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
-
“嗨！”
商少英笑眯眯地朝江沅打招呼：“你好啊！你就是徐啸行昨天遇见的那位同学吧？”
对方穿着休闲轻松的服装，款式、裁剪和花纹细节处却半点没见放松，江沅还闻到了一点皮革和松香的味道，不是信息素，是香水。
“你好，”江沅没有回应对方伸出来的手，“手上蹭到灰了，不好意思。”
商少英呵呵一笑。
徐啸行觉得头大，连忙岔开话：“这是商少英，我朋友。你一个人？金刚芭比呢？”
“……沈喆参加跑步比赛去了。”
“又剩你一个人，”徐啸行笑笑，“蒋老师不在啦啦队都没了。”
“他去了另一边。”
江沅昨天下午被蒋清如叫去谈话，江沅不知能说什么，江宇平和钱爱芝在家中对他不好，在外却一片慈爱，蒋清如对他的家庭没有半分怀疑，关于退学也是劝江沅“别不懂事”、“长大了思维要变成熟”、“不要任性”。
江沅并不想听这些，搪塞说他需要静一静。于是蒋清如今天没来为他助威。
可啦啦队还是有一个的。
周绒跑过来额头上有细碎的汗珠，大老远就叫他：“江沅！”
走近前才发现徐啸行，急急一脚刹车，躲在江沅后面：“啊，新同学！”
商少英笑说：“这个小不点又是谁？”
周绒以为又是来找麻烦的，看都不看一眼抱住江沅胳膊说：“沈喆跑了个第二，他隔壁跑道的人摔了一跤，他一愣神居然被超了！哎，好可惜……”
商少英嗤地一声笑出来。
周绒古怪看向他：“你笑什么？”
商少英把烟往地上一丢一碾：“笑你们小地方的人没礼貌。”
“你，”周绒梗着脖子，“你把烟头往地上扔就有礼貌了？”
商少英耸肩说：“又不是什么玉砖金砖做的地。”
周绒：“你一上来先喊我‘小不点’的，我凭什么要应你，你谁啊。”
商少英这会儿也不想知道对方是谁了，只说徐啸行：“我算是知道昨天你怎么那么大火气了。真打算在这地方呆着？别糊涂了徐啸行，干脆和我回去吧。”
徐啸行瞥他一眼：“你给徐蔷当说客来的？”
商少英气得发笑：“阴谋论。徐总才不会找我来。只是叫你别委屈自己。”
徐啸行犹豫了片刻：“回去了才是委屈自己。”
“你行，你真行。”
周绒听了个一头雾水，只看出对方地域歧视瞧不起他，气得瞪圆了眼睛。
江沅声音淡淡：“庙小确实容不下菩萨，可你们也不算大佛。”
商少英挑眉看过来，江沅拉着周绒走去一边，和他们中间隔着长长的间隙。
商少英“哈”地不可置信，问徐啸行：“瞧不起人的可不是我吧，昨晚电话里嫌弃我的是他，不行握手礼的是他，不答话的也是他们，说我装大佛？”
商少英瞥着徐啸行：“他确实比温庭漂亮，可温庭的家世、修养哪样不比他强？我看你就单纯看上他一张脸。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什么能把你留下来，我想象不出来。徐啸行，你不会这么肤浅吧？”
徐啸行脸上挂着烦躁：“总之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魔怔了，”商少英气道，“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又点了根万宝路，丧气说：“算了。”
两人短暂沉默，一起看向哨子被吹响的赛场。
江沅劝周绒道：“别生气了，气坏你自己。”
“哼哼，大城市来的就了不起？”周绒接过江沅的校服外套，“我昨天听他们分析过了，徐啸行一身行头可贵了，还貌似都是真的，就他那块表，航天联名限量款，噱头是上过太空。可是那又怎么样，凭着几个臭钱就瞧不起人，有钱就成神仙了？”
“所以更没必要置气，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吧。”
江沅想到昨夜“误入歧途”的自己，觉得太可笑了，就算徐啸行真是徐家少爷，帮他解开刘颂的纠葛可能只要一句话的功夫。但就像他敬酒别人未必要应，求人对方未必就会帮忙。
在徐啸行那位朋友眼里，打招呼都该他们这些“小地方的人”上赶着，不然就甩脸色，可见他们早已习惯高人一等的生活，并不会把双方放在互相平等的“人”的地位上。
周绒点点头：“嗯，不理他就是了，我还瞧不起他们呢。好了，先别管我，你比赛加油！”
周绒大声喊：“江沅！你是最棒的！”
远远的徐啸行和商少英二人听见都投去视线。
商少英翻了个白眼。
“这里挺好的。单纯。”徐啸行蓦地夸了一句。
商少英讽笑：“对，和你挺搭的，单纯。”
徐啸行闭上了嘴巴。
县城很小很破旧，但不论怎么说……虽然徐啸行对小县城的夸赞难以启齿，可他并不想商少英对这里印象太差。
说起来，这里是他的“家乡”，是卫蕤长大的地方。
但好像谁都瞧不上这里，徐蔷从没来过，卫蕤现在一年也就回个一两次。大家向往高品质的精致生活远胜往昔，他对小县城自然风光的喜爱和对家乡的赞美说出来怕别人嘲笑虚伪和微不足道。
徐啸行很清楚商少英无法理解，他自己都不太能理解。商少英说这里没什么可以挽留住他，徐啸行觉得商少英说得对，但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赛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商少英看过去，眼中忽然有惊艳和诧异。
跳高比赛是轮次进行的，一轮轮抬高高度，留在最后的才是赢家。
场上只剩江沅和另一位参赛选手，对方身高腿长个头超过一米九，身材是正适合跳高的瘦而有力的身材，江沅站在他身后像个精巧的瓷娃娃。
高度抬到了一米七，已经超过三级运动员的标准了。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大长腿大步助跑，起跳点上拔地而起，翻身背越而过。裁判示意他试跳成功，旁边给他喊加油的学生拍红了手涨红了脸。
接下来轮到江沅。一米七的高度在江沅下巴附近，周绒双手拢成喇叭大声喊：“江沅！加油！”应援者寥寥无几。
江沅原地跳了跳，他的助跑不再悠哉，忽然而起像一阵轻灵又迅捷的风，卷起曼妙弧度，在横杆前纵身而起。江沅弹跳力惊人且非常轻盈，横杆扫过他反弓的背脊，江沅舒展膝盖让横杆顺利通行，然后才掉落在垫子上。
横杆纹丝不动，轻悠悠一阵微飔掠过，周绒声音都劈了：“江沅！你就是最棒的！”
沈喆下了比赛就赶过来，听见这一嗓子还以为江沅拿第一了，兴奋地和同学击掌。
高度渐升，没人想到一个小小的跳高都能这么胶着激烈，横杆快要和江沅一般高，江沅跳得越来越用力，助跑也不像昨天那样散漫速度愈发紧凑。
一米七八的时候江沅第一次试跳失败了，横杆被他的小腿击落。周围顿时传来一阵懊恼慨叹，不知不觉，跳高场地边上已经围满了人。徐啸行和商少英不知不觉中被推往内圈。
裁判和志愿者示意他们往后退，徐啸行二人听见旁边女孩们兴奋的聊天：
“听说那个矮一点的是omega哎！”
“居然是omega吗？另一个是体育生吧？好像还是A？”
“不知道啦，但是你看他们的身高差，肯定个子越高越占优势啊！这个高度比我都高了哎！希望小O不要输……”
周绒和沈喆把李尚还有其他七班学生聚在一处，带着节奏喊：“江沅！加油！江沅！”
“加油！”
第二次试跳，江沅系紧鞋带，还是那个原地小跳的习惯。
过了。
周围一阵欢呼，商少英哼哼地捂住耳朵。
弱者的胜利比强者的胜利更有反叛精神，围观学生不认识江沅的也希望他赢。
高度再次上调两厘米。
一米八。
这个高度超过了大长腿的耳垂，他们俩体力消耗都很大，跳高要求腰腹的爆发力，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大长腿的后背已经汗湿了。
每人都有三次试跳机会，但不知由于体力还是心理因素，大长腿这三次都失败了。
大家也发出替他惋惜的声音，为接下来江沅上场提供了先抑后扬的基调。
似乎他能够牵动人心一样。
徐啸行看见那两个女孩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她们在替江沅紧张：“好想要他赢啊！”
商少英嗤之以鼻：“一个比赛而已，不至于吧。”
徐啸行和江沅之间隔着十多米距离，他看过去，仿佛随着江沅胸口的起伏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仿佛能看见气流进出江沅的嘴唇，仿佛能看见他额头上清薄的细汗，感受他皮肤上散发的氲氲热气。
江沅对赢的执着并不强烈。但他想……他想掌控自己的人生……他太想太想了……脱离江宇平，脱离那些满身铜臭色眯眯看向他的人……商少英瞧不起南城时，他和周绒一样气愤，但他知道想要获得他人的尊重只能靠自己。
“沅沅啊……”江爷爷离世前一晚还好好的，只是拉着他说了许多话，他说，“爷爷从来把你当亲孙子一样看待，你是有亲人的。你不是孤儿，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家庭。你要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好好生活……大家会尊重你、体贴你、爱护你。不要害怕自己是个不完美的人，不要害怕被抛弃，你还有自己可以信任。离开了爷爷，你也会有属于你自己的未来。骏骏他……”
江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但是……
他真的会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吗？
江沅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站在体育比赛的场地里，他要起跑了——
奋力的、相信自己！
横杆在他跃过后剧烈地晃动着，却牢牢没有掉落。
“啊啊！江沅！”人群里周绒第一个蹦起来欢呼！
热烈的兴奋和喜悦围绕在场地周边，胜负已分，徐啸行看见一米九的大长腿站在江沅面前口型说着“佩服”，向江沅伸出手。
江沅握了一下对方的指尖并且很快松开了，徐啸行听见他旁边的女孩们在“哇哇”嘻嘻哈哈地叫。
商少英大大切了一声：“这回他手上没灰啦？”
兴奋的兴头过去，人群渐渐散了，李尚被学习委员揪走，江沅赢了也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身边围绕的同学渐次离开。
周绒绕在他身边打转，沈喆甘心跟在他后面。三人经过徐、商二人身边，周绒趾高气昂扬起了脑袋，朝商少英大大的一声：“哼！”
他那副模样纯粹是炫耀，傲娇的样子可可爱爱，商少英又好气又好笑。
江沅无奈地摇摇头，低头的间隙突然看见地上丢落的烟蒂，他很自然地捡了起来。
周绒讶然拉住他：“江沅！你干什么！那是！”
是商少英扔掉的烟头。
周绒生气地瞪了商少英一眼：“你干嘛要给这种人！做这种事情！”
江沅的手并不算干净，比赛时要撑在垫子上翻身，手上沾了不少灰尘。
他的手并不干净，拿着已经被人群踩过的脏烟头。
江沅声音淡然：“不为什么。”
徐啸行转身看他的背影一路走到操场旁边，将烟蒂放进垃圾桶。
商少英脸色很难看，像被谁隔空打过一巴掌，火辣辣的，他脸上挂着一个奇妙的笑：“有意思。你说他这是做给谁看呢。”
“不是给你看，也不是给我看，”徐啸行缓慢地一顿，“可能是……为环保做贡献吧。”
收回视线，徐啸行瞥了眼发小：“对了，我奶奶做的冰绿豆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下午爬过南坞山，晚上吃了冰绿豆，徐啸行没有劝卫奶奶开空调，和商少英坐在便利店后门吹晚风。
商少英热出了一身汗，难以忍受到呼吸不畅，并且仍旧觉得不可置信：“一碗冰绿豆就能把你留在这里吗徐啸行？”
徐啸行回答得理所当然：“是啊。”
路对面的梧桐树叶莎莎响。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