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魂师》陈阿六

54、曲乐乐

　　沈年和姜南城回到了孔安东的家，苏艳给他们开的门，沈年一眼便瞧见苏艳的眼睛有点红，像是刚哭过，她小声问了句:“苏女士，你……”

　　苏艳闻言却打断了她:“我没事，灵灵刚回来没多久就睡着了，灵灵他爸爸在客厅，事情你们可以直接跟他说。”

　　沈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点了点头:“好。”

　　孔安东坐在客厅里的桌子前，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沈年合理猜测，在她和姜南城回来之前，苏艳可能和他起了一点争执。沈年没有仔细打量孔安东的长相，他是个样貌很普通的男人，是让人看过之后很容易忘掉的那种。

　　“你们好，”孔安东对他们的态度倒还算得上客气:“灵灵他妈妈把你们说的都告诉我了。”

　　姜南城向门口看了一眼，苏艳已经不在那了，他问了句:“你和你妻子吵架了？因为我们跟她说的那些事？”

　　沈年没想到姜南城居然这么直接地问这种问题，一般夫妻吵架，都是不愿意外人过问和谈论的，沈年记得她小的时候，云薇薇和沈高吵架后，在云薇薇气还没消的一段时间内，她只要在云微微面前提了关于他们吵架的事，云薇薇一般都会更生气，甚至于迁怒于她。沈斌全跟她说过，他妈跟他爸吵架之后也是这样。

　　沈年扯了下姜南城的袖子，姜南城没有反应。可能是动作太轻他没注意到，也可能是他故意不搭理自己。

　　“只是起了点争执，”沉默了几秒后，孔安东开口，他没有避讳，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不是很相信你们，或者说，你们能给一个让我相信的理由么？”

　　姜南城却笑了，他答道:“不能。”

　　孔安东似乎也没想到对方给了个这样的回答，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颇为认真地问道:“你们不是做生意的吗？”

　　“是啊，”姜南城说:“但是我们不找生意，是生意主动找上我们。这么说吧孔先生，不管你信任不信任我们，我们既然接受了您妻子的委托，这件事情就会想办法处理。找您呢，也不过是为了更为全面的了解缠着你女儿的魂魄生前的事，不过即使您不说，我们也有办法调查清楚，只不过过程会稍微麻烦些。”

　　孔安东听罢又问道:“缠着灵灵的真的是曲乐乐吗？她为什么要缠着灵灵？”

　　“孔先生，”沈年插了一句:“这些我们都有跟您妻子提过，我真心建议您自己跟她好好沟通。我们想从您这儿知道的，只有曲乐乐生前的一些事。如果您其实根本不打算跟我们说些什么，也请提早说清楚，我们也好去想别的办法，多耽误一点时间，你女儿孔灵的危险就多一分，曲乐乐也会多受一些煎熬。至于您信不信我们这个问题，至少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我们并不会花费时间给您证明我们是可信任的。”

　　沈年发现，在她说到曲乐乐会多受煎熬时，孔安东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

　　沉吟片刻，孔安东道:“我跟她从小就认识……”

　　曲乐乐是个从小漂亮到大的女孩。他们从小就认识，不过这里的“认识”应该算单方面的，孔安东很早就记住了曲乐乐，而曲乐乐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曲乐乐上小学的时候是个问题儿童，上中学之后是个不/良/少女，她拥有一群狐朋狗友，每天的生活就是想着如何玩得开心过得自在，那个年龄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个遍。

　　与孔安东的缘分起于一场跟朋友的口头赌约。有一回出去喝酒，曲乐乐那个朋友半开玩笑地对她说:“你说你交过那么多男朋友，就是没有找过学霸，要不你下次找个学霸谈恋爱？”

　　曲乐乐当时喝多了，有点昏头，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好啊。”

　　她那朋友听完立马挖苦她:“我猜你找不着，哪有学霸愿意跟你这种小太妹谈恋爱的，人家都爱‘冰清玉洁’小仙女哦。”

　　“滚，”曲乐乐跟朋友较起了真:“你丫信不信我下个月就找一个。”

　　“好啊，”那朋友当时听了也只是随口一说:“你找呗，那种已经毕了业的学霸不算哈，要还在读书的，要不就……以前高中你们班经常考第一的那个，叫谁来着，孔什么来着？”

　　“管他孔什么，”曲乐乐当时也没想起来是谁，但很爽快地应了:“那就他了吧，我保证下个月就把他拿下。”

　　孔安东和曲乐乐之间，是曲乐乐主动的，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孔安东毕业后没多久，就跟曲乐乐结了婚，而后有了曲樱花。直到他们闹翻离婚，孔安东才知道曲乐乐跟朋友打赌的事。

　　他们闹翻也并不是因为有谁插足，他们的感情其实挺好的，都没有吵过什么架。之所以分手，是因为曲乐乐对这样平淡的生活实在是厌倦了，她野惯了，日子枯燥过了头她便觉得难以忍受。

　　曲乐乐走之前，对孔安东说:“我可能不是那么爱你，对不起，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离婚后的一年，曲乐乐满世界地跑，去了很多自己想去的地方。虽然她是个私生女，但她那个永远不会给她和她吗名分的爸，在经济上给予她们的补偿一直不少，在物质上从没亏待过她们母女，曲乐乐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苦。

　　然而在曲乐乐跟孔安东离婚后的第三个年头，她那个父亲就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她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很早以前就知道曲乐乐和她母亲的存在，只不过碍于丈夫不好发作，曲乐乐生父一死，她和母亲的经济来源就被断了，父亲送给她母亲那套房子，也被收了回去。

　　祸不单行，曲乐乐的父亲死后不到两个月，母亲也死了，死因是自杀。死前还给曲乐乐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四个字——“我很想他”。

　　这个“他”指的是曲乐乐的父亲。曲乐乐想不通母亲居然还是这样爱着父亲，她记得自她记事起，母亲就经常说她父亲是个人/渣，提到他时基本就没什么好话。曲乐乐的母亲开始不是自愿做人情妇的，她是被曲乐乐父亲骗的，她知道事情真相时，曲乐乐已经快出生了。曲乐乐的母亲每次跟她说起她的父亲，一般都没什么好话，这导致曲乐乐也不喜欢她那个爸，知道他去世的消息时，她都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曲乐乐就离开了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家，跟孔安东渐渐也没了联系。孔安东再次见到她时，看到的只有冰凉的尸体，曾经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从此只存在于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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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孔安东家后，走在路上时姜南城跟沈年说:“李坤他姐约了我今天下午五点见面，看样子她大概是知道曲乐乐的事。”

　　沈年问:“我可以去吗？”

　　“你不用去的，毕竟跟他姐那事也有关系，她肯定不想太多人听到，她跟你完全是陌生人，可能看到你就不愿意说或者说不出口了，”姜南城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我估计你晚上可能还会梦到和曲乐乐有关的事。”

　　沈年到家后，云薇薇向门口看了看，问她:“南城呢？”

　　沈年想也没想就老实回答了:“他约了朋友，下午有事。”

　　“男的女的？”云薇薇问道。

　　沈年觉得她妈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奇怪，略一思索，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于是改了口:“应该是……男的吧。”

　　“什么叫‘应该是’，”云薇薇屈指敲了一下沈年的头:“你这孩子，可长点心吧。”

　　“哦。”沈年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心想她妈操心的真的有点多。

　　而这天晚上，沈年果然如姜南城所说，又做了一个与曲乐乐有关的梦。

　　梦里的场景发生于冬季，时间是孔安东和苏艳结婚以后，沈年才知道，原来孔安东和曲乐乐渐渐没了联系之后，曲乐乐还单方面见过他们。

　　那是苏艳和孔安东给曲乐乐买钢琴的那一天，他们在里面和老板商讨价格的时候，曲乐乐就站在外面看着。苏艳他们跟老板说完话，并没有立刻买下钢琴，而是牵着曲樱花/径直离开了。他们离开之后，曲乐乐走进了乐器店，她进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口问老板钢琴的价格，听老板报完价格之后，曲乐乐没有跟他讨价还价，而是说:“可以尽量不卖掉这架钢琴吗，我很喜欢这个，不过身上钱暂时还不够，等钱够了，我会尽早过来买的。”

　　老板很敷衍地答应了，说:“好好好。”

　　梦中的场景急速切换，虽然在现实生活中没有来过，但直觉告诉沈年，这个地方，应该就是“春江花月夜”。

　　此时曲乐乐正坐在床边叠衣服，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坐在床旁边的沙发上，说:“乐乐姐，你为什么这么拼啊，每天这么累就算了，生活上还那么舍不得花钱。”

　　曲乐乐正叠着衣服，没看她:“我需要钱。”

　　“钱来得快的方式很多啊，陪客人多好啊，”女孩不解地说:“搞不懂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在‘春江花月夜’这种地方当清洁工。”

　　“有些事我不想做，”曲乐乐说:“我还有个女儿。”

　　“乐乐姐，我跟你说哦，”女孩离开沙发，突然凑到了曲乐乐旁边，说:“你可以帮李哥他们卖那种东西，钱来得最快，而且不用陪客人。”

　　曲乐乐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开口:“我还想离开这儿。”

　　女孩有些吃惊:“你真的觉得你能走的掉吗？”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