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草记》二目

35、之三十五

　　「史公子的船吃水深，哪用担心这点风浪？」洛化情的手随着他的语调微微放缓，轻巧地便把药渡了过去。

　　史涤生手脚倒快，眼睛一厉，那丸药一跳便拍进陈百应的嘴里。那一串动作干净利落，哪挑得出一分瑕疵？可惜咱们陈公子生来便有点愚钝，一时没反应过来，那药卡在喉咙惹得他一阵眼泪、一阵鼻涕，呜呜呼呼的却是一串干咳。

　　「呜……咳……咳咳咳咳……」

　　「呼之？呼之？」本来掉了他的脸面也是无碍，带累了史涤生却是不应该。只见史涤生手忙脚乱，又是搧背又是拍胸，还真是恨不得把这救命的宝药给扣出来才甘心﹗

　　史公子焦急的往左右瞄了瞄，他本是个勤快人，这下子动作也就更快。一下子便跃到房中去，倒了杯凉了的茶水便奔出来：「呼之，先喝口水……」

　　陈百应伸手一接，也就豪爽的干了。他们楼上一阵腾折，那待在楼下的人也不得空闲，再三探头看他们家主子，又是胆怯又是畏惧，未几还是硬着头皮喊道：「公子，石克和的人马快来了，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好？」

　　史涤生连忙把视线从陈百应身上转开，似是这下子才如梦初醒。他左思右想，看了瘫在地上的疯子一眼，那念头一转，滑到脸上却成了嘴角的一抹笑意：「那就要劳烦洛大侠拔刀相助了。」

　　「不客气。」洛化情意思意思的抱抱拳，瞧瞧史涤生，心里也不知在打甚么主意。

　　这江湖上一桩纠纷，咱们陈公子看在眼内，脑筋却转不过来。一下子下人前呼后拥，他便连着大疯子被送到后巷的马车内，屁股舒服地枕在华布上做他的胡涂虫。洛化情倒生来就是个辛苦命的，明明是负了伤，却也得陪史涤生做一场大戏。此际只见他气定神闲的坐在客栈一角，微微举杯品味那一口粗茶。

　　宋玺坐在他身边，也不知是乏了还是痛着，一张脸沉下来却是气势凌人。至于史涤生呢？不就坐在远远的另一角，身旁坐了两三个心腹。他那双眼睛似是看人，也像未看，虚笑着却掩映在人堆中间。

　　说来奇怪，这客栈的生意方才还冷静得很，此时却是人声沸腾，正热闹着呢。都说乱世出英雄，盛世多闲客。这伙人挤在一块，却也是堂堂一副众生相。就看那画角左边绘了几个莽汉在高谈阔论，右边落了一笔画出这醉客的摇晃姿态，中间也不留空，顺手一抹便是一桌鱼虾蟹，那投铜钱的声音彷佛在耳边此起彼落，滚滚的几圈圆却都落入庄家口袋中去。

　　他们在店里玩得开心时，画沿的大门上却又跃出几个新人物来。只看这几个人一脸气急败坏，一瞧见这店内风光，不禁愕了愕了，未几又复一脸严肃。他们走着轻声细步，便连那目光亦显得份外谨慎。那带头的往店内一扫，不觉却寻着了此行目的﹗

　　他把手往刀上一放，身后的几个人也就动作一致的摆出架势。只是这时一个小二却从中杀了出来，那张油嘴一张，却又是一副生意经：「客倌﹗客倌﹗哈，你要住宿，还是要吃的？要吃的我们的红烧炸子鸡就是最好的了，要住的咱们的房子陈设清雅，最适合客倌舒舒心，听听曲，若是想人来伴，小店也能穿针引线，当那一夜月老……」

　　那小二边说边露出一脸□□，他的客人却是显得一脸气急败坏。需知道高手对招，谁占得先机谁就赢，如今逢他这样一闹，便引得洛化情那魔头目光随之飘来。只见洛化情脸色一沉，一双眼睛锐利得很，手上却是半分不动，仍旧摸着他那只破茶杯。

　　带头的汉子稍为看了同伙一眼，他们共有五人，本来就是人多势众。这时洛化情还不动，想来之前收到消息的确无误，这魔头确实是身负重伤，早已是不足不患。带头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就在思索之际骤然对上了史涤生徐徐飘来的目光。他暗暗点头，一颗心也就更为停当。连忙便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扬声便向小二喊：「给我上壶好酒，随意炒几个小菜，几碗白米饭上来。」

　　「知道，知道。客倌稍候，这下便给你上来。」那小二哈哈腰，转身便溜开了。

　　他们一行人挑了边角一个桌子，也就坐了下来，倒像是没见到洛化情一样。这时若有外人闯进，只怕也当他们是个吃饭喝酒的过客，殊不知一颗白子已在边角坐实了地，正对着那颗黑子攻来。史涤生轻巧的跳进棋盘中，一边是黑，一边是白，一切都是在一念之间。彷佛只有他一个在玩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游戏，翻翻手，无论谁胜谁败，他总会是羸的一个。

作者有话说

　　年廿八，還文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