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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之二十五 ...


  •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们再是从长计义,也敌不过别人一个任性妄为。此时大疯子的笑声自高至低,由浅达深的响彻四方,细细听来,还有真有一丝唐寅的风采。

      然而此处既无香车美人,亦莫论笙歌作乐;既无暖阁焚香,亦不谈酒暖饭足。陈百应堂堂一个公子哥儿,此时竟提着几个鸟头在微微发抖,即使再是自负聪明,亦绝无呤诗作对的雅兴。

      所谓歌者歌其苦,诗者诗其愁。这一番经历若是能留到后世,赋作闲歌,自不难弹中路边几个乞儿的脆弱心弦,说不定还要把他引为知音、拜为祖师。只是纸笔墨砚,样样是钱。他这封血书,便是咬破指头也马上被晚风结为凝血,默默的只能在心中染红。

      天啊﹗地啊﹗扯了这么多,陈公子两眼昏花,想的却全都是「饿」﹗

      咦?不是说手边还挂了几个鸟头,怎么又会饿着这娇贵身子?原来这陈公子不是不愿意茹毛饮血,却是连当中法儿也不晓得。不要说他一下便咬得满嘴是毛,牙齿发软,便是见到旁边那个满嘴血腥,也犯呕心了,哪里又提得起勇气去吃?

      所幸陈公子素来见多识广,知道人若真饿,便连泥土里也能扒出蚂蚁腿来吃得滋味。那么既然自己未饿到尽处,亦不妨翘首静待,何苦去作贱自己的口舌。只是陈公子到底是个凡人,有时也真忘记了风中之烛,一吹即灭。他们身上衣衫单薄,又夜宿荒地,若是再饿肚子,只怕东方将白之际,人亦早己归西去了。

      「呜……呜……」陈百应又冷又饿,越饿便越困。这般歇着歇着,嘴边竟不自觉地漏出风声来,只怕是脑子早已胡涂,人亦离死不远。

      「唉呀?小老鼠?」此时他那个蹲在树上唱歌的师傅似乎终于惊觉自己一门功夫快要绝代,马上便断了在树上窝蛋的雅兴,快快的便抓着树干滑了下来。

      可是他这般动作,却着实笨拙。下脚不好,到地上时亦一拼把自己的徒弟踢了出去。此时陈百应亦再无力反抗,弱弱的喊了声,两手仍旧握着那鸡鸭鹅鸽雁头,喜冲冲的就趴去给佛祖送礼。

      所幸愚笨者往往悟性不坏,那疯子见人往外倒去,竟也懂得伸手去接。陈百应顺从的倒在他怀内,却已习惯不再思考。说来谁又能有那个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这疯子武功高强得超乎常人,那么在天边跃着,竟也真是飞也似的便脱出京城之外,落入不之名的乡里之中。陈百应暗暗咬牙,早知如此,当初也就跟爹爹学些夜观星象的法门,也不致于像现在这样不办东西,问着个疯子的却是呆头呆脑的回你一声:「吓?」

      本来以这疯子武功,用不着半天便能脱出。只是此处山穷水恶,竟又比他家里用来玩耍的庭园来得精要。这边绕来绕去,却总是绕不出正道上去。陈百应叹一口气,想必这就是乡人所说的锁罗盘之道,教人不辨方向,难分东西。

      也罢、也罢,就此作罢。陈百应闭起眼来,却感到额上微微发热,正以为死到临头,全身不免高烧发热之际,那热度竟又轻轻裂作五道,温和地抚着额角。陈百应才刚睁开眼来,剎时便惊觉那正是大疯子的体温在灼灼发烫。原来他竟是把自己收纳在怀内,外间披的一层白衣却早已滚上一重软泥破叶,厚厚的把他们裹在其中。

      陈百应就像颗蛋一样,被包上蛋白,又护着蛋壳,外面垫一重草,枕在布里,最后还要系以草绳。他既动不了也不敢作动,肚子鼓鼓的响出声音来,胸口还被几双鸟嘴硌得发痛,他却渐渐被煮熟了,蒸腾出一丝不知所措的味道。大疯子动着动着,渐渐就有几下打盹声传来,一下一下的和着陈百应的心跳。

      他必然是冻坏了才会这样,人昏昏沉沉的,竟暖得皮肉都结成一团,懒得再动一根眉毛。就像蛋黄镶在蛋白里面一样,本来还是自由地流动着的,在一瞬间却两眼发白的不得喘息。大疯子自身的味道就从鼻腔扩散,也许是刚浸过水的关后,竟然也不难闻。雪水以及草味混和着人的呼吸,冰冰的贴在鼻头,让他的鼻子都冻烂了,才会嗅到那一点烂熟的暖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之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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