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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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枪，在不超过十厘米的距离内正中乙骨一花的左眼。
她的头随着枪响而向后仰去，指尖也离十束越来越远。开枪的人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血腥气的笑意，随后却由于发现了某点异常而神情一变。
他的眼前只有从枪口飘出的一缕白烟和乙骨一花即将坠落的身影。
那一丝烟雾很快就消散在夜色中，处在摩天轮顶端的他的眼前是一整片纯净的天空，鼻尖只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看不到血，也没有血的味道。
然而，没等他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理应在刚刚被一枪爆头的乙骨一花再次动了起来。
她原本伸向十束的手猛地向旁边一挥，直接揪住了上半个身体都探出车厢的伊佐那小姐的领子。
“？”
伊佐那小姐仍然没有将当前的场面完全消化，毫无反抗地顺着乙骨一花的力道被揪出了车厢。直到失重感伴随着冷风扑面而来，她才放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乙骨一花有心安慰她几句，比如别怕下面有友军接着、就算没接住也有我来给你当垫背什么的。可现在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是强行将灵魂固定在体内、以维持这幅看上去与常人并无什么差异的姿态的。简单来说，就是将身体变成了一层类似于保护膜的结界。
只要有这一层保护在，她可以免疫一定强度以下的所有攻击。即使攻击的强度稍有超过界限，只要将受到冲击的范围稍微扩展一些就没有大碍了。然而，假如遇到了枪击这种瞬间在一个点上施加强大打击力的攻击——
结界就会破碎。
灵魂会从结界的缺口处流失。
不过这也并非绝境。因为这结界说到底也是由她的魔力经过演算构成的，想要填补缺口也并不是很难，只要当机立断地连同那一部分灵魂一起、将破碎的结界直接砍掉就好了。
现在乙骨一花刚刚切断了与左眼的连接，灵魂撕裂的强烈痛觉使她光是保护伊佐那小姐的脑壳别在摩天轮的支架上撞碎就花掉了所有力气。
不断加速下落的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毫无生机的、坠落的白鹤一般。
“啧！”
好在从几分钟前开始，就一直在被乙骨一花腹诽的游手好闲的公务员这次动作还算利索。伏见响亮地啧了一声——乙骨一花不知道一会是该先问他‘被枪打的明明是我你到底在不爽什么’好，还是该先问他‘你怎么做到啧的那么响亮’才好。
早已在下方待机的伏见清楚地看到了乙骨一花被一枪正中头部的过程。眼看着乙骨一花和她临死前解救出来的人质之一即将当场砸成一滩烂泥，他长腿一迈，轻巧的几个借力跳跃就沿着支架攀登了数米。即使他觉得这时候乙骨一花应该已经死透了，但在接住她的时候还是与接住伊佐那小姐时一样、注意着没有再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将战战兢兢的女性转交给另一个队员之后，伏见心情复杂地把乙骨一花平放在地面上。
“嗯？”
他疑惑地看向她完整的头部——虽然左眼即使在夜色下也能看出明显的充血发红，但完全看不出来枪击的痕迹。伏见试探性地把手按在她脖子上的大动脉处，在感知不到脉搏的同时，他也由于对方石头一般冰凉的不正常的体温而陷入了疑问。
就在他决定先放下她不管时，乙骨一花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疼疼疼疼疼疼死我了，好久没觉得疼过了。”
她一边在能开口的第一时间发出了一连串的声音、一边勉强地转动了一下右眼——左眼现在已经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了。
在适应了狭窄的视野后，她将目光对准了手指仍然放在她动脉上、此时一脸木然的伏见。
“……”
整理了一下思路后，乙骨一花试图设身处地地体会一下伏见此刻的心情。但由于这心理路程恐怕过于复杂、而且她的脑壳仍然在隐隐作痛而放弃了。
但指望阴沉系角色伏见来活跃氛围显然是妄想。场面如坚冰般凝固了半晌后，她活动了一下下巴、努力打破了这片沉默。
“那个……谢谢你哦。”
考虑到虽然嘴上抱怨、对方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接住了她和伊佐那小姐，再加上现在的情形委实有些尴尬，她把自己的开场白换成了友好的道谢，希望能借此让气氛稍微回温。
那一瞬间，伏见的镜片发出了亮的惊人的反光，乙骨一花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
干巴巴地道完谢后，乙骨一花不是很灵活地站了起来。
她伸手抹了一把左侧的脸颊，果然有几滴血液流了下来。不过即使放着不管、那一点点血也马上就会流干了，她就没有继续在意这个问题。
考虑到现在的情况紧迫到刻不容缓，在确认自己的思路已经恢复正常后、乙骨一花没有去在意伏见此刻的心理活动，而是快速地将自己了解的情报讲了出来。
“敌人似乎拥有附身的能力，并且能够读取附身的人的记忆。不过读取记忆似乎需要一段时间。他的转移速度极快，但在脱离稗田透之后稗田透陷入了昏迷。现在正呆在十束先生身上。另外，我似乎无法对他附身的人造成伤害，不知道是由于复数的能力还是……”
“根据刚刚检测到的威兹曼偏差值，是王权者。”
不愧是专业人士，处于工作状态中的伏见飞速回神，不冷不热但尽职地解说着。
“原来如此。”
乙骨一花了然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威兹曼偏差值是将因果关系的歪曲度数值化后产生的数字。不管出现的现象有多么不讲道理，只要搬出这个词，就会立刻让所有的知情者无法反驳。
她紧紧地盯着那正在缓慢下降的车厢，补充道：“稗田透应该还在昏迷中，我不确定他是否能转移到昏迷的对象上……不过看样子现在他还很满意十束先生的身体呢。”
情况不妙。
虽说看起来是他们这一大队人围殴对方一个，但是——情况不妙。
因为对面的那一个人是个可以扭曲因果的开挂玩家，所有会对他造成伤害的攻击都不会奏效。而且由于他特殊的附身能力，可以说己方的人数越多、反而对他越加有利。
［这不是无敌了吗？！］
焦急之中，乙骨一花突然回忆起她曾经成功的打飞了他手中的枪。
那是不是说只要不对他造成伤害就还是能碰到他呢？单纯的囚禁会有用吗？
——可是他可以转移啊！
只要他从摩天轮上下来，地面上零零散散这么多人，即使他被抓住了也可以立即转移到下一个目标身上……
不，这样想下去是得不到结果的。
乙骨一花整理着思绪，决定从头开始推论——
他来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乙骨一花咬咬牙按住了伏见的肩膀。
“伏见先生，如果到时候还没有想到办法，先按我说的试一试。”
*
直到“十束”的双脚重新踏上地面，都没人说出好的办法，于是伏见只好命令青组的队员暂且散开、免得被对方一网打尽。
面对一个显然准备挑事的王权者，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找一个王权者来阻止他。然而当乙骨一花询问伏见是否通知了他们氏族的青之王时，伏见只是表示就在刚才通讯已经被完全切断了。
虽说，这恰好也可以解释对方是如何躲避监控的——他的身后一定有相当擅长这一方面的后援存在。但听闻这个噩耗的乙骨一花仍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哈？不是我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呢？到现在为止你们都干什么啦？来玩呢？”
“啧，你烦不烦！”伏见看起来很想在殴打敌人之前先打她一顿，不过还是看在一旁充满兴味的敌人的面子上按捺住了：“通讯不是不可修复，大概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只要和室长取得联络，这种特殊情况是可以调用直升飞机的。”
稍微盘算了一下这里距离市中心的距离后、乙骨一花询问道：“从现在开始半个小时？”
“差不多吧。”
“这样啊。”乙骨一花一副彻底看开、大彻大悟的模样看着伏见：“你如果想留遗言的话我会听着的哦。”
“滚。”
伏见简单明了地说道。
“嗯，我觉得小花说的很有道理哦。”
那个占用了十束身体的、不知名的王权者看起来胜券在握，甚至很有耐心地就站在旁边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我没兴趣听你的意见。”
即使伏见态度冷淡地拒绝了他，他也一直毫无芥蒂地微笑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监控后，宛如在舞台上漫步一般的四处游荡，直到选中一个他似乎觉得不错的位置。
乙骨一花很喜欢这份从容。
她努力使自己不要表现出来。
*
“伏见先生，如果到时候还没有想到办法，先按我说的试一试。”
“嗯？那你说说看。”
正满脸窝火抓着颈部皮肤的伏见听到乙骨一花这样说后，一脸“你最好说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的表情看着她。
“刚才在摩天轮上的时候，我发现他可能会受到被附身者的身体素质的影响。”
回忆着当时他试图单手控制住伊佐那小姐却失败后的恼羞成怒，乙骨一花开始分析。
“虽然也可以发挥出超常的力量，但这力量似乎不是很稳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被附身者当然是越强大越好。可是即使一眼看过去就可以明白我比十束先生更强，他却选择了十束先生作为下一个附身对象……所以我就在想我和十束先生都有哪些明显的区别。”
她竖起了两根手指：“一，可能是因为性别，但是这种限制存在的可能性从概率来说极小。二是身份。他特意挑选了这个场所，因此这个‘身份’至少对于当前的场面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不过话说回来，工作是酒吧服务员、平常也就是和小混混们一起玩的十束先生能让我想起来的、比较特殊的身份也就只有一个了。”
“嗤，真想让那些家伙听听你现在的话啊。”
自己的话突然被打断，乙骨一花没什么特别反应地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正低声笑着的伏见：“哦……你想转述也随便。总之，我想说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挑选了这个身份并挑起战斗，也就是说他想要确保十束先生处于战斗的中心。十束先生是吠舞罗的干部，敌人是知道你们——青之王的氏族在跟着我们的，他的用意应该相当明确了……顺便一提，你们跟过来的人应该不至于被一把手哦枪干掉吧？”
伏见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平缓了不少：“这次跟过来的人都是精英。”
“嗯，我觉得敌人应该也知道这一点。那我就大胆地推测了哦——他想挑起青组与赤组的战斗，准确点说的话、借你们的手干掉十束先生。”
仅仅靠杀掉十束一个人试图使事态失控，听起来有些可笑，但伏见与乙骨一花都明白对于能力容易暴走的周防尊来说、失去唯一的锁链十束多多良意味着什么。
乙骨一花抬头看向那个晃晃悠悠的车厢，正巧与“十束”对上了眼神。对方甚至还笑眯眯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她定定地瞪着摩天轮，过了一会才转向伏见。
“现在看来，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他在你们的室长赶来之前就放倒所有人、然后借某个倒霉蛋的手杀死十束先生了。反正事情也不会更糟了，要来赌一赌吗，伏见先生？”
至于将受害者抛在这里、自己转身逃开这一选择，不论是Scepter 4的规则还是他们的自尊心都是不会允许的。因此正如乙骨一花所说，他们此刻所面对的是毫不讲理的力量所带来的深渊般的难关。
伏见默认地保持了沉默。
在这绝佳的决战氛围之下，乙骨一花为了不改变气氛而组织了半晌语言。
“然后呢，事已至此，我就说实话了……那个，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是一个魔法使。”
伏见盯着她，半天只发出了一个“哈？”的疑问词。
看着他的反应，乙骨一花恍然大悟地补充道：“哦，死魔法使。”
“……”
“不是，你看看我啊，总不会现在说你不相信吧？”
“总之我想说的是，如果敌人是通过灵体进行转移的——大概95%的可能性是这样吧？我会有一些可以暂时困住他的办法。”
伏见看起来有点自暴自弃了。放弃追问这个似乎能说上几个小时详情的问题，他焦躁地挠了一会头发后质疑道：“但是他能读取十束先生的记忆吧？”
“没关系。”
乙骨一花笑了起来：“这可是跟谁都没有说过的必杀技。”
*
比起伏见很不耐烦地模样，乙骨一花对着敌人的表情可以称为谨慎。
“那个……”
她不安地看了一眼仍然昏睡着的稗田透，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他……他还活着吗？”
“在这里啰啰嗦嗦说什么都没用的吧。”
伏见好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面无表情地握住了悬挂在身侧的西洋剑的剑柄。
“伏见，拔刀。”
他低声说出了这句如执行仪式一般庄重的话。
随着他的尾音飘散在空气中，剑鞘的边缘闪过了一丝冰冷、无机质的蓝光。伏见以已经练习过千百遍的动作流畅地拔出这线条优美的利刃，他整个人与剑刃上的锐气融为一体、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看见他向着十束拔刀，乙骨一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等一下，伏见先生，你在做什么啊！如果伤到了十束先生……”
“关我什么事。”
伏见毫不在意地说着。他变换了姿势、将剑尖直指敌人的双眼，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杀气。乙骨一花似乎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一时没有站稳地跌坐在地上。
刚刚换到十束身上的敌人似乎真的还没有适应这个身体，连吠舞罗的能力都无法使用，只能一味的避让。伏见似乎完全没有顾虑到这是十束的身体一般，出手狠辣不留情面，由于一不留意就会被伏见直接刺穿胸膛，“十束”除了躲避以外没有来得及做任何事情。
“刺啦！”
随着布料被划破的声音传来，一股鲜血落在了地面上。
伏见一剑在敌人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骇人的伤口后，谨慎的收住了攻势、后退两步调整节奏。
“你还真是毫不留情啊，这样下去十束可就要被杀死了哦？”
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敌人颇为狼狈地站稳了脚步。他看到伏见那副对他的话语毫不动摇的姿态，却也没有表现出多么失望，反而意有所指地感叹道：“如果有一个强一点的身体就好了啊——这个人真的太弱了，我都快受不了啦。”
“……？你这家伙……”
伏见似乎对他的话感到了疑惑，但仍然死死地注意着他的动作、生怕一时不备给他反击的机会。
然而——他没有防备住来自身后的攻击。
“嘭！”
乙骨一花不知什么时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里抓着一根棍子，狠狠地向着伏见的头敲了过去。
“？！”
伏见的头部突然受到重击，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前倒去。在最后一刻他勉强地用剑支撑住身体，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这……”
“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个人很强的！”
乙骨一花没有理会伏见，只是失措地冲着“十束”的方向大喊着。
“而且他是青之王氏族中的高层干部，知道的情报肯定比十束先生多多了，所以你赶快——”
没有等她把话说完，似乎等待这一刻很久了一般、一缕白色的狐狸状烟雾从十束的眼中冲了出来。它不管不顾十束就这样向后倒下的身体，只是一股脑地冲向了它期待已久的身体。在那途中，它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地面传来的、轻微的碎裂声。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声音，但对于危机的直觉使它加快了速度。
然而，它还是太慢了。
仅仅一个瞬息、原本平整地铺着彩色石砖的地面被粗暴地砸碎——不是从外部，而是从地底。
不知何时隐藏在地表下的是半径长达数米的、无数排列在一起的尖锐的骨刺。它们似乎被什么组合在了一起，从地面弹起后、以宛如猛兽咬合般的力度般吞噬了那相较而言显得小得有些可怜的烟雾。
在骨刺闭合的瞬间，即使是躲在远处待机的人都听到那一声恶狠狠地、令人感到牙酸的摩擦声。
现在的乙骨一花如果想稳定的使用个性，会需要非常久的准备时间。于是在伏见转移敌人的注意力的同时，她用骨骼刺穿了脚底与鞋子、在地底布置了这个埋伏。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动过一步，为的就是准备这个陷阱。
乙骨一花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制作成了结界。理论上来说，作为她身体延展的一部分、个性所催生的骨骼应该也保留了结界的[阻隔灵魂]这一特性。如果像伏见所说的、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是王权者的话，那么参考她看过无数次的周防尊的情况来看，没有实体的他仅仅保留了自己的灵魂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她的身体仍然在因痛苦而颤抖。但乙骨一花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情况，只是观察着眼前这个一小半嵌在地底的、危险的牢笼。
在确认敌人确实被困住、自己的猜错没有错误后，她才放松地重新跌坐回地上。
用狭窄了不少的视野看向倒在地上的十束，她用手按住了自己颤抖的腿，以自己被枪击中时、对方所露出的如出一辙的血腥笑容、低声补完了之前没说完的话。
“——赶快退场吧，垃圾。”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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