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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重园难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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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临的脚步声渐渐小了下去。
虽然这类似于密室的监牢内没有过多的守卫,但以前失明时的锻炼让我清楚地听见石壁的深处,仿佛有众军的把守。
几乎是恍惚地一瞥,美美静止的面容已深深刻在我脑海内。他潋滟的目光被紧紧锁住,灵动的小鼻子,薄薄的红唇依旧,可是精致的面容再也不会露出坏坏的表情,曾经他与他是那么的相像,而现在,他再也不像,不像砚妩了……
“夏临。”已经没有力气多去声讨,我只是对着夜临消失的方向低低地唤了一声,就像小时候的一声【姐姐】,她酷酷地立在石壁旁,精壮的身体被帖服的盔甲衬托出优美的线条,紫色的发垂于两髻,不言不语。
“……”她的动容我没有发觉,只是后悔,后悔改变了太多人。
“我该怎么办呢?”话一滑出舌尖,就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向她撒娇,一如儿时,可如果她还——
【下次见面,我是说如果说还有下次见面的话,我们就是敌人!】那小小的人儿,就站在门楣的另一边,伸手把我推向了花间岳桂的监牢,露出了快要哭的表情。
不会了,我早就已经不再是她的妹妹了,而她,也不会再是当年那个一直罩着我酷酷的大姐头了。
“陛下只消拿回鸾凤和耀月的掌控权,其他的无须多虑,照做就是。”夏临的话语冷极了,一字一句,生硬地撞击着石壁。
“是么……”我恍惚了一句,看着消玲又红了一分,哪会那么轻松?
穿越文看了这么多,还不都是趋于大同,几国统一。夜临的野心,岂是区区三个国家就可以填满?!
“陛下不会取你性命。”
“那园临的呢,这可是她的亲弟弟。就算不顾及亲情,也得顾及皇室的声誉。再说……他也是你的亲弟弟不是么?”说着,我不禁担忧地看了一下玻璃空间下方悬挂的他,肤色似乎丝毫没有改变,而表情却是在挣扎着。
耀月国有夜临一母同胞的雪临控制,夜临根本就不用找肉圆子来当人质。
“……那是他的命。”
“命?”
“是。”
又来了,又来了,这些人都是死脑筋!
“夏临,如果我按照夜临所说的让凤溪梧拿了那红鸾的认可,而夜临又可以控制三国,我会怎么样?”
“释放。”
“……”可能吗?我扯了已经有些开裂的嘴唇,又问:“那园临呢?”
“……”
“如果现在被抓的不是我,而是你们的女皇花间夜临。你作为圣雾将军,会一意孤行地前去营救么?”
“……会。”
“你们的丞相会白痴一样地准备夺权么?”
“不可。”
“不知道你们已经查了我多久,但是我相信他们都不会把我抛下。你们以为一个女人,何以生子?”看着夏临微微蹙起的眉头,我的手掌无力地覆上小腹,想起以前怀着美美和澜澜的日子:“虽然有时候日子不是人过的,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当初救了我,让我有机会可以找到我爱的,和爱我的人。这些年我有很多角色,而且都是那种主角儿哦,呵呵……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你们现在用的玻璃牢笼就是我自己炼出来的,人总是会栽在自己手上呢……就像那时在汶水,让海乐菡去夺他姐姐的权,激发出他的野心,结果却招来杀身之祸。”
“……”她静静地听着我说,那种态度就像在聆听垂死者的遗言。
“我感谢上天可以赐给我美美和澜澜,如果男人生孩子时的疼痛,也是你们这里的神明降下的原罪,那么我已经承担过了,痛苦中有快乐。”
“……你,真的是汶水叛逃的相国夫人?”
“叛逃?”我冷哼了一声:“相国夫人不假,但叛逃就夸张了。是那海乐菡不讲情意,让人射了我一箭,被墨雨殇救回砚蛇了。呼——现在想想,那一箭,似乎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呢。哎!你说我是不是不死之身?!”
听到我这一句话夏临忽然抬头,眼神凝了深重的光芒,原本黯然的紫有些发红:“不……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提气用力点燃了指尖的一小撮冥焰:“本来黑瞳之人也是不可能的,人可以喷火也是不肯能的,女人生子也是不可能的,现在不都在我身上实现了么?”
“那、那是——”她不安地盯着在虚空中跳跃的冥焰,表情中有我不愿意看清的东西。
“去告诉夜临,我愿意把血借给她。”
“你……”她蠕动的唇又合上了,转身,带着铠甲的摩擦铿锵离开了原来站着的位置,向更远的黑暗处走去。
“呼——”不知道夜临到底用什么来和砚妩谈判,但以我的认识砚妩那死蛇也绝对不会任她摆布的。
只怕到时候夜临要付出的,就不只是耀月和鸾凤了。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也。
“嗯……嘶——”下方忽然有抽冷气的声音,我急忙朝下方看去,见肉圆子粉色的睫羽在巍巍颤动,脆弱如蝉翼。
“重,重重……”他慢慢得唤道,微弱的声音和他沉重的呼吸混在一起,让我不禁有些烦乱和心疼。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我可不想落入俗套来一场兄妹相认的大悲情戏:“不要说话了,留点精神吧。”
“重……”
“我在呢,我在呢!不要再说话了!”明明说出很凶的语气,可是看他奄奄一息的样子,用力一喊,眼泪却禁不住又掉下来,我真是没用。
“别怕……会……保护你的……”他一说话,消玲就不住地摇晃,摇晃之间更加的艳红,甚至我都产生了幻听,就像生命将至时的绝响。
“我才不怕!我可是女人,用得着你保护?照顾好自己啦!”明明一直是挂在我身上哭啼啼蹭着鼻涕的小烦人精,明明就是一直生活在衣食无忧的皇室,明明一直都是笨笨的小白样儿,还用这样的琼瑶口气来说话!我拿起袖子,遮住已经潮湿的脸庞,不要再让我内疚了!
“嗯……不怕……不怕……”他重复地说着这几个字,神智有些模糊了似的口齿不清,不由让我开始害怕。
万一他熬不住……
“喂!肉圆子!你听好了!不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你可不能耍诈先翘掉!别忘了,我的犬猫还掉在你家呢!你得把它还给我!还有,你大哥还没有跟我说对不起,他那个死人疙瘩一定不会道歉的!你要是先走了,谁来作证人啊!喂!喂!你——”
“重重,不会……”
“不会什么?!什么东西嘛你!?说清楚啊!”
“丢……不会丢下……”
“我不会丢下你的啦!那犬猫好歹我也孵了好多时日,你要是不还给我——”
“呵呵~~~看来重临你是恢复地差不多了。”话说到一半,夜临又甩这她那张可恨的脸从暗处踱出来,眉尖一挑:“来人!”
“陛下!”
“请贵客下来。”
“遵命!”
说完,一对女侍卫“叮叮框框”地沿着石壁扶栏,绕到一根绳索固定的地方,转动着滑轮轴承,让玻璃的牢笼缓缓下降。而另几对侍卫则是列队在石壁的最下端,准备迎接下落的我们。
不一会儿,她们先开了牢笼门把我放了出去,羸弱的肉圆子被人搀扶着,我尽量保持最小的动作幅度,生怕再牵动那些吸血的丝线。
“这个呢?”我看着依旧缠在我与肉圆子之间的消玲:“不拿掉?”
“寡人如何知道你有诚心几分?”
“那你不如一刀了结了我,照样可以获取生血来换回涯蛇。”
“你——”
看夜临高高在上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知道这个办法肯定有行不通的理由。
“把消玲去了,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砚蛇神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虽然已经没有力气,但是我还是装出衣服自信的样子。
“……”夜临什么都没有说,她给了身旁夏临一个眼神便转身离开。
夏临从悬空的扶栏飞身下来,面色有些苍白,说:“消玲根植经脉,本是晟花皇室为了惩治与外人私通的侍君而制,除非其中一人……一人死去,铃摇声响,否则任何人都无法拔出。”
“什么!?”什么破东西!自己占那么多男人还不算,还要做出这样变态的刑拘,这晟花国的祖宗真是禽兽不如。
“无……无妨。”细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一回头便看见面色依旧的肉圆子,斜倒在一个宫厮肩上,他张开的眼眸淡淡的一层水雾,一脸的疲惫,挽起额发的牙梳有些歪了。
“将军,仪式用具已准备妥当,是否……”一个侍卫前来复命,见目前的状况,有些犹豫。
“走吧。”夏临说着,示意卫队向石壁下方的一个洞口前行,见前行的侍卫有些远了,转头对我说了一句:“长痛不如短痛。”
长痛不如短痛!?
什么意思……
难道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肉圆子就这么在我面前殒命!?
“你放屁 !”对着夏临转身的背影,我骂道。
为什么,难道血液不是比清水浓?
手足姑且如此,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期待!?
当初的你虽是一个小孩,却敢从花间岳桂的手下救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而现在,为了你自己的亲弟弟,为什么不可帮忙呢!?
成长,难道就这么可怕……
夏临的背影微微一颤,她没有多说这么,只是淡淡的一句:“走吧。”
知道为我提供了三天血液的他注定要被我拖累死,你叫我怎么走!?
也不知是受了什么的触发,我抬手,用了最大的力气,把冥焰挤出指尖,对准缠在自己腿上的那些细密的几近血红的丝线就是一阵猛烧,顿时黑色的火焰把我自己原来引以为傲的双腿包围,这一动作,不但吓坏了留下来照顾肉圆子的几个宫厮,更是让夏临奔过来不知所措。
明明曾经是黑得可以湮没一切的色彩,明明曾经是我指尖绕指轻柔的精灵,为何还会如此炙热?
“呵呵……”看着已经被烧开烧焦的锦裳,我无奈地笑笑。
练武,至上之功易于入魔;炼蛊,至纯之毒易于反噬。
而这明明从来不想属于我的火焰,却想要我的命。她们贪婪地舔舐着我的身体,自下而上,一寸一寸,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本只是几束微薄的小舌,何以卷绕成如此炽烈的狂乱。
你在反抗么,冥焰?
随风,惧水,你又属于谁呢。
救我,砚妩……
救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