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吻月》芸生生

14、014

　　蒋煦尧还要在医院里和司机处理后续，盛驰和赵莱月眼见一切都很顺利，也就放下心来，一道打车回去了。

　　出租车上，盛驰越想越不对劲，眉头紧锁。
　　那个居宁实在太眼熟了，还有她的名字，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赵莱月看他愁眉苦脸的，就问：“想什么呢？”
　　盛驰顿时来了劲，端坐起来：“赵莱月，你不觉得被撞的那个女人，叫居宁的那个，长得特别眼熟？”
　　“像你前女友？”她打趣他。
　　“胡说什么呢，我哪来什么前女友。”

　　他回得一本正经地，赵莱月也不再跟他开玩笑：“她确实长得挺眼熟的，何念薇，就师兄大学时候的那个白富美女友，长得和她很像。”
　　她话音刚落，盛驰猛地一拍大腿。
　　“对！我想起来了，就是她，小宁！”

　　换赵莱月纳闷：“什么小宁？”
　　盛驰回忆：“六年前，何念薇出国，蒋煦尧和她分手后，曾经和一个叫小宁的女孩子在一起，因为那个女孩子很像何念薇，所以我印象特别深。不过她跟何念薇是全然不同的个性，何念薇自信骄傲，可她却很胆小怯懦。老蒋应该是把她当做何念薇的替身了，所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一年多，两人就分手了，再后来老蒋就跑国外去了。”

　　“所以说，他们两个……是老情人？”赵莱月反问。
　　“嗯。”

　　赵莱月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刚才师兄那么奇怪，他学临床的，居然愣在那儿，没反应过来要给小女孩止血。而且他那么绅士一个人，竟然看见那女的跌进水塘，扶都不去扶。估计是没想到会这样遇见，很惊讶吧。”
　　“不对。”盛驰猝然打断她。
　　“怎么不对了？”
　　盛驰托腮思考：“小宁哪来的姐姐？又怎么会有个小孩喊她小姨？当年我跟她还有老蒋一起吃过饭的，我记得清清楚楚，老蒋说过，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孩，家里就她一个，所以格外胆小敏感，不爱说话。”
　　“或许是表姐。”赵莱月推测。
　　“可能吧。”
　　盛驰的眉头越蹙越紧。
　　作为一名警察，他仿佛感知到，似乎有什么关键信息被他们漏去了。

　　*

　　一周后，江海亲子鉴定中心。
　　又逢周三，鉴定中心业务量不少，赵莱月一天已经接待了不下二十对客户，累得有点头昏脑涨。到了下班时间，总算能休息休息了。她刚捧着鉴定样本准备送实验室，助理就喊住了她：“赵医生，闫院长打电话过来，说有个朋友要来做鉴定，让你加个号。”
　　“行吧。”上司的命令，赵莱月不乐意，也只能说好。

　　套上塑胶手套，重新披上白大褂，赵莱月走进接待室。
　　推开门的一瞬间，赵莱月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竟是蒋煦尧。

　　他拉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小女孩还很小，桌子把她的脸挡住了，只能看见额头抱着纱布，小女孩旁边坐着一个女人，女人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和长相。
　　赵莱月惊讶：“师兄，你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蒋煦尧公司和江海亲子鉴定中心并无业务往来，实在没有过来的理由，除非……

　　蒋煦尧已然开口：“师妹，你在正好，替我做个亲子鉴定。”
　　赵莱月一双杏眼瞪得跟铜铃似的，正努力消化其中的信息量：“师兄，你要做……亲子鉴定？”
　　“对。”
　　“那好。”赵莱月咽了咽口水，“那你鉴定的另一方是？”

　　小女孩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猛地睁开蒋煦尧拉着她的手。而蒋煦尧约莫是将她抓得很紧的，以致于小女孩逃开时，手腕还有点泛红。她一头扎进女人的怀抱里，怯生生地看着蒋煦尧。
　　与此同时，女人抬头，小女孩露脸。
　　赵莱月赫然发现，她们正是那天被撞的两人，居宁和周羽灵。

　　向来温柔且绅士的蒋煦尧，在今天似乎换了一张面孔，面对小女孩的嚎啕大哭，他依旧无动于衷，他指着小女孩：“我要鉴定周羽灵到底是不是我女儿。”
　　他话音刚落，居宁立刻将周羽灵抱起来，抱紧了，生怕被他抢了去。

　　蒋煦尧也察觉出居宁的变化，情绪再次急躁起来，他指向居宁说：“还有她也要做鉴定，鉴定周羽灵是不是她女儿。”
　　赵莱月需要用很久，才能消化蒋煦尧口中的信息量。

　　如果她没记错，那天晚归的时候，盛驰曾提过蒋煦尧的前女友是居宁，所以当年两人在一起时，居宁怀了蒋煦尧的孩子，也就是周羽灵，但是蒋煦尧一直不知道，还和何念薇再续前缘了？

　　此中情况，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赵莱月不好妄下结论，不过作为蒋煦尧的老相识，她还是忍不住震惊。
　　好在平时积累了超高的业务水平，即便是在震惊之中，赵莱月还是一如往常地，完成了鉴定双方信息采集以及血液采样的过程。

　　血液采样完成，赵莱月照例把装有血液的试管放进架子里。
　　然而，就在她端着试管架，正准备离开时。
　　隔着桌子，居宁忽然发了疯似的站了起来，猛地扑到赵莱月的身上，试图抢下她手中的试管。试管架猛地晃了一下，好在赵莱月眼疾手快，稳稳地把它扶住了。

　　眼见没法抢走试管，居宁开始求她：“赵医生，不要去做检测，不要做检测好吗？”
　　小羽灵见居宁突然这样，着急大哭起来，她用小小的手拽着居宁的衣角：“小姨，小姨你怎么了呀？”

　　居宁没回应她，她只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赵莱月，眼底满满浸满泪水：“如果鉴定出来，灵灵是蒋煦尧的孩子，他就会走司法途径抢夺灵灵的抚养权，灵灵就再也没办法在我身边生活了，她还小，不能没有妈妈。而我，我在这世上也只有她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求求你了赵医生，别带走蒋煦尧和灵灵的样本，我真的不能失去她。”

　　五岁的小孩子已经渐渐开始懂事。
　　小羽灵听见她要和居宁分开，哭着抱住居宁的大腿：“我不走，我只要待在小姨身边。”
　　然而，小羽灵话音未落，蒋煦尧已把她抱起来，他回头，面色冷峻地对赵莱月说：“师妹，不用理她们，送检吧。”

　　当年入职成为亲子鉴定师时，赵莱月就曾许诺，不徇私枉法，一切以鉴定人意愿为准。因此，她也不可能因为蒋煦尧是她的师兄而有所偏袒。她站定在那儿，看向居宁：“抱歉，刚才蒋煦尧和你都签过了协议。如果你现在反悔了，我可以销毁你和周羽灵的样本。但因为蒋煦尧坚持，且他有对亲子关系的知情权，所以我没办法销毁他和周羽灵的样本。”

　　“居宁，放弃吧。”一直没出声的蒋煦尧忽然开口，他沉着嗓子，声音冷漠：“五年前，你拿了我妈的钱，怀着孕偷偷离开的时候，就该想到终会有这么一天的。”
　　居宁冷笑一声，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出来：“蒋煦尧，你爱的是何念薇，当年也不过是把我当做了何念薇的代替品。你我逢场作戏，你不缺女人，你也可以有其他的孩子。可为什么，你偏偏要来抢我的孩子。”

　　蒋煦尧原本还只是冷着脸，听完她这一席话，顿时暴怒起来。
　　作为蒋煦尧的师妹，赵莱月从没见过他这般愤怒的模样，斯文之人被人撕破脸皮，就会变得张牙舞爪。周羽灵还在他的怀里挣扎，蒋煦尧一手抱着她，一手攥住小女孩不断挥舞的胳膊，告诉她：“走。”
　　“我不走。”小羽灵往居宁那边倒，“我要和小姨在一起。”
　　“好，你不走。”蒋煦尧冷声道：“那我带你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抱着小羽灵就往外走。

　　居宁见状，脸色大变，她不再去抢赵莱月手里的血样，转而疯跑向蒋煦尧。
　　小羽灵还在哭，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却仍不死心地在往居宁的方向看。

　　快到接待室门口的时候，居宁追上了蒋煦尧，蒋煦尧把身子往一侧偏，居宁就没能抱到小羽灵，只将将拉住了她的半截小手臂。蒋煦尧不放开，居宁也不松手，两个人的角力之下，小羽灵被居宁拉住的手臂已开始泛红。
　　蒋煦尧提醒她：“你不怕你女儿受伤，就继续扯。”

　　小羽灵是居宁的亲生女儿，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当然，在亲子鉴定报告出炉后，一切真相都会大白。她用表姐女儿的名义养着小羽灵，是为了防止别人用有色眼镜看她，同样也是为了防止小羽灵被人冠上非婚生子的歧视。

　　此刻，蒋煦尧态度如此强硬，居宁不敢跟他硬抗。
　　那样下去，只会害小羽灵受伤。

　　居宁犹豫了片刻，还是放手了，她舍不得自己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受伤。经过上次的车祸，居宁明白，只要女儿健康，她就是折寿十年她也愿意，更不用说放开她。
　　居宁一松手，蒋煦尧就带着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接待室。
　　只留下居宁一个人，泪留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