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者们》朝为道

1、杀人女

　　‘基因加强计划’是由人类所缔造的，新的潘多拉盒子。但它最初面世的时候，举世一片呼声，人们都相信人类即将借此进入新纪元。
　　然而过度宣传与不相称的殷切期待都将这个计划推向不可挽回的深渊，富人们在媒体蛊惑下优先改造基因，一批批世纪婴儿随时而生。不到二十年时间，这批注定优秀的孩子就在无数闪光灯的照射下，以自己的实力或者其他东西力压上一代，成为各行各业中的佼佼者。
　　可是，在品尝到短暂甜头之后，恶果也随之而来。在普通的夜晚之后，人们开始为自己二十年的疯狂而进入漫长的赎罪期。
　　体能与智力被开发到极致的孩子们，终是被自己父母不负责任的期待而落入深渊。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遍地水晶光，仿佛城市的每一处都沐浴在月光下，恍若白昼。这或许就是屠杀的信号，没有其他征兆，这些孩子们的亲人情人甚至是路过他们的陌生人，成为了它们獠牙下的第一批牺牲者。
　　后来，幸存者们为这些恶变之后的‘天之骄子’，换了一个更加通俗更加为人所熟知的名字‘丧尸’。他们变成了行尸走肉，连带被他们啃咬的人一起，他们昔日优越的容貌被紫外线所腐蚀，潜藏在基因里的东西侵入他们开放过的大脑，使得他们从顶尖的聪明人，变成了只知道食肉饮血的怪物。
　　末日就这样来了，全人类都为此负责。

　　求生者·杀人女·霍萼
　　我是一个普通人，至少在爆发丧尸潮的前24个小时，我是一个普通人。这个月的工资被拖欠，下个月的花呗可能要逾期，男朋友从出生开始就下落不明，父母总是在不厌其烦的催婚，与同事的关系因为一些小细节越发恶劣，而公司即将裁员的传闻也尘嚣日上。
　　在钢铁丛林里，我活得如蝼蚁。所以我在六支啤酒之后，决定去死。
　　其实我的酒量并不好，一但喝醉酒就会做错事。这次也一样，不过在错事之后，我也做了一件不算错事的事情。我拖着同事的尸体爬上天台，在即将点燃汽油前，因为酒精的作用呼呼大睡。
　　而等我醒来之后，我失去了死亡的最佳时期。
　　同事被酒瓶爆头的尸体就躺在我身边，我们并排着，好像是墓室里同葬的夫妻。天光大白，他早就凉透了。
　　说实话，我有一些害怕了。我不可能在大白天焚烧尸体而不被人发现，而天台上因拖拽而参生血痕也将案发现场的道路指引。
　　清醒之后，我跌坐在之前准备一跃而下的栏杆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即将到达的警察。
　　“该怎么办？”
　　抱住头，十指按在头发上，长指甲将头皮按得生疼。
　　“我是正当防卫？”
　　“对！我就是正当防卫。”
　　“他伤害了我……”
　　我将自己衣服扯碎，用碎玻璃瓶在大腿滑下一道伤口。
　　痛、真的很痛。
　　虽然避开了动脉，但是鲜血还是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飘散了一个晚上的血腥味变得更加浓郁。我瘸着腿将沾血的啤酒瓶塞进同事手上，不确定自己所做的是不是无用功……
　　指纹，DNA……那该死的DNA……
　　我一定是逃不过技术检查的。
　　要不？我还是跳下去吧！
　　我撑起身体，向下看，想看看27楼有多高。
　　可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繁华的商业街怎么冷情？我的视力很好，能看到楼下被烧得只剩下残壳的车，和满是杂物的街道上几个零星游荡的人。
　　这很不合理？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看到有个人将另一个拖出来，然后将对方死死的按到地上，等他离开之后，另外一个人就不动。
　　莫非，是发生了什么暴动？
　　我这个想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在昨天因为激烈打斗而碎掉了，但这并不影响什么。我还是看到，看到通知栏一排排红色大字，看到了跳出来的一张张血腥的图片。
　　“丧尸？末日！”
　　谁能想到，我在看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笑出了声。
　　末日没有秩序，没有道德，自然也就没有法律。那么……
　　“亲爱的。”我忍着腿痛蹲在同事尸体面前，看着他死不瞑目的眼睛，用最甜蜜的笑容向他恶劣的开口，“没有人可以审判我了。”
　　“没有人能追究你的死了。我不会被关到监狱去了！”
　　“再见！”
　　我很开心，我甚至开心得拍了拍手。
　　我急切的站起身，想要去拥抱这个无罪的世界。
　　可我很快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想问题想得太肤浅了，我不知道原来真正的绝望还没有开始。
　　我拖着伤腿来到天台的铁门前，正对上一双浑浊而渴望的眼睛。
　　天哪，这还是人吗？
　　我下意识尖叫，吓得后摔到地上。那个东西从铁门的缝隙伸出手，一双骨肉斑驳挂着半拉皮的手，它要来抓我，事实上它更想要咬我！
　　我疯狂后退，不停的后退，伤腿和地板的沙砾摩擦得我快要晕厥。
　　而我却将头一偏，不可抑止的呕吐起来。
　　太恶心了，那个东西太恶心了！
　　它绝对和我不是同一种生物，那么扭曲，那么恶臭，那么狰狞……那么具有攻击性！
　　过去二十几年曾经看过的好莱坞影片在我脑海中飞速闪过，我听着耳边越聚越多的嘶吼声，开始正视起‘丧尸’这一种东西，以及自己的处境。
　　这里是二十七楼，一栋位于繁华市区的高级写字楼，里面大大小小有上百个办公室，24小时不断电不断网，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人在里面加班。那么，此时在这栋大楼里面，又有多少人变成了丧尸？还要那么街道上的人，它们在感染之后，会不会也进入了这栋大楼？
　　我要怎么离开这个天台？怎么对付铁门前面的那一个丧尸？怎么对付公司里的丧尸？
　　如果我不试图离开这个天台的话，我要怎么活下去？我要吃什么喝什么？政府会来救我吗？有办法救得了我吗？
　　绝望……这才是真的绝望。
　　怎么想都找不到出路。
　　末日的意义，不就是人生的末途吗……
　　“要不……还是跳下去！”
　　“做个死人总好过做半死不活的人！”
　　我明明是这样想的，可看着那么远的地面，抓着栏杆的手却一点也不敢松。
　　才不要……我才不要就这样死了！
　　我一定可以活下去。
　　我发现了生机！那个丧尸将头伸进铁门的缝隙，它卡住了！它的头不知道怎么卡在了铁门的门缝里面，它用力的将自己身体往里面挤，挤到骨骼一阵咯咯的响都没有成功。
　　我庆幸，公司那个大腹便便的老板肯在门锁这些地方花钱，以至于就算这样，铁门都没有一点撑不住的意思。
　　腿上的伤口还在沁血，我必须处理它。同事那个死洁癖的白衬衫在这个时候就很好用了，本来就破损了，所以撕起来也很方便。
　　同事说得没有错，我果然是杀人犯的女儿，天生就带着犯罪的基因，所以在这种时候居然能快速的冷静下来，比举报我父亲的时候还要冷静，比昨晚杀人的时候还要冷静，甚至是比我前半生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冷静。
　　我将伤口包扎好，喝了一点剩余的啤酒补充体力，然后从同事身上摸出他的手机手表。在天台的另一边，我找到了很多废弃的钢筋。我捡起了其中一根，拿在手中掂了掂，确定它会是一个很顺手的武器。
　　我拖着钢筋，走到与丧尸的安全距离。
　　它真丑，尤其是头卡在缝隙中蠕动的样子。
　　它向我叫，想要咬我吃我。
　　可是现在，它是困在笼中的兽，我才是捕食者！
　　我向它举起了钢筋，对着它的头。
　　一下！
　　血溅了出来！丑得要命。
　　两下、三下、五下！
　　钢筋打在坚硬的头骨上，反震得我手痛，虎头发麻甚至是开裂。
　　十下！
　　我的手快没有知觉了，那个怪物终于不动了，这次溅出来的是脑浆。
　　我要确保万无一失，用钢筋从破洞里捅进去，搅乱他的脑浆。
　　恶心，真的是很恶心。
　　当我把钢筋甩开干呕的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是丧尸恶心一些还是作出这些行为的我恶心一些。
　　好在，我没有纠结太久，我打开了铁门，那个丧尸的身体挂在门上，很重。
　　这里是二十七楼，很高很高，也很危险。
　　不过。
　　“亲爱的。”
　　我拎着钢筋回头看天台上的尸体，像我喜欢他时那样微笑着，“你应该庆幸，我没有选择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