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清虚》应迟

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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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年是一只鹤，一只“带雪松枝翘膝胫，放花菱片缀毛衣”的鹤。
　　小禁院里没有井，打水要往山涧边去，他便是在那里遇见了一只鹤。

　　清虚从未见过那么美的鹤，丹顶纤颈，白羽蘸墨，却倒在地上好像没了生机。
　　持秉佛心，清虚上前摸了它的喉颈脉搏，发现还有救，喂它喝了山泉花露，拖着病体愣是把它抱回了小禁院。
　　仔细检查之下，才发现仙鹤伤了翅膀，翅膀上一片焦乌。

　　他照料着它，用僧袍细衬给它当绷带，分自己的食粮喂养它。
　　那时候大师兄还没回来，小和尚送来的吃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
　　清虚软弱，也不敢多要，很是饿了一段时间。

　　那仙鹤醒来后睁开眼睛，眼睛里似有灵性一般，时常看着他，左右不离。
　　小禁院破败，屋漏逢雨，床脚是湿的，地上是潮的，鼠蚁同窝，清虚也不赶它们走，只把仙鹤抱上自己的小床，给它盖被。
　　仙鹤有灵一般，竟张开翅膀遮在他身上。弯下柔软的颈项，用丹顶去蹭清虚额上的朱砂痣。

　　清虚唯一的包袱，里边除了两件僧袍，便是几卷经书。
　　他还没入佛门的时候便读过书，入佛门之后，跟在方丈身边，也看过不少经文。
　　日子过得乏味，他便顾自和鹤说起话来。

　　讲世尊与舍利弗交谈，论“唯佛与佛、乃能究尽诸法实相”；讲空假中三谛，全三即一，十法界物，其体其相，悉具三谛，三谛圆融；讲“土虽差别，不异寂光，寂光虽寂，不异诸土”，三千无尽法，全在一念之中……
　　有时讲得多了，他要咳嗽，沉默久了，又觉无趣。

　　直到半月多后，鹤的翅膀好了，扑棱棱飞走，清虚又觉得日子空空起来。
　　于是他想着把小禁院修葺一番，先修屋顶，再修院墙，种几株花儿，这般不错。
　　奈何他身体孱薄，爬了个屋顶便受了凉，病都病了三五天。

　　小和尚来给他送饭，发现他高烧不退都吓坏了，跑去寺庙拿药，却被师哥打了一顿。
　　恍惚间清虚觉得自己将死，想道：也好。身是红尘客，生是逆旅人，从此一归，不知西去能见着谁。
　　他朦胧胧闭了眼睛，梦里却有一位头戴喙状朱冠的青年走进他的小屋。

　　正值雨，朦胧地打在他的羽翅上，把他的轮廓镶了一道白濛濛的边。
　　青年也不打伞，走进来轻轻一抖鹤羽氅衣，肩上、身上的雨滴便像断线的佛珠子一样滚了一地。
　　鹤羽氅衣里青年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清虚想要睁眼看清楚这人是谁，却没有力气，只见他额上的朱砂痣，艳艳好看得紧。

　　“唉，”那青年叹了一口气，道，“因缘最是缠人。”
　　清虚还未明白过来，青年便俯身，吻了他的嘴唇。
　　“！”清虚吓得梦醒，可这梦竟是个魇，他如何也醒不过来！

　　亲吻令他头昏脑涨，唇瓣相贴，像是冰上幽幽凉气一般的气息钻进他的口腔。
　　青年咬开他的唇舌，喉中似有一汩活水，微凉带暖的流进清虚嘴里。
　　他动弹不得，青年甚至压住了他的肩。

　　清虚不知道自己喝了什么东西，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他梦醒时发了一身的汗，热度已经退了下去，身体也恢复了力气，甚至还感觉比往常时候更加健康，连带着嘴唇都红润起来。

　　清虚摸了摸额头，已经退热了……
　　可他为什么还觉得脸上这么烫呢？

作者有话说

　　带雪松枝翘膝胫，放花菱片缀毛衣。
——白居易（唐）《池鹤二首》
唯佛与佛、乃能究尽诸法实相。
——《法华经》
土虽差别，不异寂光，寂光虽寂，不异诸土。
——《止观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