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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之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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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本来就大,加以陈公子为掩人耳目,只好迂回地绕着路走,竟走到傍晚才凑近别园边围。他蹑手蹑脚想要一把翻过围墙,未料这些天没有好好养生竟招致恶果﹗他本要使劲,剎时却手足俱软,一下便踢得那堵墙砰砰有声。
陈百应怕惊动护院,身子一翻,马上便藏身在长草丛中。果然不一会便有人闻听而至,只见几个大汉手执长棍,气呼喘喘的跑来,在黑暗中草草张望了一会,最后竟是面面相觑。
「不会吧?现在时分还早啊……」其中一个低声说着,旁边竟有人开始念起般若心经来。
「观自在菩萨,行心……哗,不干净的东西退散……上回才看到个影,今次不会现真身了吧?」
「说、说甚么混话﹗这边根本甚么也没有﹗」陈百应正是奇怪,他们中间竟有个大胆的突然撩起长棍来,直往草丛中拨去,差点就把自家主子打个鸡飞狗跳。
陈百应受这一吓,不觉呜咽起来。没想到那些护院竟然比他还怕,猝然便有人惊呼起来,边跑还边大叫道:「出来了﹗出来了﹗那妖怪出来了﹗」
「哗哗哗——」其他人本来心里就乱,听他这样一喊,还不马上吓得作鸟兽散?
可怜他陈公子扶住腰,想要解释,又总不能留住他们。于是只好大模大样的跨过园前那一道细砖墙门,推开木扉,又穿过一轮圆月拱门,兜兜转转,最后竟不知要往向何处走去。
他顺着干竭的池塘边踱着步,这里一不住人,便再也没人把流水往这新辟的池塘引去,自然也没人来添花除草。不过数月,从前的一片神仙美景已俨如鬼域,更莫论能留下甚么千古风情。
陈百应正是黯然,忽然又想起宝云那话,便再也压不住心中那鼓动的期盼。来了吗?终归还是来了吗?他左盼右顾,在园子里来回走着,一时到以前的练功地去看,一时又朝那破房顶上的大洞朝去。
「师尊……师尊……」
此时天色亦已全黑,幽暗中只能依稀分办到有两盏暗光正在园子里穿来插去。那块玉在他掌心滑溜溜的,似乎一不留神便会掉失,陈百应全神贯注,嘴边却不觉喃喃默念起来。
「啊﹗」他心里着急,人走得快,一时没有用心,竟被一方碎瓦绊倒在地。那块玉啪啪的掉了出去,竟在黑暗中就此隐了身影。陈百应连忙爬起来,伸手扫向地面时,玉却已消失不见。
一阵沮丧泛起,他低下头,脸上不觉便湿润起来。似乎很多感情就要随着那块玉烟消魂散,或许是宝云看错了,或许是他根本就没来,不然他在园子里钻了一圈又一圈,怎么还不见人呢?
奇怪的是那块木牌竟还在他手里,陈百应把手收回来贴着胸口藏着,似乎就此要把他的心肺压平。可就在此时,顶上却突然有一方屋瓦悄悄掉落,就碎在陈百应跟前。他一抬头,仍旧像当天一样,剎时竟无法呼吸。
黑暗中一轮明月挂天,乌云下一个剪影半蹲在破屋顶上,似是头屋檐上的护兽,微微俯首却也不动作。
「小老鼠……」
陈百应大概是想他想疯了,隐隐竟觉得那声音语带哭腔,像是有多委曲似的。
「你来啦?」他心里一喜,扬声就问。可在语音辗转之间,心里那道刺却又无声勾起一重怨念,硬生生的截断了那万般挂念,转声却又是记恨起来。「哈,你不是还要和苏虾玩吗?怎么这就来了?」
明明万般思念,陈百应却奋力把脸一别,再也不肯看人。大疯子看了他如此情态,似乎也知他心里生气,踟躅脚步,一时间竟是不敢下来。可平常人的心思百转,又怎如这疯子般直肠直肚一落到底,还以为他从此就不理他了,陈百应却又隐隐作声道:「下来。」
若是唤头狗来,只怕亦未能这般听话。偏生那大疯子却闻声扑倒下来,走到他身旁便蹲在陈百应面前。陈百应本来还是不动的,突然却出手把人紧抱在怀。那力度重重轻轻,似是怕捉得紧会把人握碎,拿得轻却又会突然化开。
那个声音就闷在大疯子肩上,含糊地传了出来:「你都到哪里去了……」
大疯子似乎心里也委屈,吱吱唔唔的,就像个孩子一样噘起嘴来:「……我睡醒你就不见啦。」
「嗯?」
「我走好久才走到这里来,你的味道都不见了。有些老鼠屎说你在这里,所以我才一直等着……」
说着那疯子就摊开手来,上面泥巴巴的,陈百应这才注意到他又回复当初那副邋遢模样,哪里还见得着一点教主风范?可此时却又只觉得可爱,彷佛以往的憎嫌都是假的,恨不得把他扭碎吞进肚子内才好。
「哦,你找好久了?」陈百应想要笑,脸上却禁不住流落泪水。
大疯子一见了却紧张起来,也难为他还记得,手轻轻的搭在陈百应右肩上,却道:「我咬、咬到小老鼠了,痛吗?」
「不,不痛。」本来就是他自作自受,也就怨不得人。陈百应掩饰不了心里的雀跃,连忙摇摇头,剎时脸上又乍现一重惊喜。
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眼角一瞄,不觉却睹见那块绿玉所在﹗陈百应匆匆伸手一抄,把那条红绳圈在手里,顺了顺绳圈,又觉有何不足,便把自己戴着的金链子亦脱了下来,交迭一套,却往大疯子的颈项挂去。
他摸着他膀子上的金玉,似乎这就满意了,连声便问:「欢喜吗?」
大疯子看看陈百应的脸,摸着颈上的绳子,不知要作何回答,亦只好困惑地点头学舌起来:「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