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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青石砖上泛着白霜般的色泽,经常行走的道路被磨的光滑。月光透过叶子繁茂的树枝点缀,一点一点落在飘飞的淡色水袖上。太阴魄皎,百花凋梦,如坠红般随风飘零,消散成光。

      她慢慢踩上木质的走廊,红色的木材,洁白的皮肤,长长的衣角拖在地上,无声的往黑暗深处走去,熟悉如本能的判断方向。

      一阵风不知自何处吹来,扬起了月色般的薄纱,轻薄布料后的世界模模糊糊,随着曲折的弧度扭曲画面。仿佛被吸引视线,她伸出手,慢慢的往布料上触去。
      柔滑的轻纱,静静的捏在指端。

      “师尊。”

      忽来的声音打破了静谧的空间。风在这个瞬间停止,雁渡寒回过头。

      云影褪去,光线无声染上白纱。乐寻远微微的抬起头,朦胧虚幻的光线照亮他的面容,照的他眸子透明如琉璃。

      小小的团子拉着她的手,轻轻靠近,“师尊,吾睡不着。”

      雁渡寒有些出神,习惯的回握,指尖的触感柔软带着一点凉意。她蹲下身子,柔和的声音在走廊上显得幽长。
      “怎么了?远儿?”

      风渐起,树影随风来回摇曳,印的走廊时明时暗。
      只有她腰间那么高的男孩忽然抬起眼,眼神在光暗转换的瞬间变得幽深晦暗。雁渡寒察觉到危险,本能后退一步。

      来不及了——

      “师尊应该学会怀疑他人,尤其是——”他拽住雁渡寒的手,往身后用力拽去,自己却迎上来,“离你最近的人。”

      眼前的变化发生的突然。就像是噩梦的片段,黑暗中无处不在的虚影。

      幼童的身形突然拔长,每一刻在眼里都像是瞬间,又像是被无限拉长,夹着无数回忆。雁渡寒硬生生被的拉弯下腰,乐寻远空余的手搭在她脸上,靠近的双眼,不容拒绝的动作。

      “吾想要师尊的心……”漆紫色的长发如同倾泻的流水,滑下肩头与白色的发丝纠缠。

      少年的眼神深邃而富有侵略性,热气随着开阖的嘴唇喷洒在她的唇上。含糊悠长的问:“师尊会给吾吗?”

      呢喃的声音淹没在唇齿中,与冰凉手指相对,唇上的温度灼热的像是高度的醇酒。

      这一次不是被毒/药控制住身体,雁渡寒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感到唇间传来放肆的吮吸力道,对方渴求的贴紧,不甘的啃噬。

      冰凉的手掌顺着脸颊往后,撩开服帖的长发,死死的扣在她的后脑,强迫的往下压向自己。纠缠的唇舌,濡湿的呼吸,过于荒诞的亲密和温度,从唇间发出细微声响,轻轻的,几乎要惊破空气。

      大得惊人的月亮悬在两人身侧,印的整个走廊亮如白昼。白纱晃动,影子明灭,木质的雕梁,一切一切犹如牢笼将她锁在其中,无法逃离。

      “师尊,喜欢这般吧,由你教导吾的。”

      ……
      “不!”
      雁渡寒突然惊醒,察觉身后有人,一把抓住他未及撤回的手指。
      身后的人似乎是被吓了一跳,手上披风落在地上,两人在明光中打了一个照眼。

      “师尊?”
      乐寻远低头看着她,翠绿色里满满的都是雁渡寒的身影,“怎么了?”

      雁渡寒面色苍白,环顾周围景色。旭日灿烂,金光铺满整个湖亭,她失神一般松开手,扶着额头:“……是,梦吗?”

      乐寻远小心翼翼的捡起披风,一边披在她肩上,一边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打量她还带着些许惊慌的表情。
      是做了什么梦,才会让她这种表情?

      “亭中风大,师尊不如回房休息。”

      “不必。”雁渡寒揉着隐隐跳动发痛的额头。这会她怕是睡不着,干脆问道:“你何时来的?”

      “刚来不久,便见师尊趴在湖亭中。”他声音一顿,仿佛不经意的问:“师尊面色苍白,是……梦见了什么吗?”

      乐寻远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很快,她偏过头去,用一种让人无法打量的角度背对着他,快速回答:“没什么。”

      不愿回想刚才的画面,雁渡寒用力抿着唇,“若你过来只是为了谈论我的梦境,现在便可离去。”

      “师尊不愿说,吾自然不问。”乐寻远自然好奇那个梦境,可是在触及到雁渡寒面上排斥的神色时,就明白今日不可能得到答案。他取下炉上温热的茶壶,温杯沏茶:“师尊喝杯茶吧。”

      这般姿态,倒像是此间主人了。

      雁渡寒拢了拢散发,坐在乐寻远对面。两人隔着琴台,一如过去对谈一般,清茶炉烟,铃声淼淼。她低头喝了一口热茶,平复心情。

      风吹满袖袍,将袖子吹拂下落,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在灿烂的辉光下几乎透明。

      乐寻远自然看着,似乎不觉得自己对师尊的心思有何不可告人或需要隐藏。

      雁渡寒放下杯子,陡然问了一句:“身体如何?”

      这句话问的毫无根据,乐寻远好一会才明白她问的是自己身上修炼明气武典累积的伤气,不由得心里一动。
      即使她这句关怀只是作为师尊,长年累月所留下的习惯。

      乐寻远想着,或许就是因为她总这样,数十年来,不管他做的多过分,只要他身陷危险麻烦,她依旧不计前嫌的关心他。就算他如今几次离经叛道的行为,师尊还是愿意见他,尽管对方现在没有接受他的心意,他也笃定的觉得她不会离开。

      对于他,师尊总是太过容易心软,也太过温柔。

      从前他只是贪恋,直到十七岁那年的那场梦境。他才明白“想要独占这份不同”对他而言,代表了什么。他变得越来越想接近她,人也好,心也好,总是属于他的。
      就如师尊说的,世间没有绝对的对错,重要的是无愧于心。

      所以师尊回不回应不重要,他是师尊唯一的徒弟,是离她身侧最近的人,也会成为她永远无法否认和逃避的归属。

      无论结果好不好,师尊也无法逃开。既然她放不下他,他又为何不能利用这一点?

      许久没听见回应,雁渡寒看向乐寻远,半是疑惑的唤了一声:“远儿?”

      “暂时无恙。”乐寻远神情微动,露出了笑容:“让师尊担心了。”

      熟悉的声线,雁渡寒恍然回到了从前,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变质的时候。
      那时候乐寻远也总是这般笑着,尊敬的说着‘让师尊担心了’。

      她闭了闭眼,半晌道:“仍不愿回头吗?”

      回头这个词她说过许多次,可到底回什么头呢?乐寻远想着,是不应打破师徒关系的禁忌关系,又或者是说放弃野心,成为从前的乐寻远。
      或许两者皆有。

      若师尊知道他已与圆公子结盟,接下来一步,便是铲除患天常时,又会如何做呢?

      “回头?”乐寻远说,目光落到桌面上无意识摩擦杯侧的手指上:“吾复了仇,掌了权,做了吾想要做的事情,为何要回头?”

      “关于复仇一事,你不愿意听,我也未曾多谈。可患天常……”

      “师尊是认为吾撒谎吗?”乐寻远打断了她的话,轻轻问道:“认为吾只是为了得到令钥,才撒谎,是吗?”

      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她并非当事人,说多只怕他对此事更生芥蒂。

      “我非此意。”她斟酌了一下,发现对方无法和她冷静谈论此事,不知道应如何继续。

      “师尊不必再劝,吾心意已决。”乐寻远说:“吾不会回头。”

      雁渡寒眉毛微皱,露出了些沉重神色,含着一丝怒气:“远儿,你想证明自己有许多机会,别一时冲动。”

      “并非胡闹。”乐寻远没等雁渡寒开口,继续道:“师尊,吾已经不是孩子了,吾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到底想得到什么?”

      “权势和力量,真的值得你如此着迷追求?”

      “如何不值得?”乐寻远垂下眼:“吾已经厌倦在漩涡中随波逐流,任由他人掌握方向。一味退让、隐忍,又如何呢?到头来,吾到底得到什么?只有登到高处,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身不由己,依靠他人施舍存活。”

      “你想得到的东西,不过是一波又一波的噬人浪潮。远儿,若你真的心有苍生,才去求那个位置,我不会阻止你。可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为了他人才想如此吗?还是为了那份执掌众人生死的力量选择不择手段?”

      雁渡寒说着忍不住站了起来,这些事情她从不想讲的太深,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的那个答案,并非她期待的答案。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语气,声音却隐隐有着失望的感觉:“你不想任由他人掌握方向,可权势当真是那么好的东西?你何不想想,若有一天为了你自己的前程,必须牺牲患天常,牺牲我,你会如何选择?”

      乐寻远猛地抬起头,只看见雁渡寒面上满是怔忪的表情。她似乎从自己的脸上得到了什么答案,眼神一下子黯然了下来,有点自我厌烦,别开眼去,不再看他。

      雁渡寒是冲动了,或者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怀疑起自己的徒弟,会成为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

      直到她看见乐寻远剧缩的瞳孔,透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的时候……
      她……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吾,果真不配作你的师尊。”丢下那么一句,雁渡寒后退了两步,踩落虚虚披在肩上的披风,转身想离开。

      这算是重话了。
      乐寻远感觉到心中传来重重的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失去一样,在一瞬间的疼痛过后,产生了巨大的空洞。

      “师尊?”乐寻远猛地伸手,抓住了雁渡寒,语气有几分自己也没注意到的着急,“师尊说过永远不会离开吾!师尊说过的,如今便要食言了吗?”

      雁渡寒深呼吸一口气,也不转过身看他,“今日你我都不够冷静,改日再谈吧。”

      心底充斥的失望和愤怒,对自己如此容易去恶意臆测自己自小看到大的徒弟,雁渡寒几乎失去力气。

      “改日?改日师尊还愿意见吾吗?”

      乐寻远好像非得得到一个答案,手抓的很紧,手指紧紧的掐入皮肤中。尽管如此,雁渡寒依旧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痛吗?师尊。”
      他突然问着,又低低答道:“吾也……痛苦,师尊为何不杀了吾,结束这痛苦呢?”

      雁渡寒看不见乐寻远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松开手,慢慢的走到她身前,“因为师尊下不了手是吗?就像吾永远也无法真的强迫师尊,伤害师尊一般。”

      她心里一颤。

      “远儿。”

      乐寻远拉过雁渡寒的手,放在自己心脏上,用力按下:“吾,也很痛。”

      她忍不住抬起眼。
      他早就不是小时候的模样了,初露锋芒的眼神,线条利落的侧脸……雁渡寒看着他的时候,偶尔会有十分陌生的感觉,好似自己虽教导过这个孩子,却始终未曾了解过他。他终有一天会离开,会有不同的选择和天地。

      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甚至她隐隐察觉到自己对乐寻远的态度,不如她口中说的那么绝对。有今日这个场面,又有多少是自己不经意之间引导了他的想法。

      一旦有这样的念头产生,雁渡寒便更加内疚起来。

      她妥协的叹了一口气,“会见你。”

      察觉到雁渡寒态度软化,乐寻远得寸进尺:“这代表师尊有一点点愿意接受吾了吗?”

      雁渡寒:……
      “你现在就给我离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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