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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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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见深把那条狗拴在了后院,他带着沈辞回屋。坐在沙发上,他看着对面的沈辞,沈辞也看着他,过了会儿,沈辞低头去拿桌上的遥控器,赵见深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午后,赵见深一个人在院子里喂狗,安妮亲昵地围着他转,时不时拿尾巴蹭一下他,一点也没有之前那副对着沈辞燥怒的样子,赵见深看了半天,终于伸手揉了下她脑袋,掐了掐,安妮发出呜呜的声响,从赵见深手里叼走了一块生肉。赵见深抬手搂住了那条狗的脖子,“大姐,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别吓唬他成吗?你看你把他吓的。”
狗显然是听不懂人话的,只是又呜呜了两声。
“我们和平相处好吗?友爱一点,你是个小姑娘啊,小姑娘不是最会撒娇的吗?你跟着赵闻境那个变态,你也变态了知道吗?友爱一点啊。”他轻掐着安妮的狗脸,“来,卖个萌。”
安妮于是龇了下牙。赵见深看了两秒钟,“算了。”
赵见深下午忽然接到电话,他有事要出门,临走前他和沈辞说了一声,沈辞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后他抬手关掉了电视,“你去哪里?”
赵见深没想到沈辞会问他,“我二叔生病了,我得去医院看看他,下午就回来了。”
沈辞没再继续问。
赵见深见他还在看着自己,“我尽量早点回来。”
沈辞点了下头。
赵见深抓过了车钥匙,对着沈辞笑了下,他转身出了门。
薛宁上门时,赵见深出门不久。。
薛宁今年四十三岁,是赵见深的小舅,年轻时是圈子里有名的人物,纨绔里头的纨绔,什么都玩,女人、男人、猎狗、赛马、赌博、但凡是和钱色沾边的,他都会玩,花样一出又一出。薛家五个女儿一个儿子,薛宁就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儿子,又加上出生时查出来心脏有点问题,从小在家里受尽宠爱,养出了这副吊儿郎当的性子,到后来薛家也渐渐意识到这祖宗实在扶不起来了,不指望他继承家业,对他只有一个要求极低,玩儿可以,别招事儿。
于是薛宁今年四十多岁了,依旧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就会吃喝嫖赌找乐子,这人心眼倒也不坏,就是爱玩,典型的二世祖一个。前些年找了个圈子里的女强人结婚,薛家是指望着那女强人管管薛宁,结果女强人和他过了两年过不下去了,两人离婚,女儿归薛家养。
薛宁离婚后完全不管女儿,自己一人玩得比没结婚前更浪,没钱了就伸手问几个姐姐要,在会所庄园天天不亦乐乎,嫖就算了,他还喜欢上了赌,随手一注几千万,薛家人恨铁不成钢,让他戒,他嘴上应承着,一出门就去赌桌上撒钱了。
赵见深的母亲薛平是薛宁的二姐,薛平从小就宠着自己这弟弟,常常给薛宁塞钱,后来薛宁干脆没钱了就来赵家找薛平要,赵家至少帮他还了一半以上的赌债。这次,薛宁又赌输了,他一般找赵闻境要钱,可赵闻境去国外了,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就来找赵见深了。
昨晚赌桌上,连喝带赌,一口气欠下六千多万,薛宁有些心虚,但他就总觉得,到底也不是大数目。
保姆说赵见深出去了,薛宁还不信,觉得赵见深躲着他。他大摇大摆进去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然后起身去厨房拿出两瓶酒,一边喝边等赵见深回来。
这酒度数挺高,喝两口有些上头,薛宁一直没等到赵见深,自己都没留意喝了多少,到最后,他已经完全醉了,躺在沙发上翘着腿,跟一具尸体似的。
院子里的狗叫个不停,薛宁被吵得睡不着,火了,抡起酒瓶子就出去了。
结果喝太多,方向感不行,想去院子,人却头晕转向地往里头走,撞着楼梯还知道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上楼梯,忽然,他抡着酒瓶子的手一顿,盯着面前出现的人,晃了下脑袋。
漂亮。
真的漂亮。
薛宁眼睛都还是花的,却就是能看出来面前的少年漂亮,瞧着很年轻,戴着副眼镜,细颈挺背,冷冰冰的,衬衫外面套了件白羊绒衫,活跟书里走出来的似的。薛宁只看了一眼,脑子都热了。
薛宁朝那少年走过去,他喝多了脑子发懵,看着面前的人,飘飘忽忽地还以为自己在哪个会所呢!乖乖,漂亮,他轻轻啧了下,“这未成年吧?”他伸出手去,下腹一紧,道:“喝酒吗?”
沈辞微微侧头避开了薛宁伸过来的手,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听见动静出门,一推开门就看见这人跟条断腿的狗似的,哆哆嗦嗦地爬着楼梯,他一开始还没认出来,直到薛宁开口说话,他这才有点印象。
上一世,赵家完了以后,薛家也跟着败了,赵见深这小舅原本都戒了赌,结果又去赌了,还沾上了毒品,最终薛家破产,狐朋狗友全部对他避之不及,薛宁还不起巨额高利贷,被逼的走投无路,从他二姐也就是赵见深母亲自杀的那栋大楼上一跃而下,也跟着死了。他那女儿也染上了毒品,薛宁死后,赵见深到处找他那表妹,听说没找见,应该也是死了。
沈辞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烂泥似的薛宁,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皱了下眉。
薛宁十多岁之前,被自己的父亲逼着学这学那的,活得相当知书达理,直到薛老爷子死了,从此这天下就没了能管他的人,然后就是三十多年声色犬马,那叫一个快活。他还以为这是什么会所的小男孩呢,这少年长得确实极品,他只是看了两眼,脑子都炸了,伸手就去抓沈辞的胳膊,“过来!快过来!”
下一刻,他被哐当一下狠狠摔了出去,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落地时后脑勺狠狠撞在地上,砰一声响,酒瓶脱手而出,碎了一地。
沈辞抬手扶了下眼镜,他低下身,掰着薛宁的下巴看他那张脸。
薛宁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什么都看不清,只看见有个模糊的人影在他头顶,眼镜片反射着光,刺的他眼睛疼。“你打我?你他妈敢打我?”他伸出手去抓沈辞的脸,“小畜生,干得你……干你……”他嘴里骂着脏话,意识却渐渐模糊起来。
沈辞微微侧过头,避开他的手,表情相当冷淡,他在打量薛宁。
薛宁却躺在地上说起了荤话,也不知道薛家世代书香世家怎么养出这么个儿子,脏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敢打老子,干得你……烂货!”薛宁打小被教育要端庄,然而,薛宁是个有反骨的人,平时还凑合,一喝醉话脏的没法听,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尽情撒欢,他乐得骂沈辞,骂他是妓.女,他已经分不清沈辞是男的还是女的了,总之,往过瘾了骂,往爽了骂。
沈辞垂眸看着他,听着他骂,他抬手轻轻扶了下眼镜。
薛宁看不清他的表情,骂道:“我有钱!有大把的钱!干你,老子花钱干你!老子有的是钱!烂货!还装!装个屁!”越来越污秽不堪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最后几乎没法听。
沈辞的手缓缓地紧了。
沈辞站起身,一地全是酒瓶破碎的玻璃片,再过去些就是二楼楼梯,沈辞侧着头打量了会儿,一旦失足摔下去,即使摔不死,怕也会落个终身残废。
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沈辞抵着薛宁后背的脚停住了,他还没用力,顿了下,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赵见深一进家门,保姆就说了他薛宁来找他的事儿,赵见深进屋却没看见人,绕过客厅,一抬头正好看见沈辞和烂泥似的瘫在地上的薛宁。
他立刻上楼,“沈辞?”他蹲下`身,看了眼嘴里不知道在嘟哝些什么的薛宁,刚一凑过去,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沈辞不说话。
赵见深看了一地的碎酒瓶子,心里立刻明白,薛宁喝醉了撒酒疯呢!他刚打算把人弄起来,结果就听见又来了精神的薛宁仰头对着沈辞骂道:“小畜生,我不给钱!一分都不给你!老子都不想付钱!烂`货!狗都不兴得操`你!”
赵见深当时就愣住了,一耳光甩了过去,“薛宁!你他妈发疯呢?”
薛宁晕乎着呢,被赵见深一耳光甩得更晕乎,他也不认识赵见深了,“呦!又来一个!”
赵见深一把扯起薛宁的领口把人拖起来,薛宁烂泥似的,一下子挂在了赵见深身上,忽然,他凑上去亲赵见深,赵见深当时心里全是“我`操!我`操!”,他惊得脑子都懵了,一把将薛宁的头拍了出去,“薛宁我`操`你妈!”话一出口他才想起来薛宁他妈是自己外婆。
薛宁死搂着赵见深不放,“来来来,给哥哥亲一个!”说着还要啃上去,他还当自己是会所,有人主动来伺候他了,心里还道这个识相!于是也不骂脏话了,骚咪咪地抓着赵见深,“哥哥有钱!过来,让哥哥香一个!”
那一瞬间,听着这些话的赵见深简直想把薛宁的头按下水道去!“薛宁!你他妈找死是不是?”他猛地把薛宁凑过来亲他的嘴按出去,拖着薛宁就往卫生间走,薛宁被他拽的一个踉跄,嘴里又开始飙脏话,大致就是他不仅要日赵见深,还要日赵见深他妈,还要日赵见深他十八代祖宗。
赵见深的脸都绿了。
他一把人按在了洗漱台上,啪一下扭开了水龙头,大股冷水滋一下冲到了薛宁脑袋上,薛宁惨叫一声,和赵见深差点打起来。
最终,赵见深用力地把人按在台子上冲了四五分钟,然后把人一把扯起来,“看清楚没,薛宁,我谁?”
薛宁晕乎乎的,却比刚才清醒了些,他盯着赵见深看,大着舌头道:“小、小外甥?”
赵见深浑身也都是水渍,他深吸了口气,“那你还要□□妈吗?”
薛宁愣了两秒,抬手缓缓地抹了把脸上的水,“不操了,谁爱操谁操,我不操,不操了……”说着他把手中的半个酒瓶子一扔,哗一下扒着台子吐了出来,那股味道逼得赵见深直接倒退三步。薛宁吐得天昏地暗。
赵见深终于对着跟上来的保姆说:“去拿点温水兑点糖,煮碗粥上来。”
保姆点点头。
最终,等薛宁跪在地上吐得差不多了,赵见深坐在一旁问他,“你来干什么?”
薛宁本来还在吐,闻声吐都顾不上了,扭过头含糊地问赵见深,“你有钱吗?借我一点。”
赵见深盯着他看了两秒,认命地从兜里把钱包掏出来,“多少?”
“六千万。”
“多少?!”赵见深抬头看薛宁。
薛宁立刻伸手去拉他,“见深啊!你可要帮我,咱们家里头就属咱们最亲了!舅舅打小就最疼你!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你特别想去海洋馆,谁都不敢说,就敢和舅舅说,舅舅听完马上就带去你海洋馆!你那时候偷偷和我说,家里就属我对你最好了是不是?”
赵见深懵逼了,“你就是带我去太空站我他妈也没有六千万啊。”
薛宁吐得眼睛都发红,他本就纵欲过度,一双眼里全是红血丝,看上去憔悴极了,他抓着赵见深的手,“你帮我一次,真的,这次之后,我再也不赌了!再赌我就把自己的手给剁了给你!”
赵见深没说话。
“再赌我真的剁手!你说剁哪只就剁哪只!”
赵见深没有被薛宁的决心打动,因为打小他就见了无数次薛宁指天发誓不再赌博的场面,有站在楼顶对天起誓,有跪在薛家人面前痛哭流涕起誓,甚至在薛老爷子的墓前,他都痛哭流涕地发过绝不再赌的毒誓。薛家不是没钱让他赌,而是实在丢不起这人,薛宁干的那堆破事儿,说他是社会渣滓那都是客气了。
赵见深问薛宁,“六千万?你怎么输的啊?”
薛宁一听可就来气了,说自己本来赢了一千多万了,结果忽然又输了,整个过程他描述的那叫一个波澜壮阔,忽然他想到什么一样对着赵见深说:“对了,你可以向你哥借啊!”见赵见深眼神奇怪地看着他,“哎我、我月初和你哥说了我不赌,我……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绝无以后!”
赵见深问:“你觉得赵闻境会借我六千万吗?”
“那你想想办法啊,就,想想嘛!”
“想不出来。”
薛宁啧了一声,“你脑子笨啊!办法还不是多了去了,就比如说!你就说你被绑架了!让你哥拿个六千万出来!”
赵见深:“……”
“见深,舅舅现在只剩下你了!全家就你看得起我,你以前受委屈了,是不是都只跟小舅说,小舅是不是每次都帮你出头!”
赵见深:“不是我不帮你,我要是跟赵闻境说,我被绑架了,绑匪要六千万,他只会说一句话。”
“弟弟我一定会救你的。”
“事情我会给你风光大办的。”
“我靠无情啊!”薛宁拍了下大腿,然后又开始求赵见深,“你再想想办法嘛!”
赵见深看了薛宁大半天,终于,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滴了两声,对面接了起来,“薛宁欠了六千万,他说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借他六千万,”他挥开了薛宁急迫拦着的手,对着赵闻境说:“他说了,再赌就剁手!”说完这一句,他把手机丢给了薛宁,“自己和他说!”
然后赵见深走出了卫生间。
一抬头,他发现沈辞竟然还在原地,正低着身帮保姆收拾碎酒瓶,微微低着头,一声不吭。
赵见深立刻走上去,“沈辞。”他在沈辞面前蹲下,沈辞没有抬头看他,赵见深那一瞬间忽然就心疼了,“沈辞,他没伤着你吧?”
沈辞捡着碎酒瓶,低着头摇了下头,没说话。
赵见深看得心都抽了下,在心里把薛宁骂了个七八遍,他对着沈辞低声道:“他喝多了,你别理他,他喝多了就这样,你别怕。”赵见深怕他割着手,抓着他手腕,把他手里的碎酒瓶拣出来,剩下的他自己帮着收拾,不让沈辞动了。
沈辞一直没说话,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小半个小时候,薛宁才从卫生间出来,一身都是酒味,不过看上去心情不错,把赵见深的手机往桌子上一扔,看样子是事儿成了。
赵见深和沈辞在楼下客厅另一张沙发上坐着,薛宁下楼,把手机往赵见深面前一扔,心情颇为畅快,“见深啊!还你了!”
赵见深看了他一眼,薛宁用手梳梳头发识趣地往外走,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回过头看向沈辞,顿了两三秒,他用力一拍脑门,竟然又走了回来,“那什么,小朋友,哥哥刚脑子有点浑,说话你别放心上啊,”薛宁已经不记得自己骂了什么了,不过想来也就那几句脏话,他对着沈辞说完,又对着赵见深笑道:“这谁啊?你朋友吗?长得真好看!”
“你赶紧走!”赵见深起身一把扯过他出门,把人推出去前,他抓着薛宁的肩膀警告道:“别再赌了!赵闻境脾气你自己知道,他真的能剁了你的手。”
薛宁满嘴“好好好”,看样子还嫌赵见深烦,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见深回到屋子里,沈辞还在客厅里坐着,低着头看着桌案上的茶杯。赵见深走过去,低下身看着他的脸,忽然,沈辞抬手用力地抱住了他,脸埋在了赵见深的颈侧,赵见深一下子愣住住了,都不知道怎么哄,“没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