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歌辞》兆焜兆儿

53、秋彻

　　对城中渐渐熟悉后珅儿也走得远了些，爬上高山，见到漫山红叶，红叶落在一汪小小的泉水里，漂浮着日光散晕的斑驳。
　　她折了一只红船放入河中，任其飘走，代替她去到更远处的未知境界……
　　一旁的花田花色妖艳，她走着望着，渐渐听见一个轻雅的声音在吟唱经文……
　　侍澂见她痴迷的倾听，渐慢想起芑欢来……
　　不知不觉，她随着那空灵悠扬的声音走远，侍瀓轻身跟随在后，却还是被拦下啦。
　　“公主……”
　　珅儿坚决：“不许跟随。”
　　她明令制止，侍瀓只好原地等待。
　　珅儿轻轻接近那个声音，见到了一个农家女正在田间种苗。
　　那女子察觉珅儿的停驻忽的禁声，疑惑看着她，隐隐还带着胆怯。
　　“不知小姐有何事？”
　　珅儿上前两步：“我听见你的声音，过来看看。”
　　那女子微微蹙眉：“民女闲来无事，一时忘了形，不知道打扰了小姐的清宁。”
　　珅儿走近一步打量着她。
　　“识字吗？”
　　她摇头，珅儿微疑：“这经文如此之长，你是如何背下来的？”
　　“民女家就在寺庙边上，每日都经过那里，时间久了就记住啦。”
　　她回答时珅儿径自席地而坐，华丽的绮锦裙摆霎时铺落满地，将泛黄的霞光反映出五彩光色，印在她的粗布衣上。
　　她虽疑惑珅儿的出现，却能看出她的身份定是无比尊贵。
　　“不用被我打扰，你的声音很好听。”
　　女子难掩拘谨，低下头去。
　　“此地尽是灰尘，恐怕污了小姐的衣裳，而且……民女还有……”
　　“你继续唱下去，今后便不必再做这些啦。”
　　女子觉悟了这话的深意，见她眼中坚持之色，不敢再推诿。
　　…………
　　侍瀓久久等不到珅儿归来，愈渐担忧……
　　“快，所有人都去寻公主！”
　　暗卫立即出动，侍瀓焦急等待着，可他没等到珅儿归来，反而等来了多日不见的朱瞻基。
　　“混账东西！”
　　侍瀓跪下告罪。
　　“这荒野漫漫怎么会传出靡靡之曲，你居然如此草率对待，公主若有一丝不妥，杀你千遍也赎不了你的罪！”
　　“是，侍澂糊涂，待寻回公主侍澂任剐任罚。”
　　“快去找！”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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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正好，清音未歇，珅儿不知何时跳上了树小憩，隐隐听见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公主！”
　　眼尖的暗卫发现了她，所有人跳下马上前跪安。
　　“拜见公主，公主可有不妥？”
　　珅儿翻身跳下来。
　　“本宫安好，为何这么多人找过来。”
　　“启禀公主，陛下已经归来，得知公主失踪大发雷霆，如今公主无恙，快随属下回去告安吧，陛下已是焦急万分啦。”
　　珅儿意外于朱瞻基的归来，转身欲说什么，那农家女却已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看来是被吓到啦。
　　“你叫什么？”
　　她小心答复：“民女、名叫寉临。”
　　这名字珅儿很喜欢，或许是爱屋及乌吧，她转身吩咐暗卫：“你们把她带回去，送去公主府。”
　　女子诧异抬头，正错愕这突来的殊荣，便听见一声沉语。
　　“珅儿！”
　　珅儿诧异扭头：“大哥？”
　　朱瞻基稳步上前，脸色却不好，珅儿知道他肯定在责怪自己乱跑，便低下了头。
　　可朱瞻基并没有对她说教，而是打量起跪着的寉临。
　　“何人派你来此！”
　　隺临愕然抬头：“没有！”
　　她一眼望尽朱瞻基凌厉的脸色，又胆怯的趴俯下去，“民女……民女在自家田地里种苗，唱歌消遣……请陛下明察，没有任何人指使。”
　　“大哥多虑啦，她就是一位村女，我无意间听见声音才寻过来的。”珅儿可不想吓坏她，“大哥，我想买下她。”
　　她挽着朱瞻基，以示讨好。
　　朱瞻基温和了脸色，妥协看了珅儿一眼，然后吩咐侍卫：“带回去仔细盘查。”
　　珅儿知道他这算是同意了，欣愉难掩。
　　“大哥真好。”
　　“别以为这些甜言就能把我糊弄过去，如此偏僻的地方为何不带着暗卫，万一遇上歹人可没有重来的机会。”
　　珅儿不怕他的责怪，撅起嘴反问：“我贪恋几声女音能有什么危险，倒是大哥不知道被哪个山野女子绊住了脚步，若让姐姐知道了才糟糕呢。”
　　她另有目的的抱怨不仅没让朱瞻基生气，反露一丝诡意与期待。
　　“还说带我来散心，把我丢在这儿半月不闻不问，如今倒是尽兴而归啦，该不会是昨日才想起还遗失个妹妹在这儿吧？”
　　“哈哈哈…”委屈又软糯的抱怨让朱瞻基喜爱到了极致，伸手捏着她的双颊，“大哥忘了谁也忘不了你这个鬼丫头，这么古怪的小妹世上可再无处寻第二个。”
　　珅儿仍不满，朱瞻基倒也收起了取笑之语。
　　“你还真当大哥去游山玩水啦，那些地方可不好玩儿，珅儿去不得。”
　　她不信：“我随二哥去的地方也不少，难不成还会被什么险山恶水吓到。”
　　朱瞻基宠溺一笑：“这世上可不是只有险山恶水才可怕，你在这儿好好待着，大哥也好安心去忙他事。”
　　珅儿听着他的话，突然想到了此地的疆域……
　　“这儿离边关不远，大哥不会是偷偷跑去了吧？”
　　朱瞻基微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此事不许多问。”
　　国事珅儿自然不敢过问，也不再纠缠不休。
　　“这几日去了不少地方，可有心得？”
　　珅儿打量着街道两边：“大哥把我当成体察民情的执笔官啦？”
　　“大哥是怕你不喜欢这儿，那这几日岂不成了囚禁啦？”
　　“怎么会。”她莞尔：“此地与京城大不相同，别有洞天，我还没厌倦呢。大哥若是‘要事’未完，尽管去做，我会乖乖在这等你的。”
　　朱瞻基的温柔溢露无遗，抚了抚她的乌发，很满意她的懂事。
　　“对啦，大哥见过木上花没有？”
　　朱瞻基微笑：“世上真有此物？”
　　她点头：“我前几日偶然见到的，就离此处不远，我去给大哥采来。”
　　她转身离去，朱瞻基微笑凝望，而后在一旁的茶楼暂且歇息下来。
　　…………
　　林边热闹四溢，男子的豪言壮语纷纷不绝，渐有一人感叹：“今日难得好时光，就缺女子相伴啦。”
　　“欸，大人，您看这外头来往的女子可不少，不如请几个来作陪啊？”
　　另一男子笑打他：“你将自己当山贼啦？”
　　“哈哈哈……”
　　…………
　　珅儿沿着记忆之处寻去，很快来到了那片樟树林，每颗树下都是木花绽放之地。
　　亭下男子忽地察觉到那边闪现的珅儿，一眼便再无饮酒之心，双眸紧随她华影而动。
　　待神智渐渐清明后，他不再忍耐欲念，拿起腿边的酒坛，大力扔向远处的樟树！
　　“啊！”
　　珅儿被那突来的碎裂声吓了一跳，瞬时爆裂的酒水溅湿了她大片乌发，她狼狈起身闪躲，转身就看见了远处作恶的男子。
　　而那男子也一眼望尽珅儿倾国之容，为其姿色震动，笑意重展无疑。
　　“老天果真知我心意。”
　　越矩的话令珅儿不悦，本想出手教训他，可肩处的凉意正迅速蔓延开来……
　　顺着乌发滑落的酒水渐浸湿她胸前的衣物，水痕甚至蔓延至袖衫，单薄的丝锦正一点点暴露她的身子。
　　她惊慌错愕，将胸前的花抱的更紧以遮掩自己，转身离开那里……
　　可衣衫上浓烈的酒气熏得她晕眩，刚跑了两步那男子就翻越而至。
　　“小姐为何要走，在下一时粗举不知伤到小姐没有？”
　　从未有人胆敢对她出言不敬，珅儿瞬时恼羞成怒，可更令她瞠目的是他居然伸手探向自己——
　　“不许靠近！”
　　她猛地后退闪躲，可那男子竟毫不在意，神色邪魅追随而进，如此大胆之举令她一时没了主意，慌乱之余唯有将方才采到的花丢向他！
　　这把“暗器”让那男子怔愣了一瞬，继而神色变得更加猖狂。
　　“芳蔼尤浓……”
　　调笑之语愈渐放肆，远处的酒亭下也传出阵阵哄笑声，珅儿这才察觉到那些人与此人是一伙的，她忽起胆怯之意，难道今日遇见山匪了不成！
　　可眼前之人的无耻魅笑令她忍无可忍，她一脚踢去，竟被他躲开啦！
　　这敏捷的身手让珅儿意外又生慌乱之心，远处的哄笑声久久不止，她招招都被男子化解……
　　她绝望清醒，自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他与自己纠缠也只是在和自己玩闹……绝望的念头骤升。
　　而男子似乎也察觉了她的极限，似乎也对她戏弄到心满意足啦，一个伸手就擒获住她的手臂，而后用力拽向自己怀里……
　　珅儿吓得失声惊叫，却终究未落入魔掌之中——
　　突来的一股大力将她从那人手中夺回，她失去了平衡跌入另一个胸膛，再次惊慌想要挣扎时，却看到了一张令她安心的面孔。
　　而那男子见心爱之人被抢走，脸色霎时阴戾，立即出手争夺，可只一势就被踢倒在地！
　　这番意外让珅儿恐惧心起，眼泪不知而落，“大哥……”
　　朱瞻基深知她被吓坏啦，将她护在身前，轻柔安慰着。
　　而那男子也已捂着重伤的胸口起身，终于看见了朱瞻基的模样，霎时惶恐而跪。
　　“陛下！”
　　朱瞻基眼中杀意正浓：“将这个胆大包天的无耻混账托远点儿，杖责一百，狠狠的打！”
　　“陛下——”
　　他申辩抬眸，可是忽见朱瞻基身前受惊的娇人儿，又想起她那声大哥，便惊觉了一切。
　　他放弃了求饶，这一百棍对他的罪行已是格外开恩……
　　“臣斗胆冒犯长公主，罪该万死。”
　　侍卫上前将他拖走，朱瞻基又看向酒亭下跪着的众人。
　　“通通砍啦！”
　　他将素锦外衫脱下披在珅儿身上，带她去了别处，身后的哀嚎声渐渐不闻。
　　“快别哭啦。”
　　珅儿委屈止住哭泣：“那人是大哥的臣子？”
　　“是大哥管教不严，大哥向你赔罪。”
　　珅儿觉得委屈：“他如此大胆，大哥为何还留他性命。”
　　朱瞻基脸色愈加难看……
　　“如今边城不稳，大哥还不能斩他，等这场动乱结束，大哥一定砍了他为你出气。”
　　这话让珅儿动摇了心思，她知道朱瞻基的秉性，此人若不是大将之才断不会留他……
　　她默默擦掉眼泪，不再多言。
　　朱瞻基心疼将她抱在怀里：“大哥本想让你出来自在一些，偏偏事与愿违，实在是有些失落。”
　　珅儿抓着他的衣衫，他是真心的吗……他对父亲都那样狠心，自己凭何得到他如此关心呢……
　　…………
　　旧事被新日洗礼，珅儿心绪平宁，仿佛又回到了在公主府的时光，整日都未曾出门。
　　直到霞色铺染整座庭院，她才来至庭院中读书消遣，侍瀓与禾翡禾鸴远远守着她，顺便看尽此时的秋色暮云。
　　“这儿真漂亮，将来若有一方小院像这里一般供我来终老也好啊。”
　　“你的要事是侍奉公主，不许想别的。”侍瀓打断她。
　　“我当然会好好侍奉公主，只是想想罢啦。”
　　“想多了就会动凡心。”
　　禾鸴叉腰：“你才来几日啊，就敢教训我。”
　　“我自幼侍奉公主，并非几日。”
　　“你……”
　　“嘘！”
　　禾翡让二人噤声，又示意远处的珅儿，如此二人才都停止。
　　“公主虽说是出来散心，却不曾真的高兴过。”
　　侍瀓同叹：“公主是为驸马心烦。”
　　“你倒是清楚。”
　　禾翡不理会二人的拌嘴，奉茶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