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周/轮回]Sugar》红踯躅

4、（四）

　　目送王杰希消失在胡同拐角后，周泽楷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周围的光景来。
　　B市随处可见的胡同，曲曲折折，狭窄幽深得一眼望不到尽头。夕阳斜斜地照进来，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斑驳的砖墙涂上两种泾渭分明的色彩。
　　不远的院落门口蹲着一只橘色的土猫，膀大腰圆，神色极其倨傲。周泽楷跟它对视片刻，莫名觉得这猫的面相清奇。
　　特别是一双眼睛，跟王杰希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掏出手机，想拍照发到群里与轮回诸位共赏，结果镜头还未对焦，猫就骤然弓起背，“嗷”地一声飞快蹿走了。
　　猫前脚消失，王杰希后脚就出现，节奏衔接得行云流水一般，分毫不差。周泽楷暗搓搓地得出结论——那小东西肯定是跑去给他通风报信了。
　　王杰希带着一身凉意钻进车里，左手拎一个雪白的纸盒，右手拎一个纸袋，目测里头是两杯饮料。周泽楷帮忙把东西接过来放在仪表台上，手指无意间蹭过王杰希的手背，发现他的手也是冰冰凉的。
　　“看什么呢，”王杰希不露痕迹地缩回手，大衣脱下来搁在腿上，“眼都直了，朝你招手也没反应。”
　　周泽楷一本正经地眨眨眼睛，“你弟弟。”
　　王杰希自然没听懂，却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兴致。他靠在椅背上，伸展开两条长腿，十分霸道总裁地一抬下巴，“盒子里是炸灌肠，杯子里是豆汁儿，要哪个？”
　　周泽楷惊恐地瞪圆了眼睛，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夺路而逃。
　　他刚出道不久，到B市比赛的时候被某个前辈哄着喝了口豆汁儿，那股难以言喻的馊味儿让他险些把胆汁都吐出来，自此视其为洪水猛兽。
　　王杰希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扑哧”一声笑出来，“逗你的，我也不喜欢吃这些。”
　　他一边说，一边动手拆开包装十分结实的纸盒，奶油的香气顿时溢满了整个车厢，将两个人甜蜜蜜地萦绕起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幸福，周泽楷整个人都陷入半停机状态，唯有呆毛翘得老高。王杰希弯了弯嘴角，拿起一块提拉米苏，并体贴地连同小勺一起递上，“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让店员推荐了几款。”
　　孰料此时此刻，枪王大大再次表现出坚贞不屈的革命气节，他渴望又躲闪地瞟了瞟造型精致的蛋糕后，狠心别开脸，十分艰难地挤出一句，“还、还是算了吧……”
　　“这家的点心都是无糖的，偶尔吃一次没事儿。”王杰希耐心解释道，干脆舀了一勺奶油送到他嘴边，“给，试试看。”
　　周泽楷惴惴不安地舔了一口，闷声哼道，“甜的，你骗人。”
　　王杰希无奈又好笑，“宝贝儿，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木糖醇么？”
　　话一出口，他立马悔青了肠子。
　　真是逗周泽楷逗得自己越发没正形，一张破嘴什么都敢往外秃噜，跑跑灭绝星辰就算了，“宝贝儿”这种肉麻得能让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的词儿，居然也说来就来。
　　可怜他成熟稳重四两拨千斤的光辉形象，今天怕是要彻底交代在这儿。
　　再看看周泽楷那副脸红得要滴出血的模样，活像被恶霸堵在村口猛调戏的黄花大闺女，王杰希更是恨不得把方才那句话怎么甩出去的再怎么叼回来。
　　然而遗憾的是，人类尚未进化出聊天撤回功能。
　　他只好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把话题岔开，“饮料有奶茶和热巧克力，看你喜欢哪个。”
　　周泽楷红着耳朵凑上前，仔细闻了闻，决定把热巧克力据为己有，不想手一滑，险些整杯打翻。
　　亏得王杰希眼明手快，在酿成大祸前将其堪堪扶住了。
　　“你这是蓄意报复吧，心太脏了啊。”王杰希虚张声势地板起脸，抬手轻弹了他一记脑瓜嘣。
　　“是呀，”周泽楷点点头，面色十分坦然，“谁让你喊我‘宝贝’的。”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先前尴尬的一幕就算彻底揭过了。
　　杜明的消息不失时机地追过来，“队长你在哪儿呢，王杰希没欺负你吧？”
　　周泽楷深为他展现出的队友爱所感动，便叼着小勺，漫不经心地把镜头对准面前的蛋糕和饮料，拍了一张全家福作为回复。
　　“夭寿啊，”不消片刻，杜明凄厉的叫嚷声回响在整个酒店大堂，“周泽楷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叛变革命了！！！”

　　***

　　王杰希原本计划吃完甜点后再邀周泽楷共进晚餐，以充分展示B市人民的热情好客。然而见对方耷拉着呆毛，面露难色地表示“吃不下了”，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他行事风格虽然强势，但从来不会强人所难。
　　暮色像是被打翻的墨水，扩散得比什么都快，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时天已经黑透了。周泽楷一路都在摆弄怀里的背包，看起来魂不守舍，这会儿非但一言不发，还丝毫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王杰希伸手打开顶灯，柔和的橘色光芒洒下来，稀释了车厢内原本的黑暗，他轮廓清俊的五官也像被光和着墨搅在一起晕开。
　　周泽楷目不转睛地看过去，感觉这个场景像是流动的温水，悄无声息地漫过自己胸膛，整颗心都浸润其中，莫名为之软了又软。
　　于是他骤然间勇气倍增，决定破罐子破摔。
　　“怎么了？”王杰希正好也偏过头打量他，那双尺寸明显有差异的眼睛里闪烁着困惑的神色，话音里却透出几分调侃，“要我送你进去么？”
　　“么”字才到嘴边，他手里就冷不防被塞了个毛绒绒的玩意儿，定睛一瞧，认出是周泽楷一直拴在背包上的挂件。
　　巴掌大小的企鹅，头上戴一顶雷锋帽，矮矮胖胖，模样煞是可爱。
　　“这又是什么意思？”王杰希捏捏企鹅软绵绵的肚子，充楞装傻道。
　　周泽楷害羞地咬了咬下唇，小声说，“送给你。”
　　王杰希看他忽闪着顾盼神飞的眼睛，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小狗般“求夸奖求揉毛”的气息，心头蓦地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柔情。
　　仿佛在寂静寒冷的无人之地跋涉许久，正当心力交瘁时，突然有乖巧的小动物扑到怀里，在他冻僵的手背上湿哒哒地舔了一下。
　　完了——王杰希表面岿然不动，内心却咣咣撞起了大墙——荣耀女神在上，我居然对枪王产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想法。
　　他定了定神，竭力抑制住想要在周泽楷额头上亲吻的冲动，挑着嘴角笑起来，“要是没记错的话，企鹅是轮回的吉祥物吧，周队差点儿让我以为……”
　　说到这儿，他自觉失言地住了嘴，只是直直看向周泽楷，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后者茫然地歪了歪脑袋，呆毛也随之摇晃两下，一副无知无觉的天真模样。
　　于是王杰希忍不住恶向胆边生，本该烂在肚子里的话就这样冲口而出：“……你想以身相许。”
　　纯良如周泽楷，事先压根儿没想到这层，一时间被魔术师风骚的脑回路震撼到动弹不得，幼小的心灵备受重创。
　　他呆愣愣地盯着王杰希，无言以对片刻，回过神后立马羞不可抑地从副驾上弹起来，红着耳朵逃之夭夭了。
　　扔下某人悔不该嘴欠，跪求穿越。
　　“哎，同样是五期生，脸皮要能有方锐一半厚就好了。”王杰希摇摇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他把原先当作车载挂饰的菩提手串摘下来，打算换上这只小企鹅。忙活到一半时，手机震了震，划亮屏幕看到是来自周泽楷的信息。
　　内容只有短短三个字——“谢谢呀。”
　　啧。王杰希伸出两根手指，在指尖吻了一下后，又轻轻印在企鹅的脸颊上。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