自暴自弃了？
墙角的莫野睡得并不是很舒服，听到叶君然那儿的小动静，他睁开了满是血丝的双眼，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唔……你醒了啊。”
说着便丢下怀里的剑，动作懒懒的，伸出没有被纱布裹住的手往叶君然额头上一探，沙哑道：“我看看……还不错，烧退了。”
见叶君然的血条也微微上涨了些，脱离了即将挂掉的危险，莫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揉揉眼睛，迷糊道：“都让你别做多余的事情……计划都被打乱了……”
怪他打乱计划？
叶君然板着脸，身上的疼痛让他恨不得立马就原地下线，他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拜谁所赐？你的计划就是送死？”
见叶君然不知是疼得还是气得，全身都在微不可察地颤抖着，莫野晃晃头，强打起精神，“没有，不是。我只是听到，有一得了明武青睐的人在输了之后仍与明武彻夜论武……我想在论武的时候……”说到一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生理盐水，莫野觉着自己的视线愈发模糊起来，“我想让他……让他……”
【系统】警告！检测到玩家大脑疲劳度超负荷，将自动退出游戏！
适度游戏益脑，沉迷游戏伤身，合理安排时间，享受健□□活！
糟糕……
……
“扑通”一声，伤口被突然按压下去，叶君然疼得猛抽一口气，这厮居然站着睡着了！
真会挑位置，居然倒在他这个伤患的身上！
受到二次伤害后，血条也立马下降了一丝，叶君然没好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本是想瞪上一眼，却不由自主地盯着看了起来——这人睡着的样子与平时看起来区别还真大。
莫野似乎睡得并不舒服，平日里总是得意扬起的眉毛微微蹙着，一双神气而灵动的凤目紧闭着，眼尾被哈欠挤出的眼泪微微濡湿，而眼睑则下是淡淡的青黑，看起来十分疲惫。
叶君然盯了半晌，心境渐渐由气愤转为了无奈。
就算是游戏，这痛感总是真实的吧？什么鬼计策要去挨一锤子？脑子有问题吗？
在百分百的痛觉里死亡绝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体验，如果他没有挡住这一下……叶君然回想起之前游戏内的一次意外死亡，有些不寒而栗。
玩游戏做任务而已……
想着想着，又生起了气。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会有这么作践自己的人！
“……啧……”猛地摘掉头盔，莫野狠狠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头晕脑胀。
拍了两下脑袋，还是不见好转，叹了口气，只得老实躺回去补眠。
那叶君然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儿啊，好好地跑出来挡了那么一下，就那么不相信他的业务水平吗？
一躺下，想到了游戏上的事儿，莫野觉得太阳穴愈发地疼了。
但不论如何，人也是好心……
唔。
确实……
从来没见过叶君然这么古怪的人，除了在肃城外PK时推开求助玩家的举动，其他时候真的是个完美的好心人……
善良也是优点，但也得适度吧……没必要对NPC也……
……嘶……头疼……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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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我真的很想继续上学！”
什么声音……
“爸……我放在床底盒子里的东西……去哪了……”
吵死了……快闭嘴……
“什么，意思？钱呢……？什么……？那是我用来上学的钱啊！还给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啪——！
嘶……好痛。
脑袋好痛。
该死……耳朵为什么嗡嗡的……
对……是那个时候……
好像那个时候也是……
——九年前的那个时候。
“妈，我真的，还想继续上学。”
把脑袋有气无力地垂在餐桌上，他罕见地正经说了句话。
王莉香诧异地瞟了他一眼，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成天想东想西的，不都答应我们念完高中就老老实实去你舅舅那儿帮忙了吗？怎么的，说话不算数啊？”
“……”莫野语塞，当时怎么就一时脑热应了老爹的激将法，现在他想反悔都不行了吗……
“你看你舅舅，高中毕业就去做了小老板，现在他的大学同学毕业了都没什么出息，就他自己做了大老板，同学聚会都特别有面子。”王莉香一边刷着盘子，见莫野还是一副想反驳不知怎么反驳的样子，不屑道：“别以为自己多能耐，再能耐也会犯错误吧？你能有机器人能耐吗？你这样去读大学毕业了还不是一样找不到工作？”
“话是这么说啊……但是小瑞不就……”莫野的眉头拧在一起，他就是想要继续上学啊。
“你别提你弟弟啊，”王莉香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早就猜出了他想说什么，“跟你说了多少遍，家里早些年紧着你，给你治病花了那么多钱，你弟弟一出生就没喝过好奶粉，打小都穿的你穿剩下的旧衣服，你就这一次不能让让他？”
“……”莫野哑口无言，每次一说到这，基本就是进入死循环。
自从老头带他去了一趟舅舅的机器人工厂，他随口夸了一句舅舅真厉害之后，家里头就开始三天两头地灌输他上大学没出息，他舅舅那样才是真本事，老实上班没前途等等有些奇怪的思想……天天贬低他这样还会迟几年才能进社会，到时候又有多不值钱……
终于有一次，他被说烦了，顶了一句。
“烦不烦啊，舅舅能做到的，我当然也可以！”
“那你就去试试看！”
等到感受到爹妈那种带着得逞意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莫野才猛得惊醒。
上当了。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
他开始试探地去说自己后悔了，无果。到后来干脆直接摊牌，他就是后悔了，他要去上学，家里却又换了一种说辞——
“你小时候治病掏空了家里积蓄，小瑞因为这才没有好奶粉喝，没有好衣服穿……”
“小瑞平时哪里不都想着你这个哥哥……反而当哥哥的一直没有个大哥的样子……”
“你要让小瑞连高中都读不了吗，就为了个破大学？你舅舅不也没上过大学！”
……
现在，他心里隐隐有了个想法。
…………
“放学之后莫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同学们不要在校外逗留太久，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下课。”
突然被点到名字，莫野一下子清醒了。
条件反射地看向黑板，最后一段笔记没有抄到，老师还让他去办公室来着？赶紧抄完，随即拎起书包就往办公楼跑。
“你平时就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但勤奋也要适度……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没有没有，”莫野连忙摇头，“只是楼上装修，晚上有点吵。”
“是吗？本来的话，全班同学里就你最让老师放心，但是现在你这个状态……”班主任看着面前的这个孩子，短短的一个月里，这孩子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脸色有些发黄，眼睛也血丝尽显，一点也不像只是睡不好的样子……
“老师很担心你这个状态，高三刚开始，压力不要这么大。”
“没事的老师，我真的没事，就是楼上装修的时候太吵了。”
“楼上夜里也装修？可以举报扰民的。”
“呃……”他不擅长说谎啊。
面对老师审视的目光，莫名地开不了口，莫野只得默默地低下头。
“……哎，”班主任看得出这孩子瞒着她什么，“有什么困扰的事情，可以来找老师倾诉。你先回去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嗯……谢谢老师，老师再见。”莫野低着头离开了办公室。
一出办公室，他立马看了看表——不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要迟到了！
“小莫，你怎么又迟到了！这个月再迟一次就要扣工资了啊！”领班眼尖瞅到了从后门想要偷偷溜进来的莫野，猛地喊道。
莫野被这声吼吓得一个激灵，“哎！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放学被老师留下来了。”
嘿，看他这被吓得抖抖索索的样儿！
领班打趣他道：“不是全年级第一的好学生吗？老师留你下来干什么？开小灶？”
“说来话长也不能长话短说咱就不多说了……不是，全年级第一这个梗咱们什么时候能过去啊。”莫野无奈道。
这领班的女儿也是他们学校的，打从半个月前开学考试他得了全年级第一后，领班每天都要来上这么一句“不是全年级第一的好学生吗”，也不知道是故意打趣还是想干嘛……年级第一又不是十项全能！
“哈哈，过不去了，”领班笑眯眯道，“今天轮到你去清理马厩了哦。”
“好好好，我这就去。”莫野二话不说，提起粪桶就向着后院过去了。
“老王，你总把人家安排去搞卫生做什么，明明上头的想给调到技术那块……”一直在一旁默默调节温控的老沈在莫野走了后突然开问道。
“怎么？看不过眼？一个小屁孩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干了，我对他那么好干嘛。”领班的翻了个白眼，“倒是老沈你，还帮他说话？我这不是为的你吗，你不早就想调过去了？”
“不是……人家一个小孩子，学习又那么好的，”老沈的嘴有些笨，说了半天不得要领，“高三的关键时期出来打工，一看就是急用钱，看着太可怜……”
“还有闲心管别人家孩子，你老婆不是快生了吗？”
……
在家里以经济困难为由屡次拒绝莫野想要继续上学的要求后，口头劝说的PlanA确定无效，莫野开始施行他的planB。
他也成年了，想要什么应当自己去挣，爸妈也很不容易，他不能以一己私利去勉强自己的家人。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如果他的成绩好到可以减免学费，又能够自己赚到一部分的学费和生活费，想上大学其实不难。
现今社会，由于智能AI已经大量投入民用，大部分低端工作岗位上的人力都被机器人和无人机所代替，人力打工既没有机器人的精准度与持久度，需求成本还高，他一个刚满18岁的学生，想要找到兼职真是难上加难。
莫野盯上了机器人做不到的那些——比如养殖业，因为动物的不确定性，需要人工来观察动物的状态，实时调节温控，对动物的粪便进行回收和二次利用，判断动物的发情期等等。
于是莫野光荣地成为了马场的一名铲屎官。
虽说他本来应聘的是温控调节和动物观察安抚的岗位……能找到这份兼职已经很是不易，还有什么可挑？
马场的老板十分抠门，连隔离异味的口罩都没有配备，幸好莫野已经习惯了这个辣眼睛的味道，他来来回回地抬着满满一桶的排泄物倒入金属回收箱内，重是真的重，每天深夜到家后还要做完当天的功课才能睡觉，一开始险些坚持不下来，好在现在已经习惯了，就当是锻炼身体了呗。
终于，马厩和马场里都干净了，今天的工作也就告一段落。到今天，他刚好工作满一个月，拿上了第一个月的薪水，劳动得到了回报，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定定地看着手中握着的他人生中的第一笔工资，眼中涌动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只要他坚持一年半，只要一年半的时间，就能凑到大学第一个学期的学费了，就可以学到他最想学的……
……
在每天高负荷的劳动和睡眠不足下，莫野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日渐消瘦加上恍惚的精神状态……全都被班主任看在眼里。
这孩子性格很倔，问也基本问不出什么，眼看着干着急也不是办法，虽说莫野的成绩没有下滑，但高考在即，年级第一的学生绝不能出什么岔子……
他决定暗中联系莫野的父母做个简单的家访。
“什么？我们楼没有装修的啊。”
王莉香听到班主任的提问，十分吃惊。
“莫野这孩子个性内敛，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也不肯和我这个班主任说……王女士，他有没有找您说过自己有什么不开心不高兴的事情？”
王莉香想到莫野提起想要继续上大学的事情……眼神不由得撇开，她心虚道：“没有啊，没有和我说过。”
“那就奇怪了……所有任课老师都说高三之后莫野开始出现上课打瞌睡的情况，是不是他经常失眠？”
“呃，应该吧。”王莉香不确定道。
应该？班主任的眉头皱了皱，“您不清楚孩子的睡眠状况吗？”
“这么说吧，老师，小野他晚上一进房间就把门关上，他睡没睡我们是看不到的。”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的莫野父亲莫荣伟开口了，声音十分沙哑，像是嗓子里有一口化不开的痰。
“莫先生呢莫野有没有找您谈过一些关于他自己的话题？”
“没有。”莫荣伟面无表情，“老师您来，是因为我们家小野在学校惹了什么事吗？上课睡觉成绩下滑了？”
“不是不是，”班主任连忙否认，看莫荣伟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厉色，赶紧解释道：“莫野在学校里是年级第一，哪怕打瞌睡也没有耽误学习……我只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才来问问二位孩子在家里的情况。”
“哦，”莫荣伟不可置否，点头道：“没有别的事了？我还有事要出去。”
王莉香用手搓着围裙，还算客气道：“老师不介意的话，留下来吃顿饭吧。”
莫野的父母怎么……班主任心里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很难想象，莫野这样的孩子是从这种家庭里出来的。
“不用了，我这就回去了，感谢二位的招待。”
最近莫野总觉得老妈怪怪的。
老妈平时晚上都是在楼下棋牌室打牌到深夜，从来不关注他放学回不回家，莫野也早就习惯打完工深夜到家吃碗泡面就洗澡回房的生活，这几天却总是接到老妈问他在哪里的电话。
更哭笑不得的是，头一回老妈是亲自来接他的，却去了他初中的学校门口问他“都放学了我怎么没见你出来”。
之后的电话也都被他以“在同学家给同学补习功课”糊弄了过去。
直到那一天——
深夜里，他打完了最后一天的工，领了最后一份薪水，想着上大学的事儿已经稳了。
刚打开家门，只见黑漆漆的客厅里，老妈坐在沙发上——
“你告诉妈妈，放学之后去马场做什么？”
“……”
莫野一点不吃惊老妈发现他打工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现在才被发现。
他笑了笑：“只是去兼职而已啊……妈，你儿子我，靠自己的劳动攒够上大学的钱了！”
“……”
“……”
“……你就非要和我……和你爸爸……对着干么？”王莉香的声音有些颤，几乎可以听到她牙关磕动的声音，语调阴沉且古怪，像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莫野察觉到妈妈的不对劲，他刚打开灯，却突然被王莉香扑倒在地。
面对着满是血丝且泪涕满面的老妈，他顾不上磕破了的额头，心里猛地一惊，“妈！你怎么了妈！妈！”
“啊——！！”王莉香从嗓子里吼出声，“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啊！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她一把掐住莫野的脖子，莫野心下一片骇然，在即将窒息的痛苦中挣扎起来。
老妈这是怎么了！
陷在脖颈上的那双手很瘦，但力气却格外的大，莫野赶在窒息休克之前勉强挣脱出来，他飞快地爬起来拿起椅子挡在身前，看着趴在原地没动的王莉香，惊慌地喊道“妈！你清醒点！你到底怎么了！”
王莉香没有再袭击他，转而在地上开始用力撞起自己的头，尖叫着将头发一把一把地从头上揪下来。莫野赶紧上前阻拦，却被陷入癫狂的王莉香一把推开。
血液从额头的伤口渗了出来，渐渐模糊了莫野右眼的视线。
“啊！！给我！！给我啊！为什么不给我！”
“妈？要什么？你要什么！”
“给我……妈妈的好孩子……你给我好不好……”
“妈！你要什么啊，我给你，我什么都给你，妈你快恢复正常好不好。”
莫野也快要崩溃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妈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是他的错吗？他不听话让妈生气了？
“咔哒”一声，家门再次打开。
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都在干什么！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
见是莫荣伟回来了，莫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爸！你快送妈妈去医院！她不太对劲！”
莫荣伟却无视了他的请求，径自上前拽起了哭闹不止的王莉香。后者却没有像之前对莫野那样踢打尖叫，反而一把抱住了莫荣伟，哀求道：“求你！求你了！快给我啊！我受不了了！求你快给我啊！”
在莫野愣怔的目光中，莫荣伟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针管，将里面的透明液体打在了王莉香的胳膊上……
王莉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餍足的神情，她不再闹了，松开了紧缚莫荣伟的双手，混杂着鲜血眼泪和鼻涕的脸上保持着怪异的笑容，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上。
莫荣伟没有管她，给王莉香注射完后就将针管随手一扔，看都没看一旁的莫野就摔门进了房。
什……什么……针管里的……是什么……
莫野的双眼睁得极大，摔门声惊得他浑身一震。
半晌后，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觉得浑身失了力，一下子跌坐在地，脊背一阵阵的发寒。
怎么……
老妈居然……老爸也……
一股陌生感涌上心头。
好像他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们……
……
待到意识回笼，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房，坐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牢牢地裹了起来。
头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身上都是黏糊的冷汗……想要去思考，大脑却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心里的惶然空洞。
此时此刻，莫野比任何时候都想要离开这个……家。
他颤着手摸出裤兜里被闷得发潮的纸币，翻出床底的盒子想要最后清点一下自己这一年的所得。
快了，他撑过这最后的两个月就好……他已经赚够了上大学需要的学费和生活费……
平日里一掀即开的盒子却在他发颤的手中怎么也打不开，他抠弄了半天，把指甲抠断了半截，终于把盒子盖整个卸了下来。
当。
金属盖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看到盒子内部的一瞬间，莫野的心脏猛地一收，连呼吸都止住了。
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
哐当。
整个盒子都砸落在地，他浑身颤抖起来，盒子里的钱去哪里了！
“爸！”
丝毫不加控制的推力让门板狠狠砸在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砸开门后，一股浓烟味扑面而来，很是呛人。面对房间里侧过头来冷冷看向他的父亲，莫野本是满腔的怒火，在这样狠戾冷然的目光里却渐渐地没了底气。
“爸……我放在床底盒子里的东西……去哪了……”
“我拿了。”莫荣伟把目光收回，继续看着他的报纸。
“什么，意思？钱呢……？”莫野一阵愕然，却见莫荣伟丝毫没有情绪起伏道：“拿去还家里的债了。”
“什么……？那是我用来上学的钱啊！还给我！”
“你不需要上学，家里却更需要这笔钱。”
“为什么……为什么啊！”莫野忍不住质问出声，眼眶不争气地泛起了红。
“没有为什么，”莫荣伟依旧没有从报纸上挪开视线，他语气平淡地给莫野憧憬的大学生活判下死刑：“你妈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
莫野僵在原地，脑海浮现出刚刚妈妈癫狂的可怕模样，只觉得心脏、喉头、身上的伤，都在火辣辣地疼着，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烧灼殆尽……更糟糕的是，被王莉香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好像又回来了。
面对父亲冷漠的样子，他的嘴唇轻颤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个房间的空气混浊、压抑，让他无法呼吸。
……
拿着手里仅剩的一个月工资，莫野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脑海里挥之不去陌生感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
称之为“家”的地方已经不复存在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