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神明、神子、妖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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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是这座山的山主——或者说，曾经是。”
大筒木辉夜缓缓开口。
“哀家方才还心想，此处光景怎的如斯不同寻常，如今看到了你这副模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方才说的麻烦，如今就已经找上门来了。酒吞童子下意识挑起眉来，这位大江山的鬼王先是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大筒木辉夜的装扮，而后笃定地说道。
“你就是那位迟迟没有出现的月读命。”
“这可不能算迟迟没有出现。”
大筒木辉夜平静地回答。
“哀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同现在成为了鬼王的你一样，曾经的山主大人，抑或是神子？”
麻仓叶王此刻已然惊讶地抬起眼来。
大江山的威名可止小儿夜啼，鬼王茨木童子与酒吞童子此前的赫赫战功，更是平安京人尽皆知的事情……
可是谁又曾想的到，这般造就可怖传说的鬼王，此前居然能是受人供奉的神明呢？
“这并不奇怪。”
已经了解了这个世界运转规则的大筒木辉夜耐心的对他解释道。
“此界胆敢号称一粒米上都能有800万神明，自然是因为此界独有的规则。多数的神明实则并非神界高天原所指派，而是由于他们对自己居所之处生活过的人类，皆有所庇佑、乃至照顾……”
“既然享受供奉，自然担得起神之名号。”本就知道许多的麻仓叶王了然，原先就了解过的东西在此刻串联了起来。“山林野外中时常出现的各类大神小神，大抵都是如此诞生的，想必大名鼎鼎的酒吞童子也不外如是。”
至于为什么曾经的神明能够变成现在的鬼王，麻仓叶王也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无外乎是那套成也信仰、败也信仰的玄乎话。
在这不大不小的平安京中，每日兴起的神袛会有多少，每日被人遗忘的神袛便也有多少。
人类总是健忘且自私的。当神明有一次未曾回馈他们的祈愿时，他们就会缩减贡品的数量；当神明第二次依旧没有回应他们的祈愿时，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抛弃祂。
断壁残垣的神社、腐朽沤烂的注连绳、倒在地上爬满青苔的神像……这样萧条败落的场景，麻仓叶王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到现在的地步，再听到类似的故事后，他的心里居然已经一点意外都生不出来了。
——堕落的神明，早就失去了神的荣光，化作妖鬼的他们，往往都怀揣着对人类的仇恨和憎恶，只会比先天就落为妖魔的存在要更加可怕。
但酒吞童子是不同的。
大筒木辉夜笃定道。
“你主动抛弃了神子的身份，堕落进入了妖怪的行列……否则你的身上，不会依旧还有神明的物品能够残留本身的神性。”
“你将你本身保留为数不多的神性，主动给予了其他的人？”
“我曾听说过一个故事。”叶王突然开口说道。
“这是我进京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天皇御下左大臣，藤原家的小女儿，那位几年前才情容貌名满京都的红叶姬，曾经惆怅于自身脆弱的身体，而向某座山的神子乞求过自身的健康和生命的存续。”
“那位神子答应了，他善心的降下了自身都为数不多的神性，用来去维系这位脆弱而美丽的姬君身上，那单薄无依、几乎马上就要熄灭的生命——”
“但这并不是一场话本中柔弱姬君与高贵神明之间的梦幻邂逅，而是一次预谋已久的，自地狱而来的复活。”
“神子出于好心所赠予的神性，唤醒了与姬君相伴相生的，来自第六天魔王的魔影。”
麻仓叶王说完，冷静的抬眼回望着上首面无表情端坐王座的鬼王。
“倘若我猜的没错，那神子便是如今的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而那位被第六天魔王附身的存在便是……”
“那是鬼女红叶。”
听到如此内幕的茨木童子咬牙切齿，重重一拳打在了大殿的地板上。
“挚友，这便是你一直不允许吾等踏入鬼女领地的缘由吗？！胆敢欺骗挚友，我这就去把那片红枫林杀成血枫——”
“茨木，你吵死了！”酒吞童子一巴掌打翻了气势汹汹的茨木童子。
这位昔日的神袛、如今的鬼王神色莫名的注视着大筒木辉夜和麻仓叶王，而后猛的灌了自己一口酒，缓缓开口道。
“过去的那些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前来如果是为了那只犬妖的成长，我对此只有一个建议。”
鬼王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断了这犬妖的奶，把它扔到山脚，教它在一个月之内凭借自己的能力活着从底下打上来——看在月读命的份上，老子可以叫杂碎们给它留一口气在，这就是极限了。”
“舍不得的话，让他一辈子做神明看家护院的番犬，大约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嗷呜！！！”
犬大将在叶王身上站直了身子，先是不甘示弱的对茨木童子与酒吞童子呲起了犬牙，而后，犬大将转看向了大筒木辉夜，那双澄金的眼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犬大将是西国的犬妖，是体内流淌着滚烫妖血、天生渴望战斗的纯正妖怪。麻仓叶王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抿了抿嘴，同低下头来的大筒木辉夜对视。
“母亲，我想……”
“如果你想的话。”大筒木辉夜说道。“哀家知晓，孩子总是要经历风雨才能长大的，倘若你和犬大将下定了决心，那便去吧，不必在意哀家的想法。”
麻仓叶王想要带着犬大将一起从大江山脚下一路打上来。
不仅仅是为了犬大将。
叶王想。
犬大将作为妖怪，注定会有得天独厚的身体素质作为后盾，而自己身为人类，只能从最简单的“学习”与“练习”开始。
在群山之巅，态度友好的天狗一族让麻仓叶王在练习时，也不忘记下意识收敛起杀伤力较大的一批阴阳术。而如今，在几乎所有妖怪都把目标定在自己身上的如今……
面对这样天然的能力练习场，再客气，可就不太礼貌了吧？
无人乘坐的玉辇将一人一犬放在了大江山的山脚下，随后翩然离去，留下这准备接受磨练的二人面对一双双不友善的眼睛。
而留在大殿里甚至无视了一旁神色不善的茨木童子，直接坐下开始和酒吞童子一起嗑瓜子的大筒木辉夜，却是再度提起了方才被迫中断的话题。
“你还没有完成堕化的全过程。”
卯之女神如是说道。
“你们口中所说的那鬼女红叶，也并没有夺取走全部的神性…她是你仅存于世的信徒，也是致使你陷入了这般不神不妖尴尬境地的罪魁祸首。”
“有些话题，神明大人大可以选择不说出来。”酒吞童子头也不回的喝了口酒，轻飘飘的回答道，“知道太多的人，麻烦就已经在找上门的路上了。”
“哀家的麻烦不差这一个两个。”大筒木辉夜脸上带着笑，却并没有什么温度。“哀家只想知晓，你与那鬼女的恩怨，安倍晴明是否参与其中？”
“啊。”酒吞童子回答。“鬼女初次降诞于世时，正是晴明那家伙受宫内之托，前去一探究竟的。”
而后，这位大江山的鬼王古怪的发现，眼前女神的脸色变得和缓不少。
“早说这句话，哀家便放下心来了。”
“放心？”这次轮到了鬼王大人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这是何意？”
“毕竟哀家的叶王聪明又伶俐。”大筒木辉夜撑着脸颊，语气轻快的说道。
“听起来好似又知晓不少内幕，哀家总会担心这档子陈年旧帐会交由他来接手……既然是晴明那孩子，解决此事想必也是轻轻松松吧？既然如此，哀家就彻底放下心来了。”
这女人口口声声说着“放下心来了”，脸上看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酒吞童子默不作声的喝了口酒，心中微妙的想道。
这位女神脸上的表情，分明清楚的写着：“既然不是我家孩子接手烂摊子，那哀家管他去死。”这样子非常不仁慈的话啊。
不过，虽然这位突然从不知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月读命，一看起来就麻烦的要命。但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塌了还有安倍晴明挡着，关老子屁事。
这位奉行少听少管，益寿延年政策的鬼王大人，毫不羞愧的把锅熟练的甩给了远在平安京中的安倍晴明。
身处自己府中的安倍晴明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
“安倍晴明居然也会打喷嚏……哼，不过如此。”在他面前，毛色一块灰一块黑的兔子小声的嘟囔道。“是殿下的话，想必是连睡眠都不需要的！”
“姑且不论你口中的殿下究竟睡不睡觉。”安倍晴明心情复杂的看着面前这只理直气壮蹭吃蹭喝的兔子，如此开口道。
“你是怎么做到从因幡去群山之巅，最后成功跑到了平安京的啊？”
兔子高深莫测的对安倍晴明回答。
“这是因为杂家掐指一算，往这里走可以遇到殿下。”
……好的，这是只路痴的妖怪兔子。安倍晴明叹了口气，而当他看到一只熟悉的纸人时，这口气叹的更大声了。
“吾徒晴明。”那白纸剪出的纸人叉腰显出严肃的场景。
“老夫几日前派式神寻叶王，却一去不返，想必是出了什么变故，需得你有空走上一遭。”
“我知晓了，等过两天不犯物忌了便去。”
安倍晴明应付完自家师傅给的寻回小师弟的任务，随手拎起兔子的长耳朵，转身走回了房里。
“真重啊，这几天给我少吃两口…不然后面我就不带你出门找人了。”
“可恶！说了多少次了，重的不是杂家，是年糕！”
群山之巅，和小天狗们的车轮战比试仍未结束，熬了几天的鸦天狗已经直了眼。
“这是几号？我……还有，多少个？”
“加油啊，胜利近在眼前！”小天狗情真意切的说道。“现在和你比试的是小二十三，今天加把劲可以把小二十五也送走，至于还有多少个嘛……”
小天狗掰掰手指头，认真的回答。
“我们这一辈共有三十八只小天狗，还有十五只，真的快了，你看，你都已经坚持过半了！”
一共三十八只，还有十五只……鸦天狗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神明、神子、妖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