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滑稽之夜（三） ...
-
胡萝卜小屋修在离海滩不远的巨大菩提树上，周围的草木丛里躲藏了许许多多窃窃私语的东西，它们不敢爬上树屋，却围在树下不肯离去。
海滩外的海面一片宁静，两人经过时远远眺望，月光被海面的波浪揉成风琴的褶，流动之间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让周清也感到格外熟悉。
——就如同，季默舟意识片段里那片梦幻的夜海。
俄罗斯套娃身型过于庞大，躲在一棵纵树后，露出了两侧圆滚滚的肚皮。
它打开外面的壳，里面爬出来一个黑漆漆的人形东西，白乎乎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坐在地上托腮不愉快地抱怨：“我是兔子，但我不喜欢胡萝卜。”
“兔子兔子，海怪还没上岸，要上去吗？”
“要上去吗？”
“要上去吗？”
它旁边的草丛下，一只撑着绿色树叶遮挡自己的小茶杯，围在穿着一条玫瑰草裙的茶壶周围，叽叽喳喳地和其他茶杯讨论。
熊猫坐在好似被落雷劈断的大树墩后，扒拉面前混着砂砾的松软泥土，堆了一座跟树屋一样的小土包。
环顾四周的角落一圈，没有找到“红眼睛”的居民。
“阿列克谢喜欢玩游戏，变成乌龟的兔子在晚上会保卫小屋，防止爬上岸的海怪吃掉自己的脑子。”周清也和白则行一路跟到这里，聚集树屋下的居民们，目前还没有一个攻击小屋。
“园丁告诉你的？”白则行沉声问。
周清也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信他，但在这里除了信他，似乎没有其他选择。兔子的胡萝卜放在小屋里，海怪会吃掉兔子的脑子，与其说保卫小屋，不如说兔子保护的是自己，小屋周围一定有对付海怪的陷阱。”
所以，即使居民们都叫嚣着自己是兔子，却对攻陷小屋抢夺胡萝卜没有实际行动，这有两个原因：
一，它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兔子；
二，小屋周围的陷阱已经可以让它们心生畏惧。
“如果像园丁说的没错，夜里为了抵御海怪，小屋里一定有一只真正的兔子，不论它变成了乌龟，还是其他东西，它都会守在屋里。”这也是周清也肯定的一件事。
“这和第二条规则自相矛盾，”白则行低头，他的视线穿过头发落在周清也苍白的脸上，“‘兔子只要得到一根胡萝卜’，我们就输了。”他额前遮眼的碎发已经几乎干透，凉爽的海风穿梭在树林草丛的间隙里，从他的面颊擦过，却依旧没能拨开那层浓厚的须发。
“这就是规则的狡猾之处，你回想一下第二条规则具体的内容。”
“‘兔子的目标是小屋里的胡萝卜，如果它得到一根胡萝卜，本轮游戏认定参与者失败’。”白则行刚说完，立马意识到什么。
周清也看向他。
“你说的对，规则很狡猾，制定规则的阿列克谢，比想象中更加恶劣。”白则行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何止阿列克谢“恶劣”，整个“秘密”都充满阴险尖刻的恶劣之风。
不论什么规则，都布满语言陷阱，从他在电话亭接受审问，到音乐会和彩蛋拍卖会，“秘密”的规则丝毫没有老实人的淳朴，从头到尾就没好好说过一句不具有歧义的话。
“小屋里的兔子因为众多原因，它真正的目标是对抗上岸的海怪，只有屋外的兔子，它们的目标才是胡萝卜，所以，实际上，我们只需要找到剩下的9只兔子。”周清也揭晓真正的答案，继续拆解阿列克谢留下的三条规则，“之前你说的方法没有问题，如果没有估计错误，屋里的兔子一定是‘红色的眼睛’，以它做为蓝本，让所有居民意识到真正的兔子是有‘红眼睛’的，屋外9只真正的兔子，就会在第10天开始向小屋争夺胡萝卜，而我们会因为判断错误，不停寻找第10只以‘胡萝卜’为目标的兔子。规则里最狡猾的地方，是只明确阐述了失败的条件，却没有提到赢得游戏的具体要求，我们只能根据游戏的题目和第一条规则推测，赢得游戏的条件有两个，第一个是找出10只真正的兔子，第二个是不能让兔子得到一根胡萝卜，但只要我们没有肯定给出答案，游戏就不会自行结束。”
“规则里没有时间限制，这样，我们就会被困在兔子笼。”白则行接过他的话。
“我说过，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遵守阿列克谢的游戏规则，只要避开他的三条规则，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不算违规吧。”周清也笑了笑，他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下闪烁着细碎的亮光。
白则行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动。
“我有一个更加快捷的办法。”从军大衣掏出那半袋没吃完的树莓饼干，白则行将封口拆开，抓出一片饼干塞进嘴里，他仿佛特别的饥饿，脸上的毛发都在剧烈地颤抖。
周清也听到动静，诧异地望着白则行，但很快就适应了他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
“找到阿列克谢，让他交出彩蛋，我可以让他交出来。”白则行平静沙哑的语调，透着一丝冷漠的寒意。
周清也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问他：“你是怎么说服帕里斯，代替李做他的新导游？”
白则行吃完一片，又取出一片咬下半块，大口咀嚼：“帕里斯需要新的导游，他没有别的选择，我也不会让他拒绝我。”
周清也想想刚才那把枪，好像不用再继续问下去。
当然，如果关于“同类”的猜测是正确的，帕里斯把他和自己一起困在兔子笼，其实也是一种正确的决定。
或许，帕里斯能想到消失的“羊羔”的特征，也是因为白则行的出现。
至少在他的眼里，白则行的这种饥饿反应，的确很像意识转换不久，残留在身体上的显性反馈。
不过有一点周清也不太明白：“你似乎不能喝酒，为什么还要喝？”
以白则行在精灵喷泉吐得昏天暗地，又坐着吹了好一会儿风才缓过酒劲的表现，帕里斯的伏特加，他怎么能毫无准备喝下，又醉成那个样子呢？
嘴里的咀嚼停止，白则行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以为我可以。”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周清也眨了眨眼：“以前喝过？”
白则行又沉默下来，收紧饼干的口袋，重新放进军大衣：“今天第一次。”
周清也张开下巴：“你不会以为自己第一次喝烈酒就可以千杯不倒？”难怪刚才他会那么难受。
白则行似乎在认真思考：“我想过，我应该能喝一瓶。”
周清也的嘴角抽了抽：“你好像只喝了半杯不到。”他确定他看到了白则行在吧台的酒量。
“这次是失误，下次不会。”白则行没有否认。
周清也无力地撑住额头：“你先习惯了烈度低的再说吧。”
探讨完白则行的酒量之谜，周清也开始和他准备接下来的部署。
首先，尽可能让更多的海怪攻击小屋。
其次，把胡萝卜扔出小屋，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兔子，都一定会冒险去捡胡萝卜，这样就会暴露越来越多的居民。
最后，海怪喜欢吃兔子的脑子，它们一定能认出真正的兔子，只要救下海怪攻击的对象，游戏很快就能结束。
脚上解开的绳子周清也特意带在了身上，他看向远处树屋明亮的窗户，把绳子交给白则行：“树屋里的兔子是现成的诱饵，”松手前对白则行叮嘱，“小心。”
白则行脱掉外套，毛衣也脱下来扔在地上，他贴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上半身露出大片胳膊和肩膀，紧绷的肌肉线条美感和力量感十足，因为身高体型的原因，这样的肌肉量看起来不会特别夸张，紧致的腰臀上拴着黑色的枪套，这是周清也第一次看清枪套的全貌。
白则行捂住后腰的枪套，调整了一下固定的位置，把绳子打成圈套在肩上，他抬头盯住菩提树上的小屋，一步一步慢慢后退，似乎在心底默默计算多远的距离可以产生多少的助力。
当他停下站定，迅速加速助跑，周清也隐约感到脸上一阵烈风刮过，看到一抹虚白的残影，目光紧张追至菩提树下，一个模糊的人影踏上菩提树的树干，在第一个落脚点留下一个深深的鞋印，转眼似一团黑影就要冲破小屋的木门。
却在这时，菩提树顶部的枝丫里落下数个点燃的圆形炸弹，他忽而伸手勾住一根树枝，挺身绕着树枝转了一圈缓冲惯性，取下肩上的绳子甩向空中，像一条灵活的蛇缠住落雷用力挥向远处的树林，剩下一颗猛地抬脚踢向树屋紧闭的木门。
“嘭——”
“嘭——”
“轰——”
几段连续的爆炸声响彻天际，掉进纵树林的炸弹炸毁了一片树木，惊得躲在树下的兔子笼居民，尖叫着四散逃窜。
树屋的木门也被炸开了一个火洞，冒出滚滚黑色的浓烟。
周清也瞠目结舌地闪躲热流，他没想过弄出这么大动静。
没过一会儿，跳进木屋的白则行，提着捆成粽子的红眼睛乌龟，从燃烧的木屋，破窗纵身跃到了地面。
红眼睛乌龟在白则行手底挣扎着嚎啕大哭。
“救命啊！救命啊！兔子和狗杀人啦！”顿了一下，突然改口，“杀龟啦！杀龟啦！”
周清也没忍住揍了它脑袋一拳，想让它安静下来。
“丢这么多炸弹，就算炸死我们，树和屋子也会炸上天，兔子不是很聪明吗，你怎么这么笨？”
“我只看到一大团东西冲了过来，一着急拉下所有机关把炸弹都放出来了。”红眼乌龟泪眼婆娑地呜咽，可怜兮兮地看向周清也，“兔子，我可以把胡萝卜给你，不要杀我，我只是一只可怜的乌龟。”
白则行把红眼乌龟扔给周清也，回到树下重新穿上毛衣和外套。
周清也扯了扯乌龟硬邦邦的脸皮：“果然厚脸皮，我们知道你是真正的兔子，你是10只兔子里唯一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捆成这样还想装，看起来又蛮聪明的。”
乌龟又哇哇大哭：“你们想干什么？我可以帮你们找其他的兔子，不要杀我。”
“杀你？”周清也眼缝微阖，“看来你很清楚我们抓你要做什么？你这么聪明，会乖乖帮我们找其他兔子？‘秘密’里不能撒谎，你又这么狡猾，就算愿意帮我们找到其他兔子，要么会通风报信，要么就会故意拖延时间，反正规则里也没说要活的，这么坏心眼，不如就……”
乌龟瞬间直挺挺僵住，不知是吓的还是憋的，消停了一会儿，突然凶神恶煞地在周清也怀里划拉四肢，梗着粗脖子恶声恶气大喊：“我是阿列克谢的建筑兔，你敢对我怎么样，阿列克谢会让你们永远无法离开兔子笼！”
穿好衣服的白则行提起绳子一头，向后背一甩把乌龟挂在肩后，肩膀上垫了厚实的军大衣，天旋地转的乌龟哇哇大叫，哭得又凶又大声。
“走吧，”白则行侧身，对周清也说，“你赶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15章 滑稽之夜（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