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赵高]公子与我两相疑》赈星

11、思欲无穷

　　当睁开眼，看到的是秦王宫的华美屋顶的时候，秋桑就知道，假死计划失败了。

　　原本，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准备了最后一句真话，用来真正触发禁制，可惜假死药见效太快，她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昏迷了。

　　秋桑平静地躺在地上。

　　秦王的声音从她侧边传来，语气淡淡：“你还安然无恙的活着。所以，刚才的话，有几个字是真的？”

　　秋桑不回答。

　　月神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语气半是欣赏半是可惜。

　　她站得离秋桑很近，躺着的秋桑动动眼珠就能看到她的上半身：“你刚才的假死现象已经足够逼真，但遗憾的是，你体内的保护术法没有消散，反而暴露了你不是真正死去的事实。”

　　但秋桑也没转眼去看她。

　　“听宫人说，你懂药理，似乎学习过医术。”月神很懂得拿捏这种看似心如死灰的人，她极具暗示性地提出，“但王宫之内守卫森严，你不可能有制药的地方，也没有针具，那你是如何让自己进入假死状态的？”

　　秋桑扭头看她，觉得不够有气势，又从地上爬起来，神情满是对她的厌恶，讽笑道：“王宫确实守卫森严，但我摘一朵花、捡一片叶子，又有谁会注意？”

　　她其实没有回答有关假死的问题，只是在用话术引导，让他们误以为她是借助宫中栽培的植物完成假死的。

　　月神对她不配合的态度微微失望：“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保守秘密了。”

　　秋桑不屑的哼笑一声。

　　端坐的秦王语带怒意：“赵高，把她带下去审问吧，务必尽快撬开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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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国的监狱，很大，血腥味十足，冰冷而阴森。

　　秋桑被镣铐绑在刑桩上，赵高带着狱卒站在她面前。

　　“桑夫人毕竟还是陛下亲封的夫人，卑职不忍对您动粗。”

　　赵高的手半抬在胸前，一只拇指大的黑色蜘蛛从袖口爬到他虎口。

　　他转动手腕，掌心向上，蜘蛛就乖巧地爬到他掌心不动。

　　他把手递到秋桑眼前，向她展示：“这只蜘蛛带有毒素，被它咬一口，人的身体不会有大碍，大脑却会感觉到极致的刺痛。”

　　刑房火盆的火焰烧得很旺，火苗跃动着，释放出明亮的光。

　　借着那阵光，秋桑这才发现，原来是那天光线太暗，她没看清——赵高的指甲其实不是她以为的纯黑，而是很深沉的暗红色。

　　而他掌心托着的黑色蜘蛛，周身都被笼罩在他微勾的拇指投下的阴影里，似乎也有些眼熟。

　　随着赵高进一步解释，她越发确认，这种蜘蛛她见识过：

　　“我用它审问过几个嘴硬的人，最终他们都熬不住痛苦，说出我要的东西后，变成了混混沌沌的疯傻之人。如果夫人坚持不肯开口，那卑职恐怕就要让您也体验一下那样的痛苦了。”

　　——在岛上捡到赵高的那天，她曾留下一句话，“岛有毒虫”，其中一种毒虫就是能长到桃核那么大的深红色蜘蛛，咬中人后会让人暂时地精神错乱……

　　有人无意间说漏嘴，她被咬后会变成孩童心智，哭着找母亲安慰。

　　因此，她从前经常故意被咬，借此找到有关过去的线索，即使之后岛上没有肯复述她失智期间言行的人，她也依旧靠自己前后留的提示获得了一些讯息。

　　她告诉过赵高，她养着一些毒虫，原意是让他小心，不要乱碰，难道他是何时悄悄盗取后培养出了这种迭代的蜘蛛吗？

　　赵高声音阴冷：“看来夫人不知道这种蜘蛛的厉害，我可以挑一个死囚，让他在你眼前亲自演示，那是何等的痛不欲生。”

　　秋桑扯出轻笑：“你用它吓不到我，我从小学医，可比一般人更能忍耐疼痛。”

　　赵高叹了一口气，惋惜的道：“看来，你保密的决心非比寻常。”

　　他掌心托着蜘蛛，送向秋桑被绑在刑桩两侧的手，稍稍倾掌。

　　蜘蛛顺势落在秋桑手背，细长的肢足探索了一番脚下的落点，旋即埋头咬了一口。

　　“嘶……”熟悉的痛感袭来，秋桑还是倒抽一口冷气，没有忍住，眼中滚落几滴泪。

　　“秋桑，”赵高收回手，交握在身前，叫出她的名字，“现在，你打算说了吗？”

　　秋桑只是流着泪，沉默不语。

　　赵高伸手，刺激蜘蛛在秋桑手背咬第二口。

　　秋桑垂头不语。

　　蜘蛛咬第三口，秋桑仍然沉默。

　　蜘蛛咬了第四口，赵高再问，秋桑不止不说话，更连眼泪也不流了。

　　赵高察觉不对，屈指垫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却发现她双眼紧闭，已经昏迷了。

　　“大人，要把她弄醒吗？”一个狱卒殷勤地问。

　　赵高发出嗤笑，并没有赞赏他：“眼前这位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夫人，虽然入狱，却仍然保有称号，和平常的囚犯可不一样。你敢对她下狠手，那就由你来审问吧？”

　　狱卒忙道不敢。

　　赵高接着说：“放她去休息一会吧，陛下要的只是她坦白，你们可不要自作聪明。另外，派个人看住她，一旦她说了什么，或者有任何异动，即刻来禀报我。”

　　狱卒小心地把昏迷的秋桑从刑桩解下，连声应“是”。

　　牢狱里的生活不算很差，一日两餐，简单但分量够吃，牢房三面都是石墙，有门的那面墙是很密的铁栏杆，门对面的墙上有一个手臂粗细的方形通风口，但位置很高，秋桑摸不到，墙也似乎很厚，日光月光都无法从通风口照进这间牢房。

　　她的牢房里有一张垫着稻草的木板床，有一张薄被，在这个天气足够保暖。没有桌子和烛火，照明要靠墙外狱卒身边墙上地上的火把火盆，而栏杆墙外，一直会有人看着她。

　　那个位置的人并不固定，似乎是有轮班的，但那些人的视线总会停在她身上，她猜测，是为了监视她而专门安排的。

　　此后，赵高仍会不时出现，用毒蜘蛛审讯她。

　　某一次，蜘蛛咬了她六口，秋桑疼得边冒冷汗边流泪，听见赵高好似钦佩的说：

　　“桑夫人的毅力真是让人赞叹，如果是从前我审问的那些人，在你这个阶段，早就已经无法承受、陷入疯狂了。”

　　秋桑领会，于是在下一次审问时，她装出痴傻的样子，不是答不对问，就是有问无答。

　　赵高试了几次，都无法与她正常沟通。

　　他只得去向秦王禀报，提出是否要让侍医去牢房检查秋桑，以免她这次又是装的。

　　秦王应允了，让他务必领人仔细查探。

　　赵高领命离殿，殿外，一个探子迎上赵高，在他耳边掩口密语。

　　听完消息，赵高神情凝重，再度返回殿内请罪：“陛下，卑职看管不力，存放王令的地方进了飞贼，请容许卑职先去清点文书有无遗漏，抓住飞贼，立功赎罪！”

　　文书失窃是很严重的事情，不但会泄漏消息，还会使敌人有所应对，秦王皱着眉同意了。

　　听闻王意，太医令选择了夏无且去牢中诊治桑夫人。

　　夏无且跟着一队带路的士兵走，似乎是第一次去监牢，他很紧张，这一路双手都紧按在药箱上。

　　临近监狱入口的拐角处，一阵风迎面吹来，他们忽然从风中闻到异香，士兵们连忙捂住口鼻，警惕的观察四周：“这味道不对，都当心些！”

　　然而，香气的效果很强烈，即使他们很快就做出反应，也都在几息后纷纷昏迷倒地，没来得及对镇守监狱的同僚发出示警。

　　夏无且也不例外，倒下的那刻，他心中泛起浓浓的不甘，以及一丝猜疑。

　　一队士兵带着一个低着头的医者来到监狱入口。

　　看守大门的人问：“你们怎么迟了半刻钟才来？”

　　士兵答：“这个医者害怕监狱，来得太慢了。”

　　守门人瞥了被提到的医者一眼，他半藏着脸，肩膀瑟缩，很不适应的样子，看起来矮小而瘦弱，便道：“那我可得向上级禀报，这次来的医者不适合进监狱治病，让他们下次换个人来了。”

　　带路士兵和医者不熟，没有人帮他说话。

　　医者抖着身体，也不敢自辩。

　　守门人不再多说：“行了，你们进去吧，桑夫人在最里面，靠左倒数第三间牢房，路上可别让这个医者乱看。”

　　这队士兵带着医者进入监狱。

　　两刻钟后，这一行人离开了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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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无且是被人拍醒的，他发现自己靠坐在墙角，身上的外衫和药箱都不见了。

　　他面前是和他一起昏迷的那队士兵，此时此刻，他们都神情凝重。

　　有个士兵跑回来说：“和守卫那边确认过了，在我们昏迷期间，有人扮成我们，混进了监狱，看守桑夫人的也被弄昏了，有人劫走了桑夫人！”

　　领头的伍长叹息一声，“走吧，咱们得去向上官告罪。”

　　当秋桑被劫走的消息传进秦王耳中时，赵高正在他身边禀告对于飞贼一事的结果。

　　那个盗贼是号称天下第一的盗王之王，盗跖。他来这趟并没偷走什么东西，似乎单纯只是为了骚扰或者挑衅。

　　他的轻功很好，速度很快，天下间几乎没有人能追得上他，赵高自然也不能。

　　没能抓住盗跖，于是，在调查结束后，赵高就主动来向秦王请罪了。

　　面对盗跖的挑衅，秦王本就心生怒意，正当此时，又有人来报说，桑夫人被人趁机劫走了，他不得不怀疑，这一连串事情发生的目的，都是为了劫走秋桑。

　　他不快地看向赵高，很是失望：“你如何说？”

　　赵高谦卑的回答：“卑职思虑不周，离开监牢时没能加强防卫，卑职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