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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游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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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怎么想起与我骑马了,从前我练会儿剑你都不让。”
王谊妥协。
“我不该剥夺你的喜好,害你整日胡思乱想,出来散散心,让你清醒清醒心智也好,省的你又费心思为我准备别的‘大礼’。”
珅儿回想着这些时日的所为。
“也许真是心智不清啦,我竟然亲手送了一个女子给你。”
看她不可思议的模样,王谊失笑。
“后悔啦?”
她摇头。
“我如今有点儿明白啦,古往今来,女子为何能忍受夫君的三妻四妾。因为有人已经得到了全部的宠爱,所以不在意,而有人根本得不到一点儿宠爱,就更不在意啦。”
这见解倒也透彻。
“或许吧。”
“可我觉得父皇就是个例外。他有那么多妃子,真正亲近的也有三四位,每一位似乎都有些喜欢,一个男子的宠爱真能分开成三四份吗?”
王谊牵着她。
“你以为先皇平分了自己的心?其实他的真心仍在一人身上,被平分的,不过是些内疚与尊敬,跟喜爱无关。”
他说的也许是真的,珅儿想起自己的母妃,她这一生以父皇为天,可被分到的就是一点点尊敬吧……
两人又前行了一段,这里的路更加细小蜿蜒啦。
王谊望向远空:“今日静的有些可惜,一点儿风也没有。”
珅儿记起他答应过要带自己放风筝的。
“老天还会吝啬一阵风吗?今日没有明日也有。”
王谊释然,两人就这样走到山顶,珅儿又一次见到了足以用狂烈形容的景致。
静谧的天地像是隐隐侵入了异兽,那份骚乱越来越突兀。
她不解仰头,就像是在他们头顶不远处,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挥动双翅,如一滴墨迹坠入天池,迅速侵染了半壁湛空。
珅儿变了脸色,稍稍离开王谊的胸膛,皱眉凝望那一片飞旋的生命。
“是在迁家吗?”
王谊望着移动的“黑锦”。
“从前我也奇怪,后来见多了才发寻规律,他们在追光。”
珅儿痴痴地仰着头,甚至忘记了疲倦。
“真的,天已经变色啦。”
许久,天地之中渐恢复宁静。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异梦,只余无尽回味。
“它们每只都小似一片羽毛,却快要将天遮住啦。”
王谊侧身抚上她的脸颊:“不会又被吓着了吧。”
珅儿听着有几分羞愧,“谁让你总带我来看这些奇奇怪怪的景色。”
王谊微思:“还真是,换了别人我还真不会想到来此,只有你这个特别的丫头,总让我想起这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你说,是不是你的前世就是一个异于人世的精灵……”
“你看那儿。”
珅儿突然望见远处隐隐浮现的城墙,王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怎么啦?”
“有一日我从宫中回来,就站在那儿望着应天府的方向,猜着还要看多久你才会回来。可也想过另一种可能,你也许永远都不回来啦。
那时已近黄昏,落日几乎让我睁不开眼睛,我看不清前处的路,更觉得难过啦……可今日你却已经站在我身边啦,这感觉真好。”
王谊突生心疼,牵起她的手就离开。
珅儿随着他的脚步,有些不明白。
“怎么突然要走?”
“伤心之地我不该再让你想起一次,今后你也再不用站在那儿看我。”
不见渊底的双眸,足以令珅儿不怨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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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消逝,夏季的暑热也似是到达了顶峰。
午后的蝉鸣不断,明窗前的睡榻上,珅儿眉头微锁睡的并不安稳,偏偏禾翡又进来打扰。
“何事?”
她将手中的书信呈上。
“公主,这是衿若小姐送来的。”
珅儿疑惑清醒,接过那封信。
“旧人深陷幽苑难言辞,再顾天鹄寺。”
这一句让珅儿惊得站起身:“快去备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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珅儿焦急进入天鹄寺,寻寻觅觅也不曾寻见衿若的身影。
极度的紧张与疲惫令她瘫坐在大雄宝殿中,或许她惹了上天的怜悯吧,身后忽有动静。
她扭头,一小尼正于殿外悠走,她怎么会认不出今若的背影……却不敢唤出声。她害怕看见那张稚嫩的容颜再无一丝乌发。
读经的小尼似乎已经感应到了她的呼吸,停下踱步,犹疑很久才回眸。
珅儿看见那张绝美的青容,惜泪骤坠。
“……真到这一步了?”
衿若无色阖上经卷。
“心已无尘世,入佛是自然。”
珅儿绝望不愿信,这短短几日她搁下了这么多的情。
“这信是你昨日写的?”
衿若望向身后的云朵:“昨日今日,都改不了我的心。今日给你,能省去许多麻烦。”
麻烦……她的坚决令珅儿痛心。
日头西落,珅儿仍未离去,太多的抗拒将她困在这里,而她心中所想所扰衿若都清明。
她取下帽子走到珅儿身后,趴在她肩头抱住她,望尽远天的夕霞。
“那年我随娘亲入太子宫,看见那树上的枣儿,竟想着让你背我起来采……昨日我见这寺院里也有一颗枣树,如今我也与你一般高啦,却没有兴致去采啦。”
干涸的泪痕被泪水碾盖,珅儿侧眸,眼角只有一片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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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被墨侵染之前,珅儿回到府里,半日的昏沉在下人告知她王谊病倒时才清醒。
她匆忙回到寝屋,侍瀓正在床边照料他,可王谊苍白的脸色仍令她心惊。
“怎么回事?”
纾饶上前答复:“公主,驸马是因近日太过劳累以至昏倒,御医已经看过啦,驸马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多多休息。”
珅儿忧心之下怒意肆起。
“你们伺候驸马竟如此大意,竟无一人规劝驸马歇息!”
听到怒语,满屋侍从皆跪下告罪。
“是弗雀失职,未曾照料公子周全,愿担责受罚。”
“把这些犯懒的东西统统拉出去狠狠的打!”
纾饶皱眉挥退他们。
“公主息怒,老奴今后会好好管束这些人,公主也消消气,您如今重要的是照料好驸马,驸马病情既已稳固,就让驸马好好静养吧。”
珅儿知道自己有些急昏了头,拼命让自己平静……
御医端药进来,她立即细问。
“驸马除了疲症还有何不妥?只是忙了一些,怎么会严重到晕倒呢?”
“回公主,驸马毕竟不是从前的年纪与精力,劳神过度也会有力不从心之时。加之最近天气酷热异常,驸马又常常焦躁易怒,这可是最伤心伤气之举。除了微臣开的方子,公主还需多劝着驸马一些,作息有度,平心静气才是养身养心之良药。”
珅儿忧心不减:“都去外面候着吧。”
“微臣告退。”
她看着亦释给王谊喂药,呆立无言。
上次她这般还是昭爰伤他那日,可那时他还清醒着,还能安抚自己的不安,今日却只安静地躺在哪儿,就像无了生息……
药服下之后,纾饶带所有人退下。
珅儿对着那张倦容失了神,初春柳下抚扇的男子,眉目俊秀,翩翩行语,而今显然已是变了模样,可自己却忘了他的年岁也在变。
想起来他二人已相识七年之久,可相处时日还不到半载。她在不觉不知间已错过王谊如此多的岁月。
柳眉轻锁,却又有释然从中疏散。好在,她最好的年华没让王谊错过。
…………
夜半,夜下的氛围也变得清爽。
丝丝爽意带着繁花的馨香传入屋内,引醒了王谊。他迷离着向外望,高悬的洁月与红叶相互映衬着嫣血皎白。低眸,便是珅儿的睡颜。
看着看着,王谊渐入神游。
良久他坐起身揭开身上的锦被,探上珅儿的脸颊,轻轻骚弄……
珅儿被扰醒,迷糊的抬起头。
“你醒啦?”
她欢喜的抓住他的双臂,上下看了看:“还头晕吗?”
王谊掀了掀胸口的衣衫:“太热啦。”
珅儿见他将白锦里衣的袖子往上捋,赶紧抚上他的额头。
“不会是受寒了吧?”
王谊一愣,然后将她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放下:“三伏天里我哪会受寒啊?你把这被子给我盖得这么紧,是想谋害亲夫吗?”
珅儿看了眼手背上沾染的汗水,心放下来,可一听他这话,立即懊恼起来。
“我是怕你再着凉,病情加重,没想到把你热成这样。”
王谊无奈,不过心底却是高兴的,珅儿也赶紧借口逃走:“我去拿扇子。”
再回来时,王谊已经躺回床榻上闭目养神。
珅儿坐回床边,将衣衫给他拉开了一些,摇起绫绢扇……
见他的神色慢慢舒爽下来,她不禁失笑。
“看你,还真像个深宅里的老爷。”
王谊缓缓睁眼,侧头笑望她:“这对别的男子来说是常事,我却是难得,自当是要好好享受一番。”
“我平日有这般苦待你吗?”
他转了转眼睛:“似乎有吧,不过眼下也都记不起来啦。”
珅儿笑着用折扇拍他的胸口,以示不满。只是想起御医说的话,她收起了玩笑之心。
“御医说你这几日太辛苦,又有些中暑才会突然病倒。”
王谊其实也猜到了缘由:“我一向喜欢在日头下做事,今日却忘了时辰。”
珅儿突然想起另一事:“侍瀓说你这几日频频动怒,为了何事啊?”
王谊脸色微沉,可朝事并不能与她说一字。
“这几日整理之事太过繁琐,加之儆幪被革免,修闱又屡屡犯错,我觉得气恼。”
“那些事也不比你的命重要,喜怒不定最伤身啦。”
看她的模样王谊就知道今日一定是把她吓坏啦。
“我如今也算是尝到教训啦,哪还能不好好养着。”
其实珅儿不是怪他不保重自己,而是自责。
“前些日子你带着我东西游走,接着就开始整理那些古书,我近日又都在宫中照看母妃,几乎把你给忘啦……”
王谊微笑:“照料母妃本就是重中之重,我闲暇之时也该陪你入宫一次。今后我格外当心点儿,不会再如此不知轻重啦。”