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扶归》泠凪

42、春菡记

　　第四十二章 春菡记
　　侍妾杨氏、柳氏，以及侧妃陈氏坐在太子府小花园里闲聊，几个丫头近身伺候。
　　杨氏打抱不平的说：“姐姐，我可真是为您不值得。一向都是侧妃里谁先有子嗣就立谁为正妃，这太子府向来只有您一位侧妃，家里事宜都由您打理，现在又有了修儿，太子却还不请旨册封。”
　　“就是嘛。自从廪丘邑回来，咱们的太子是更加不爱往我们后院跑了，之前好歹几个月见着一次，现在啊，太子的心都跑到那边去了。”柳氏酸不拉几的说道，“之前听说太子还责罚了几个在背后议论的下人呢。也亏得咱们太子爷对他这么好，还特地把偏院改名成‘慕苑’，不就是为了个秦慕予的名字嘛。太子受伤躺床上的时候他可是一眼都没去看呢。”
　　杨氏试探的说道：“听说当时太子就是为了请旨娶秦慕予为正妃才受罚的。”说着还不忘瞄了几眼侧妃陈氏的表情。
　　陈氏收回刚刚飘到花园镂空窗户的眼神，整理了笑意劝解道：“捕风捉影的事儿就不要说了，既然是父皇钦点的侍读，太子多去关心也是理所当然。”
　　“陈妃说的对，这才是贵家千金的样子。传令下去，以后再有在背后胡乱议论者，不论是谁割了舌头喂狗。”舒灵晔从花园外走进来。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行礼。
　　“平身吧，你们继续聊，孤只是路过。”说罢，负手从人前走过。错过了陈氏嘴角的笑意。

　　秦慕予喜欢在合欢树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池塘，就算大雪裹的树枝沉甸甸，池塘面上是一块冒着寒气的冰，也无法阻挡他踩着厚厚的雪，站在凛冽的寒风中。舒灵晔不忍他一站就是一天，让人在树下放了桌椅竹榻，又吩咐人要添捡炭火。
　　刚下朝舒灵晔回来就看到秦慕予又一个人站在树下，向在秦慕予身边伺候的醉灵问道：“他站了多久了？”
　　醉灵不忍心道：“天刚亮就站在这儿了。哎……这大冷的天，殿下您劝下吧。昨天您走后，他又去合欢树下站着，站到深夜才进屋，鞋袜都湿透了。之前还好，这最近天越来越冷了，他还是这么站着，非得生病不可。”她是很喜欢在慕苑伺候的，秦慕予话不多，也不为难她们这些下人，跟着一个好的主子就是他们这些下人最大的愿望了。
　　“下去吧。”舒灵晔叹气道，自从秦鹤鸣一事之后，他就总是在叹气，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挽回秦慕予的心，他觉得秦慕予就如一个已经心死的人一般。每次见到他说话除了‘参见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基本就没有其他了，明明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人，现在两颗心却是越来越远了。
　　舒灵晔温柔道：“怎么又在这儿站着，天这么冷，赶快回屋吧。不用行礼了。”
　　“是。”秦慕予答道。
　　“你就不能说点其他的吗？我们一定要像现在这样吗？”舒灵晔看到秦慕予不冷不热的样子，有点生气了。
　　秦慕予说话又要跪下去：“太子殿下息怒。”被舒灵晔扣住肩膀，“殿下若不爱听，臣不说就是了。”
　　自己为了他舌战朝堂、御前辩解、挨打受伤还被父皇母后冷落甚至可能太子之位不保，这都没什么，可是一看到秦慕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是这么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舒灵晔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紧紧抓住秦慕予的肩膀，咆哮道：“你爹已经回廪丘邑了，虽然没了官职，但也没了担忧，可以好好的在廪丘邑颐养天年。你哥哥也没受到波及，生意照样遍布大江南北。我已经挽救了，弥补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他一直把秦慕予珍而重之，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对秦慕予说过话，“你说话啊，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说啊！”
　　秦慕予愕然于舒灵晔的失态，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儿了吗？是因为我的事儿吗？皇帝谋划这么久，就只为了借口父亲通敌卖国来拿下漠北，这事儿眼看就要成功，却被自己的儿子破坏了。最后只是罢免了父亲，也就是变相承认自己错了。皇帝永远是不会错的，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导致皇帝有废太子的想法？秦慕予心里突然有万千个可能万千个担忧，等自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真是想给自己几耳光，秦慕予，你怎么现在还要为他担忧！转而又淡淡的说道：“臣，无话可说。”
　　舒灵晔放开秦慕予，自嘲自讽起来：“无话可说，哈哈，无话可说。我做这么多事儿，只换来你一句无话可说。好！好！”他失神的往慕苑门口走去，刚走几步，又停下来，背对着秦慕予说：“外面冷，秦二公子还是进屋吧。至少，为秦家二老保重自己身体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知道了，会担心的。”
　　顿了顿，环视了整个慕苑，又说：“你继续这么站着，站一个时辰，我就杀一个慕苑的下人。你们好歹跟着秦二公子多日，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问问你们的秦二公子吧。”说完，不理会错愕的跪倒一片的慕苑，头也没回的走了。
　　初春的最后一场雪，将舒灵晔内心的火扎扎实实浇了一个透心凉，他不知道要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接下来一个月，舒灵晔再没来过慕苑。
　　三月初，柳枝吐嫩芽，银杏发扇叶。
　　舒灵晔拎着一坛子从皇宫带出来的玉液琼浆，提了一个食盒，来到慕苑，谴退了慕苑所有人。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笑靥如花的对秦慕予道：“慕予，陪我吃顿晚饭吧。这是我特意从宫里带出来的酒，是番邦进攻的葡萄酒，这几个菜是我亲手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你看。”
　　秦慕予看到许久未出现的舒灵晔略微动容，本以为这人已经放弃了。也是，他认识的华阳，不，是舒灵晔，从来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算是被自己一盆洗脚水浇下去，也不会放弃的，只是今天的他，有点不一样，微微福身，道：“臣不敢。”
　　“你最喜欢喝着小酒吃我做的菜，还要嫌弃我刀工不好。然后我们还要联句作诗，输了的可是要受罚的。”舒灵晔沉浸在回忆里，“今晚，我是华阳，让我再做一次华阳好不好。”
　　今晚的他果然不对劲。秦慕予内心思索着，不知怎的就坐在桌前了。
　　舒灵晔见秦慕予没反驳，开心的差点飞起来。
　　“我们第一次见，你穿着水墨画的衣服，在一旁看我笑话。一见到你，我就忘了我到秦家的使命，只想着与你泛舟湖上，登山踏青。还记得那天踏青回来，我在房间辗转反侧，怎么都静不下心来，脑子里全是你。最后被你折磨的受不了了，跑到你房前问你，是否愿意与我相守时，你泼了一盆洗脚水出来。”
　　秦慕予微笑：“你笑着说，洗脚水都吃了，那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负责任的。”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