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草记》二目

19、之十九

　　他话说得轻巧，彷佛忘记自己也躲不过追兵的截击，现正直直的掉入河中准备当鱼粮。

　　「嗯﹗哗……」陈百应人也傻，一时亦忘记自己命若悬丝，连忙趴前两步便点点头。车厢剎时吱吱的叫了两声，陈百应抬头一看，似乎这才得知车架正缠在崖面的海松之上，随着风声左摇右摆。

　　本来他一个人待着，竭力想个办法，就是成不了诸葛亮，也不致于成为崖下一抹血花。只是好死不死，方才恶战蕴酿之际，这疯子倒睡得香甜。现在曲终人散，他倒开始呜呜的叫了起来：「呜……嗯……」

　　陈百应怕他一醒，刚跳起来便把自己带去见阎王，连忙便爬过去把人按住。那疯子不知袖里，眼睛瞇了瞇，模模糊糊的便道：「饿了……」

　　「啊……一会带你去吃好的。」陈百应连哄带呵的，话里都能漏出油来。只是那疯子却是个不领情的，人一高兴，连忙便弹起把陈百应一片苦心扳倒﹗

　　「真的？」

　　「啊——」

　　他语音未落，这车子倒落得轻快。转瞬之间，已在崖上磨出星星火花。陈百应吓得傻了眼，就直瞪着那滚滚江河朝向自己扑来，只怕把嗓子喊得连黄泉对岸都能听到。

　　可当人疯得彻底，也就无所惧怕。大疯子轻轻松松的笑了开来，一手揽抱着他便问道：「徒弟怕高？」

　　「嗯﹗」所谓士急马行田，这时便是要陈公子说他最喜欢吃屎，只怕他也愿意。

　　大疯子得他一声，却是乐得心花怒放。哈哈笑了一通，跃出车厢，一脚却踩上了崖上铁箭。原来方才追杀的人须多，但眼界不准的却大有人在。那枝枝精制锐器就这样插入岩石当中，庸庸碌碌成了别人的踏脚石。

　　只看他们一步一箭，迅即已奔入天际。陈百应回头看向那幽幽深谷，心里颤抖，一时也感慨这疯子真个厉害，明明伤重难耐，运功提气却不见疲态。他才这么一想，忽然却睹见那疯子脸上盖了一重薄汗。

　　陈公子正想大叫不妙，那疯子却早已腿软。一天之间，历经波折，正想说这回终要得救了，情况却又急转直下。或许陈百应真个命薄，纵使有贵人扶持，亦难登天。

　　「徒弟先走﹗」

　　眼看就要跌成地底泥，陈公子却感到屁股一轻，稍一晃神，人却已被拍上旁边的岩洞当中。回头再去看时，大疯子却抓住一根箭挂在崖边，危危乎乎就像刚才的车驾一般在风中摇摆。

　　「师尊﹗」陈百应心一惊，伸手就去抓人。

　　「我嗨﹗我喝﹗」只是那疯子却不听话，他左手伸来，他却右手拍去，似是以为陈百应在跟他玩耍，那一来一往间却像高手对招。

　　陈百应被他耍得胡涂，心里也气。正想说人家爱吊不吊的，谁能管他闲事？「哗——」正想回头转身，剎时崖下却传来一阵石头崩解之声，那疯子抓住的一根箭欲断未断，人却已往外头猛然晃了一下。

　　「师尊﹗洞里有种红豆糕﹗」

　　此时陈公子厉声一呼，既然实力悬殊，也只能诱之以利。他随着声线交出双臂，那疯子一听自然眼都亮了，一把便猛抓住陈百应的手，重重的坠在他掌心当中。

　　我……没有力啊……

　　陈公子悲呼一声，这时碎石亦顺着崖面滚落，扑通扑通的下水声隐约可闻。天上的飞鸟掠过，方才人山人海的山道亦已寂寥。一团紫气绕着山势盘旋，漫漫的绕过河流栈道，最后细微的一缕却顺着山松爬了下去，幽幽的牵着残破的车架子顺江东流。

　　仔细往刚才的山上看去，只看左倒了一片蓝的，右倒了一片黑的。余下的一个跑了两步，一下却伏倒在山道之上。这时人才想起，那不正凌天宫有名的迷阵「晚醉紫」？

　　触肤经刻，瞬即散发，随风流转。蚀骨败血，折损性命。原来方才那马车扬起的一抹尘沙经已作序，到察觉时紫霞遍野，悔之已晚。若是走晚一步，只怕纵是侠女豪客，亦同要葬身野外。当此之时，又有谁不珍惜性命？若是能走的谁不快跑，会爬谁不使劲扒泥？旁边的山上一串人影闪动，气势磅礡，却是落荒而逃。

　　只是他们也不亏，上面倒了一堆，这里也倒了一个。只见陈百应躺平在岩洞之前，气呼喘喘的就要不能呼吸。他旁边的那个疯子倒精神，绕着他身边打转，边唱着曲儿边跳舞。

　　「红豆糕﹗红豆糕﹗」

作者有话说

　　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