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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传说•破城 ...

  •   数百年,晋州一役,无数传说从此流传。真实,或是虚幻,在那些游吟诗人的传唱中被记忆、淡忘、佚失。

      黎明尚未降临。夜色中黝黑的线条,勾勒出山峦,密林,以及城池。这一夜的晋州宛若空城,除了城门驻守的卫兵,见不到一个人影,连打更人此时都已烂醉于家中。然细辨之,却会发现城中并非死寂,晋州城最西端的将军府里就正隐隐地飘出了悠扬婉转的乐声。
      此时的萧府正是一片夜宴欢歌。席间霓裳溢彩,玉液流光,这些当世的名将侠士们似乎便想要在这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中消磨尽如此的漫漫长夜。坐于席首的正是镇远将军萧远河,他满面倦容,任是这般曼妙乐声也未能消除他眉宇间的乏意。诚然,晋州围困十日,在座的哪一位不是每日高度戒备,唯恐稍一疏忽便是城破人亡。只有今夜,方能纵情于这最后的片刻欢娱,等待的未知的明日的降临。或许,并非是未知的,结局,在每个人心中都全然明了。
      歌女轻柔的吟唱中忽有一男声破空而至,全场不由静默。只见坐于侧席的白衣男子以箸击碗,歌声激越:
      “绿树听鹈鴂,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一曲歌毕,径自斟酒痛饮,旁若无人。细心人却察觉到,那只碗,碗口尽缺。方才一直为歌舞伴奏的素衣女子似是无意地在琴弦上信手一拂,曲调低迴,却恰与余韵相和。先前勉强为之的言笑晏晏霎时间一扫而空,每个人的目光中都混杂着悲凉、寥落,壮志未酬的不甘,血溅沙场的绝然。凭借杯酒又如何能消胸中块垒?在这十天中,一次次地派人突围,求救于朝廷,然而每日翘首,却未尝有半点支援。其实早在半年前,递上去的奏折就每每被搁置不复,功绩显赫的镇远将军已遭到猜忌,被疑心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这一次北虏来犯,只怕皇上已是下了决心,宁可舍弃晋州,也要除去身边所谓的威胁吧。当曲音散尽,这举座,已皆是死士。明日,此晋州城内,将军府上,怕已是换了人间。
      春日的夜晚,弥散着些微醉人的暖意。然而,在清晰的不容改变的结局面前,谁人能够安睡?这一夜的晋州,是清醒的。

      破晓。阳光微薄却清澈。密布如乌云的是晋州城外赫罕人的军队。献城投降,十日为期。第十一日方至,主帅就下了攻城的指令。兵临城下,势如洪水,纵使坚固如晋州,一时间也危如累卵,破城只在旦夕。萧远河立于城头,神色沉稳,命令简短而坚定。当年大败赫罕、收复失地,守边多年、举国敬仰的镇远将军自有他安定军心的力量。然笃定如他,亦不自觉地眉头微皱,目光沉郁。或许并无人发觉,这位方即不惑之年的大将两鬓已有风霜色。戎马半生,还牵扯入官场倾轧,如今的他,早已不复有当初睥睨天下的英姿了吧。
      战斗仍在继续,但原先无处不在震彻云霄的厮杀声却逐渐变得零星、微弱。看着追随自己多年的将士们一批批倒下,萧远河却无计可施,只是悲从中来。大势已去。他蓦然转身,对随从到:“备马,我要亲自出战!”
      阳光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凉风带着血腥味吹过晋州每一处。偌大的萧府里悄无声息,前厅中几个人或坐或立,皆一言不发,只屏息凝神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这时,一家仆踉跄来报:“老爷他……老爷他战死了……”“什么?”虽本就是料想之中的事,但真到发生时,却仍是不禁骇然。
      很多年以后,萧远河的战死已然成为英雄传说,并且在代代相传中甚至有被神化的成分。而这个传说最初最真实的版本,应当是下面这个样子。
      在任何时候,镇远将军手下的士兵都有着不容小觑的顽强战斗力,即使是如此力量悬殊的情形,他们仍然在主帅的指挥下一次次冲击敌军,生生将赫罕军整齐的阵形撕开了一个裂口。但无论如何,这支仅存的士兵依旧渐渐被吞蚀。最后一次交锋后,萧远河身边的将士不足百人。赫罕军出战的将领命传令官对面这些疲惫之师喊道:“你们的皇上都已经放弃你们了,你们如此苦战还有何意义?诸位皆为一代英雄,不若投靠我等,共谋大业。无意于功名者,亦可自行离去。”死战至此,这百十人亦早已心冷。毕竟都是身经百战,有着显赫战绩的将士,就如此地成为弃子,是作为战士的职责,使他们苦苦支撑。此刻闻言,真的是萌生降意了。只听见萧远河长叹道:“是啊,如此朝廷,何苦为他卖命。都降了吧……”众人原本虽有投降之心,但终究是追随萧远河多年的,不愿临阵倒戈,现在听闻主帅都这样说了,便纷纷放下兵刃,选择了自己的路。众人散尽,只留下萧远河孤单一骑,茫然地立于天地间。忽然间,他仰首长啸一声,策马急冲,单骑直闯敌阵。赫罕军未料有此一变,慌忙抵挡,然萧远河长枪横扫,顿时挑落数人。萧远河也负伤多处,鲜血浸染铠甲,他却浑然不觉,一意向前,片刻间便深入了数丈。“放箭。”赫罕主将见形势突变,急忙下令:“快放箭。”面对密集箭势,萧远河策马难以前行,但见他剑眉一挑,弃马跃起,劈手夺过一名士兵的长矛,足点马背借力,直冲向赫罕主将。主将大惊,更是乱箭如雨。半空中一箭穿心,萧远河身形一滞,随即奋力将长矛掷出。直刺主将,穿胸而过。萧远河继而跌落,被无数箭矢钉在地上。最后一点模糊意念中他仍想要微笑,一代名将,终于是“马革裹尸还”了。

      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雨丝轻软绵密,天地间一片苍茫。默立于窗边的白袍男子终于道:“是我们出发的时候了。”厅中的数名男子应声起身。这些都是慕名前来投靠萧远河的侠士,不属于正规军人,故而没有追随出战。素衣女子听闻此言不觉神色微变,亦骤然起身。白袍男子长久而认真地注视着她,嘱咐道:“清夜,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们——都要尽力而为。”女子笑道:“明诚哥难道不记得我说过,只要我应允的事,我自会尽力做到最好。”男子闻之,亦微笑道:“是啊,我记得,我相信你。”怎么能不相信呢,还记得她还小的时候,交于她一个任务,大概也不过是打探一下某个人的消息之类,怕她做不好,于是反复叮咛,她有些不服,“只要我应允的事,我自会尽力做到最好。”结果途中出了意外,一场恶战弄得满身是伤,却还硬撑着打探到了需要的消息,责怪她不要命了,她只是淡淡道,我答应的事情。从小便是如此的女子,对一切都是淡漠的,但所要做的事情却绝无疏漏。两人相视而笑。男子心中不禁怅然,少时相识,共同习武嬉戏,伴着她从垂髻到韶华。然而这几年来,虽然依旧无数次共同进退、生死相依,这样会心一笑的时刻却越来越少了吧。
      歌者明诚,乐者清夜,在江湖上也是名震一时的一对人物。歌者歌,乐者乐,琴剑江湖,击杀北虏。那些赫罕的高官名将们往往便绝命于高亢的歌声和清越的琴音中。两人都生长于中原与赫罕国交界的地方,自小为边患所苦,虽然家境迥异,命途却颇为相仿。何明诚是名门望族的独子,舒清夜生于江湖卖艺人家,上有一兄舒清辉。在赫罕军队的一次大规模来犯中,三人都成了家中仅有的幸存者。那一日,在无数逃难的人中,狼狈不堪的何明诚偶遇清夜兄妹,三个孩子从此结为莫逆,流浪卖唱,相依为命。三人都颇有些音乐天分,虽都不过是十余岁的少年,不久在边境一带也是小有名气了。然而私下里,对令他们家破人亡的赫罕人的仇恨始终无法消弭。就这样渐渐成长,寻找一切机会学习武艺,想要报仇。后来,在一次刺杀中清辉生亡,留下二人继续挣扎于世。再后来,成为了江湖闻名的人物,亦有不少赫罕高官死于剑下,却发现如此举动并未能对边境人民有所帮助,为战争所苦的人从未减少。于是起意投奔镇远将军萧远河,助他抵御外侮。
      男子复又侧首望向窗外,似想穿过雨幕寻找什么已无可分辨的远物。他轻叩窗棂,以几近叹息的声音道:“清夜,我们只怕再没有机会听雨了吧……”舒清夜垂目低声道:“明诚哥原来还记得……”何明诚注视着她,嘴角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忽然他扬眉而笑,转身负手前行道:“出发!”
      记得?是啊,记得两人在决定投奔萧远河的前日,于茶楼上凭栏听雨。静坐无言,一切却都了然。周围的声响都淡漠在细雨中,栏外是烟水茫茫,恰如不可预知的将来。此后他们便追随了萧远河,在江湖上声名渐微,最终湮没于无数后起之秀中。到了萧府以后,两人颇得倚重,再不用浪荡漂泊的何明诚回忆起了幼时的舒适生活,本就是年少狷狂,于是便常常随一群新知流连于夜宴烟花之间,信奉着“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清夜天性凉薄,起初还偶尔规劝几句,久之也便无言以对了。两人除却依旧相伴完成任务,平日里只是隔栏相望,相遇颔首,竟也日渐疏远了。此后落雨的日子,他多是听雨歌楼,烛影摇红,美人如花。然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每夜半时分,酒醉初醒,披衣而起,忆起的多还是那日的静谧时光。
      送至门口,舒清夜淡淡道:“小心。”何明诚点头应了,带着其余数人奔向城门。一如此前每次出发前习惯性的叮嘱,似乎并无人意识到此时一别,只怕便将生死殊途,参商永隔了。走出不远,男子不由回望,隐约中仍可看见那个清冷的素白身影,站成离别的守望,于是心中莫名安定,疾步前行,再不复回首。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城门轰然倒地,晋州城破。大批的赫罕军队拥入城内。卓钦王已下了屠城的命令。顷刻间城中一片狼藉,四面充斥着妇孺的哭声。赫罕士兵提着兵器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到处是雨水冲刷后浅淡的血痕。焚屋的火被雨水打灭,只剩下缕缕青烟。卓钦王带着三两个将士,骑马缓步前行,望着这臣服于自己铁骑之下的城池,微微漾出一抹得意的笑痕。卓钦王萨莫是赫罕数一数二的人物,辅佐幼主,手段凌厉,赫罕族也是依仗着他方得以兴盛。萨莫正巡查四周,谁料却被阻住了去路。“站住!”随从斥道。
      立于马前的是七名中原男子,意适神闲,似并无挑衅之意。“你们……”萨莫倒是饶有兴趣地俯视着面前几人。“我们不过是希望卓钦王您能放过晋州的百姓。”为首的白袍男子轻描淡写地说。“哦?我的士兵征战多日,如此奖赏他们并不为过。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话?”萨莫微嗤道。“犒赏他们是您的事,但请不要用晋州的百姓。”男子神色不变,“若您执意如此,我们也无能为力。不过,见到一个□□掠夺的,我们便杀一个赎罪,见到一个滥杀无辜的,我们亦杀一个偿命。以我们七人之力,虽无法破军,但斩杀你百十将士应当还是绰绰有余的。”其余六人手按兵器,目光警醒,仿佛刀剑出鞘只在顷刻。萨莫嘿然:“你们当是萧远河的部下吧。萧远河都已经战死了。朝廷负你们至此,你们何必还如此尽忠?”闻言白袍男子倒是毫无怒色,淡淡一笑道:“朝廷是负了我们,我们也都不再替他效力。晋州的百姓可是一直信任着我们,我们岂敢有负于他们。若卓钦王放过城中百姓,我们必不与赫罕军为难。”萨莫颇露赞许之色,沉吟道:“当今中原,也还算是有几个英雄人物。或许我该给你们个面子。不过……”他话语一转,微带戏谑:“既然你们所能斩杀的只是百十将士,那我也不必放了全城百姓吧。这样,我放二百妇孺出城去,如何?”那七名男子略略一愣,无奈,却也只能应了。男子微微行礼道:“那在此谢过卓钦王了。我们必定信守承诺,不与赫罕军为难。”七人不多言语,转身离去。
      何明诚领着众人离去,他无法看见,身后卓钦王萨莫眼睛缓缓眯起,闪过刀锋般凌厉的光芒。萨莫取过身后的弓箭,瞄准。箭羽带风,迅如闪电。正中后心。几乎是同时,卓钦王的侍卫队也已到达,紧随萨莫举弓,霎时间乱箭如蝗。如同全无察觉一般,竟无人拔剑抵挡,七人就这样身中数箭,委顿在地。萨莫目光中意蕴难辨,叹息道:“虽然英雄当相惜,但仍然是留你们不得。虽说你们有所承诺,只是事多不遂人愿,若为形势所迫,没人知道会怎么样。所以不得不除之。”何明诚已气若游丝,然毫无愤恨鄙薄或难以置信之色,有的却是大事已毕的如释重负:“这早在我们料想之中啊。相信卓钦王您会遵守您的诺言。”已无可畏惧,从为皇上所猜忌的那一日起,无论走什么样的路,殊途同归,结局都只能是死。以七人的性命使二百人得以逃出生天,应该还算是值得的吧。

      舒清夜注视着何明诚渐行渐远,微风过处,水雾扑面而来,几乎要模糊了视线。
      回溯过往,那些少时的岁月依旧清晰可辨。即便是偶会风餐露宿,流落街头,但彼时三人的欢愉纯真,仍是如同人生的明媚春光,清澈温暖,明丽却短暂。行至如今,背负了越来越多的仇恨和重任,连那些往昔的记忆,也被染成血色了吧。幼年失去父母,继而兄亡,现在最后一个亲近的人,也将走出自己的生命。
      自初相识以来,尤其是哥哥死后,与明诚生死相依,亲如兄妹。即使是何明诚的狷狂心性和对繁华的眷恋令两人逐渐疏远后,彼此的默契仍是无可替代的。其实,这么多年,两人也都曾想向对方表达过什么的吧。但恐万一所思非份,纵使兄妹亦不复可得。
      忽然一阵疾风吹过,清夜方惊觉那个身影早已消失在街道尽头。她拢了拢被雨水濡湿的鬓发,敛去所有情绪,进了屋。她取出自己的七弦琴,调好。萧府里已空无一人,屋外悲泣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不时响起的零乱的马蹄声。然而她唯一可做的,只是,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她所等待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一拨琴弦,弹出了第一个音符。

      卓钦王萨莫巡查完城中后,携随从前往镇远将军府整顿休息。萨莫踏进萧府,随手将披风递与随从,就在这时,从萧府内飘来一丝乐声。乐声最初似乎弱不可闻,但萨莫细辨之发现竟是《平沙落雁》。萨莫虽为赫罕一代武将,但平日亦喜爱中原风雅之事,倒也颇通乐理。彼时,雨已悄然止息,夕阳斜晖微露,被风吹散了,极淡极淡的。刚离开杀戮血腥的战场,却在此得闻如此《平沙落雁》,霎时间竟如超然至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了。萨莫依声寻去,至于萧府前厅。操琴者是一素衣女子,屋内朦胧的光线中,面容模糊,恍若隔世。萨莫倚门聆听,不得不暗自慨叹,生长于世三十余年,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此曲只应天上有”了。一曲终了,良久,萨莫方回过神来。素衣女子抬头,展颜,屋内一时间竟仿佛明亮起来。很多年以后,卓钦王萨莫仍会记得那一笑,灿若冰雪,宛若天开。萨莫蓦然惊呆,另一张久藏于心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他不由喃喃:“小眉……”旋即清醒,她们容貌并不相同,只是神情相似,然比之小眉她温婉不及,清冷过之。那个女子,真的是死去了,带着对生与爱的眷恋,死于自己的剑下。即便是如今,自己已权高望重,再不需要为他人所迫杀死自己所爱的人了,她也永不会再回来。
      萨莫低叹一声,轻声问道,生怕惊扰了一室的光艳流转:“你是谁?”女子起身行礼道:“在下舒清夜。”萨莫神色微变,继而释然:“乐者清夜,难怪……那么刚刚的男子一定便是歌者明诚了。你呆在这里,是想向我提出什么要求呢?”清夜直视他道:“希望卓钦王能放过晋州百姓。”萨莫逼近一步,道:“你是想以什么威胁我呢?”女子垂首抚弄琴弦,微笑:“清夜没有什么能威胁卓钦王的。只是如果卓钦王愿意收回屠城之命没,清夜愿随大王回国做您的侧室。”萨莫大笑:“哈哈,赫罕贵族人见人怕的乐者清夜愿意做我的侧室?不过,这个提议倒是挺合我意。只是,我还有个条件。”女子问闻言抬头:“请说。”萨莫转身嘱咐随从:“拿酒来。”取过酒杯,递于清夜:“我可以收回屠城之令。但你需起誓,好好做我的王妃,不得求死。”女子一愣,在萨莫认真的犀利目光中无可逃避,终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清夜必当谨遵诺言。”
      在后来流传于晋州这片土地的众多版本的传说中,大多数都认为是神仙悲悯众人,化为凡间女子降临,得庇晋州万民。无人知晓,在此后的漫长人生里,舒清夜是如何在陌生的异族宫廷里度过的。卓钦王待她不薄,是出于曾经对小眉的愧疚,还是出于爱,她无意了解。她真正是在苟活于世,或许唯一支持她活着的也就是尽可能地维护中原人民了。

      一天终于过去,夜幕再次降临。一切归于沉寂。人们在战后的废墟中熟睡过去。那些白日里的生与死、爱与恨、离与合渐渐淡漠疏离。终成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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