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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想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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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霞探进街边的酒馆,王谊正与新友饮酒。
“方才多谢王兄解围。”
王谊笑:“你我同监为师,岂有无视之理。”
他见王谊并非猜想之中的酸腐文子,多了几分欣赏之情,相谈时也随性了起来。
“总之是恩情,我记下啦。”
王谊放下酒杯:“不过是一语之举。倒是不明白,贤弟怎会得罪那姑娘?”
方才他被昭爰赶出来的模样实在是狼狈,若非自己恰好经过,此刻他脸上恐怕就不只有嘴角那一处青紫啦。
康皛尴尬。
“让王兄见笑啦,我与她时常会这样吵闹,她的性情也总是阴晴皆有,日子一长久我也就习惯啦。虽然总是捉摸不定,可也乐在其中。”
王谊听出了他对昭爰的欣赏,甚至是欣慕之意……
“该不会是你盛情太过,惊吓到那姑娘了吧?”
“不不不……”
康皛见他有曲解之意,赶紧解释:“我欣赏她是真,可从未有过不善之心,更无过分之举啊!”
王谊笑:“我也不过是打趣,那日巧见你替人正名,便知你是正义之士。”
他的夸赞让康皛有些不敢当,挠了挠头:“王兄过奖啦,我常年游走四方,也不知这性子是何时练成的。”
“你不是应天府人士?”
他摇摇头:“我也是数月前才在这落脚的,为了日后前行的盘缠,就去了国子监的射圃,第一日就遇见了她。”
王谊了然:“缘分果真天定。”
康皛没听出他话中意,继而说道:“那日她也是一身男子装束,却没能瞒过我,只是没想到她功夫那么好……哦对啦,还请王兄保守此事,她身为女子却有求书之心,也算是难得之人,我可不想因此断了她的求学之路。”
王谊会心一笑,想着他的品德样貌,已是欣赏看中。若他与昭爰真能促成好事,想必也是一段佳缘。
“你既称我为兄,我又岂能坏你好事。”他阖上折扇,举起酒杯:“为兄预祝贤弟早日抱得美人归。”
康皛同举杯:“承蒙王兄吉言!”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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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事并未让珅儿觉得不舒服,依如从前静心寡事,今日也是难得有了散心的兴致。
街市上往来频繁,她许久未曾听见如此热闹的声音了。
难得自在一日,她走进一间茶楼小憩,却听外头的喧哗声戛然而止。
几声惊慌的喊叫突兀而起,大约是几人争执的声音,她朝窗外望去,万万想不到那行凶之人的面目。
珅儿意外于和他的再次相遇,更讶异他与那日颠倒天地的变化。
躺在地上的男子已被打的惨叫不止,珅儿神色阴暗抓起桌上的木筷扔了出去。
那木筷从她手中离去便利如锋刃一般,直刺向缃儿手臂。
“啊!”
缃儿一声痛呼后倒地不起,额头上霎时集满汗珠。
禾鸴挤过围看的人群走到那受伤男子的身旁,给了他一些银两,那男子道谢后就捂着伤处离开啦。
热闹的街市就只剩下缃儿的痛呼,禾鸴与禾翡一同扶起他将他带离,而他起身那一刻,也看到了站在远处脸色阴沉的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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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下只能听见缃儿的痛呼,之后随着一声惨呼,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
此刻已近申时,晌午的日头似有敌不过寒意之嫌,光中带着丝丝微凉。
御医刚刚离去,屋内只剩珅儿。她坐于床榻前,望着那熟识的面庞,心中还是茫茫一片……
想来他该与王谊面容十分酷似,不然她不会有此感觉。
纾饶送过御医回来,见珅儿正看着缃儿出神,便预轻声退下。
“等等。”
珅儿起身离开:“备轿回去。”
纾饶朝着门旁的禾翡抖动了一下拂尘,命她去备轿,然后追上珅儿。
“公主,这不用麻药生生拔出血肉,雍穆今日也算遭了大罪啦。”
“他满身酒气早就神志不清啦,哪里还需要麻药。”
“是是,他今日确实有错。可公主忘啦,这雍穆比您还小着两载呢,平日里又只知读书,就算是醉酒有了暴性,又能将那人伤多重呢?况且,您在街上都已经严惩过啦。”
珅儿转身正告他:“深入骨髓的疼才能让他永远引以为戒,免得酒醒之后全然忘啦!”
纾饶叹气,搂着拂尘眉心紧锁:“可老奴担心,您如此对他,会让他从此恨上您啊。”
“哼,公公觉得,静女之死在他心里是意外吗?”
她已看穿一切,纾饶也不好再规劝,却意外听见她的后话。
“过两日让御医再来一趟。”
他心安了些,却又想起:“还有一事公主。”
珅儿止步。
“陛下曾有旨意,这雍穆是不得入城的,今日醉酒入城已是违抗圣意,若是再留在这府中养伤怕是要罪上加罪啊。”
珅儿微虑:“先让他待着,皇兄那儿我去说。”
纾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多言。
两人走出后院,珅儿却忽地停步。
纾饶见她一直望着左边,也疑惑顺着看去,却立即凌厉了神色。
他转身质问弗雀:“这怎么回事儿?”
弗雀慌张:“回公公,是……是公子见她们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就将她们收留下啦。”
纾饶望了珅儿一眼,继而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公子离京前两日,两位姑娘在街上食不果腹,衣衫褴褛,公子实在不忍心……”
珅儿听见解释,一言不发离开啦。
那日她一怒之下牵连了她们,王谊是在替她恕罪。
…………
入夜下起了小雨,珅儿坐于窗前被火烛环绕,并无寒意,缕缕凉风从敞开的明窗外窜入也不觉有何。她默望着冰雨下飘摇的枫叶,悠悠想起了那句诗: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或许是今日走进了那座宅院,她的忧丝也都跟着回来啦。那信已寄出数日,也不知王谊收到没有,就算收到啦,他又能看懂自己的心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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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谊离监时意外见到了昭爰。
上次一别,他对昭爰也是心存有气,所以脸色很冷漠。
“郡主有何事?”
昭爰没有因他的语气而恼怒。
“我来跟你说一声,过几日我就离开应天府啦,你也不必‘劳心劳神’替我操心啦。”
她暗指什么王谊很清楚,解释道:“我想那人郡主比我更熟识,既是有情有义之人,郡主也可对他客气一些。”
竟用她的话来反驳她,昭爰怒意顿起,脸上却忍下了所有。
“对,如此良人确是世上难寻。对无情无义之人我尚能轻声细语,对他,的确是过分了些。”
她的含沙射影让王谊不甘不悦,可也不想与她争辩过多,若是让过往监生瞧见,他还有何颜面留在这监中。
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打断了二人的针锋相对。骑马之人拉紧缰绳下马,朝王谊而跪。
“拜见驸马!”
这一礼却让王谊脸色大变,此人是京城来的!
“你是何人?”
“回驸马,小的是京城信使。”
他掏出了一个玉盒奉上。
王谊怀疑不解:“何人来信?”
“是长公主所寄。”
这话让两人皆怔住,直至许久之后,王谊的狂喜才从眼底崩裂开来。
他立即接过玉盒打开……
“一封信就让你如此欢喜?”
若非这句,王谊几乎忘了昭爰还在身后,喜悦之色霎时退却。
“她是王谊之妻,王谊自当为她而欢喜。”
是啊,自己何苦多问这一句,昭爰苦笑,转身离去。
此刻她或许不能再骗自己,王谊不只看上了珅儿的名位,更看中了她的心。
昭爰离开之后,王谊顾不得多想,立刻将玉盒里的书信拆开……可让他破灭一切的,也恰是这个决定。
空荡的信纸上只字未有,就像一记冰刺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珅儿,这又是你的“新意”吗?怎么才离开几天,我就承受不住你的奇举啦。
这记耳光,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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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心回到府里,他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珅儿,信中每字皆是我的肺腑,还不够化解你的怒愤吗……
他神色俱伤,就像一个无性命的物件立于窗前,直至他不死心的再次掏出信来,仿若多看几眼,那片苍白就能被填满。
而这回,他好似真看见啦……
他研习墨中香料多年,尤其对纸中的气味十分敏详,他将那信纸凑近鼻间……果真,有一股轻淡的药气。
他早年也曾研习过草药,所以这气味一闻便知是何方子。
他忽地记起某一日清晨,珅儿拿着他的折扇把玩时嗅到了扇中的香气……他欣慰不已,珅儿竟然是在效仿他的习惯。
可那欢喜之色还来不及染上眉梢便一纵即逝,他感受到了珅儿的心意。
心伤和委屈,甚是怨恨,这些短短几日就催伤了她的身子,若非是难以承受的苦痛,她怎会不顾万里迢迢也要与自己倾诉。
离京时的万怨千愁都在眼前烟消云散,此刻,他与珅儿终不再是两心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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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走入这座宅院,珅儿不自知的蹙眉。
缃儿正靠坐在床榻上歇息,她径自进门,缃儿望见她似乎也无意外之色。
“知道为什么伤你吗?”
他沉默。
珅儿转眼望着窗外的光芒:“从今日起管束好你的放浪形骸,不然,这另一条胳膊也要跟着受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